《白昼》暗獭

9、第二名

　　圣诞节回来的星期一，升旗仪式上蓝山被光荣地通报批评。

　　周五的时候李雪强调了多次不能去教堂玩，蓝山没放在心里，和钱多多约了一堆男生晚上在教堂门口碰面。

　　蓝山等了挺久，最后等来了教导主任。

　　蓝山：“？”

　　后来他才知道钱多多他们早就收到风声遛了，本来想联系他但是平安夜那附近人太多了，信号一直不好就没联系得上。

　　总之，全校几千名学生里只有蓝山一个人被逮住。
　　这大概也和他就在校服外面披了件大衣有关。

　　圣诞回来，二班开始全面冲刺期末考试。

　　柏知这两天学得有点痴狂，蓝山说她已经成佛了，除了学习以外无欲无求。
　　“你懂什么？”柏知叼着笔看题，说完这句话再也没理人。

　　柏知知道自己最近自己有些着急。
　　上辈子她基本稳拿第一，没当过吊车尾没受过这么多气，除了最后突然被取消订婚落了个命丧黄泉的下场，她短暂的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

　　不过她好像也没有过这么多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如果没有听不懂课这个情况，她还挺开心一切可以重来一次。

　　岑月照顾她没听课，笔记记得比以前还要清晰，反正是因为如此，她根本抓不到重点。

　　柏知买了不少教辅书堆着，化身为刷题机器，期末考试之前再怎么也要把主要的几本做完。

　　冬天教室的后门基本一直都关着，室内开着空调，只有蓝山他们偶尔会从教室后的储物柜里拿篮球，就近开门出去。

　　林舟就坐在离后门一步远的地方，每一次后门被打开他都要轻颤一下。

　　这人怎么这么弱啊。
　　也不知道之前马拉松的时候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还比自己跑得快。

　　冬天的厚衣服一裹，也不知道林舟现在是胖是瘦，脸蛋倒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蓝山最近抽风抽得厉害，觉得柏知不爱和他玩了，有事没事就蹬她板凳一脚。

　　“你犯病了？”柏知转身蔑视他。

　　蓝山没再蹬板凳，蹬鼻子上脸了，“你叫声爷爷我就不烦你了，让你乖乖做作业。”

　　柏知颔首致意，“爷爷。”

　　蓝山惊了。

　　林舟说要在晚读前给柏知补课，柏知看了看自己百分之四十的错误率，没拒绝。
　　某日在食堂偶遇后干脆一起开始吃饭，一言不发地面对面坐着，两分钟刨完饭速速往教室赶。

　　柏知跑得肚子痛。
　　林舟提议，回来的路上可以考她化学方程式，两人可以走慢一点。

　　柏知的日常又多了一项。

　　除了带着柏知学习，偶尔林舟还会给应天讲题。
　　这件事让柏知对他大为改观，觉得对方的独狼形象瞬间不复存在，变成了一个关心同学的纯粹的好人。

　　好人形象却比独狼形象崩塌得更快。

　　那一天，事情发生得很快。

　　柏知已经挺久没碰过林舟头发。
　　安静的午后后头传来少年用梳子像刮痧一样梳头的声音，柏知实在忍不了。

　　林舟的林舟有一部分落到前面被拉链卡住了，扯出来以后才这么乱，有一小撮缠到了一起结成一个小团，怎么都梳不顺。

　　“我来！”
　　柏知走到他后面，大手一挥接过木梳。

　　柏知是梳理过猫毛的。
　　虽然猫毛没有这么长，但此时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她认真地从毛团周围一点点扯出头发，再简单梳理一下，最后大团只剩下一个缠得特别死的小团。

　　“没办法了。”她叹口气，“能剪掉吗？”
　　没听到回答，她继续补充道：“只有一点点。”她把那个小发结给他看。

　　林舟“嗯”了一声，还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剪刀来。

　　柏知把打结处剪掉，递给他，继续给他梳头发。
　　他的头发比起之前长了点。

　　梳理完毕后，柏知颇有成就感地说了声：“完美。”

　　她刚一回位置上坐好，后头的门就开了。

　　蓝山领着一群打篮球的男生回来，坐在位置上喝了几口水，男生们就站在他周围热火朝天地聊着刚才的友谊赛。

　　“十三班那几个又高了一截，怎么高中了还能长高的吗？”

　　“的确，他们前锋的盖帽一盖一个准。”

　　“人弹跳力也好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赢一次。”

　　蓝山嘴边滴着水，“总能赢的，又不可能一直是第二名，跟个柏知似的。”

　　柏知：勿cue。

　　说起来，虽然柏知成绩起伏大，第三学月还直接缺考，但很多人都还是把她拿来和林舟做比较。

　　“终场那个三分要是进了就好了，我的锅我的锅。”某个男生叹口气，手里转了下篮球，习惯性往上一抛。
　　他显然忘了这是在教室。

　　男生伸手去接，结果撞到了蓝山背上，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篮球从半空落下，就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林舟后脑勺上。

