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暗獭

13、海生月

　　第二天柏知下午才去学校。
　　半日间，简宁已经转学了。

　　她不再想这个人。

　　周末是杨怡的生日，柏知打算带着岑月，正式让这两个好朋友见一面。
　　杨怡也很好奇岑月是个怎样的人。

　　她们约在了夜晚的海边。

　　杨怡和岑月互相认识以后，柏知问她：“叔叔阿姨呢？”

　　听见她的话杨怡有些苦恼。
　　“你也知道他们现在年龄大了，再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虽然也一起来了，但突然又有点不舒服，现在还在酒店。我也是出来和你们碰个面，马上就回去。”
　　“抱歉哦，柏知。”杨怡低着头。

　　“叔叔阿姨的身体要紧，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不过我们应该是一个酒店。有什么事我会找你们的。”

　　她们站在春夜的月光下，互相道别。

　　杨怡往回走了两步，转过身朝着柏知挥挥手，月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映出她白皙稚嫩的一张脸。
　　她走进春夜的漩涡之中。

　　柏知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让人怀念。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那首鲁冰花是唱爷爷婶婶想妈妈的，不信你唱，真的像。“

　　岑月在地上捡了个碎成一半海螺，听柏知讲些稀奇古怪的事。

　　“你听说过曼德拉效应吗？就是大众对过去一些事和真正客观存在过的过去不相符合，比如说那首五十六个民族一枝花，其实人家一直是五十六个星座，很奇怪吧。”

　　岑月不时回答：“我怎么记得就是五十六个星座。”

　　“可能是你对歌词比较敏感吧，因为五十六个民族比较符合逻辑，我们也不是五十六个星座啊。”

　　“柏知。”岑月叫她。
　　岑月把包放在地上压着裙子坐到上面，拍了拍身边的一个矮石头，“坐。”

　　柏知挠挠头：“你怎么这么正经的样子啊。”

　　岑月抿着唇笑：“的确是有事和你说。”

　　待柏知坐下，岑月才继续说：“上周你说要带我来见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很开心。也很意外。”

　　她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平静的海面：“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有隔阂的。你虽然看起来经常不把很多事当回事，但是你一直都很明白我的隐瞒，哪怕你发现了什么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我们之间就像海生月，你是广阔无垠的海，看起来我们这个时候好像已经碰到了一起，其实，还隔得很远。”

　　岑月顿了一会：“我知道我这些话有点矫情，你不喜欢。但是我很多时候的确是这样想的。你能把你以前的朋友介绍给我，我真的很开心。”

　　柏知和岑月是好朋友，从来没有谈过心的好朋友。

　　“你可以拥有秘密，我也有。”柏知说。

　　岑月的头发在夜风里被吹得飞起来。

　　“比如你为什么不弹钢琴？”

　　柏知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一换一，我说个我的秘密，你说一个你的。可以吗？就像当时你给我蛋糕让我去接笔记一样。”
　　她的声音太过温柔，柏知拒绝不了。

　　岑月开口：“我家除了我，只有张姨。没有父母，没有其他人，我是孤儿。”

　　柏