　　林舟没动。

　　男生很是不好意思，对着他坐着的背影开口道歉。

　　听到声音柏知也转身来看，一眼就看到林舟抿着唇的脸。
　　这一点，他倒是和记忆里上一世那个林舟挺像的。

　　柏知知道他要生气了，连忙站起身，下意识就往林舟被砸到的地方摸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

　　少年站起来两只手拎起失手的男生，大力把人压到了教室后面的储物柜上，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是一瞬的爆发力迅速消失，失手的男生又掉到了地上。

　　不管是身体被砸到铁皮储物柜上的声音，还是男生落地的声音，在这个尚算得上安静的午后，都像是巨大的雷鸣，惊得整个教室的人都回头来看。

　　闪电般刺眼的是林舟的动作。

　　好学生林舟，对一个道了歉的男生实施了暴力行为。

　　一群男生这才反应过来，忙去扶那个摔到地上的男生。

　　林舟站在旁边，像之前那样一动没动。
　　如果没有目睹刚才那一切，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罪魁祸首。

　　柏知皱着眉，表情不太好。

　　“林舟。”
　　她叫他。

　　林舟动了一下。

　　“他道歉了。”

　　“你可以不原谅他。”柏知没有维护他，冷漠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明显地排斥他的行为。

　　林舟好一会才找到知觉，他对男生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一字一句，丝毫没有正在道歉的感觉。

　　男生脾气好，摆摆手，“没事儿，是我先不小心的。”

　　“什么人啊……”
　　“林舟原来脾气这么大的吗。”

　　林舟没听其他人在说什么，抬脚打开教室的后门走了出去。

　　***

　　以前他就知道，柏知平时马大哈，但她的道德标准大多数时候其实很高。
　　外面很冷，林舟在操场上走了不到半圈就想回去了。
　　他知道自己在贪恋某种温暖。

　　“柏知梳好的头发，脏了。”
　　他颤抖着重复了一遍，模糊不清的声音被空旷的操场吞噬。

　　林舟用力地攥了一下衣角，想要把暴力施加到自己身上。

　　突然一阵冷风刮过，把他的长发搅得更乱。

　　林舟后知后觉意识到，可以让柏知再给他梳一次头发，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他吸一口冷气，急匆匆地往教学楼走，步伐越来越快。

　　拐过这个弯，上完最后一级台阶，教室就到了。

　　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柏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柏知问：“外面不冷？”

　　他点头，又摇头。

　　“说人话。”

　　“嗯，冷的。”

　　柏知朝他摆了下手，像在招狗，“回教室吧。”

　　期末考试越来越近，紧张的气氛下几乎没有人再提起林舟那天的失控，下课后教室安静得只能听见翻书声和呼吸声。

　　有人在补觉，有人在学习。

　　期末考试的结果多少代表着你这一学期的努力，临近那一周连蓝山连篮球都不打了，偶尔借柏知的笔记看看，顺便问她几道题。

　　那天的事件发生后，他一句话都没和林舟说过。

　　说实话，比起其他人，对林舟的暴力行为他并不意外。
　　虽然他在这之前也没看见过林舟打过架。

　　但蓝山好歹和林舟认识了很久，虽然没交过心、虽然凡事得过且过，他还是能感受出林舟这个人的异样。

　　比如哪怕看到林舟在笑，又或是一脸平静，他还是有一种下一秒这人会发神经的感觉。

　　蓝山把这些麻烦事都装进垃圾桶，继续垂头看书。
　　柯西有不等式，柯东有吗？
　　所以数学到底是个啥啊。
　　他把书扔到一边开始补觉，毕竟自己昨晚奋斗到了十二点，是时候该睡觉了。
　　蓝山完全忘了大多数时候一点他还在打游戏。

　　因为上一学月没有成绩，柏知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她本来以为这个考场会很吵闹。

　　考完第一场的时候，有一半的人已经提前走了，有一半的人听见铃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沉默地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

　　柏知觉得这份沉默比二班紧张得剑拔弩张的气氛还要窒息。

　　去学校看成绩的时候，赵生来发了化学寒假作业。
　　卷子多得很离谱。

　　“排名有进步的自己选做一半，基本原地踏步的就全做，退步的，自己看着办。”

　　他一边在全班巡视，一边继续道：“你们李雪老师今天有事，让我做离校讲话。总之，安全第一，其他事都排在后面。今年全城禁爆竹燃放，老师不想在市政府的惩罚名单上看到你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

　　“具体事项看离校清单。”

　　赵生刚好走到柏知面前，低头明知故问：“柏知儿，又是第二呀。”

　　蓝山听见也跟着复读，“柏知，又是第二呀。”

　　赵生背着手，继续调侃她：“你什么时候能考过长发美人啊。”

　　柏知继续收拾东西，不甚在意地回答道：“考不过就考不过，我觉得第二名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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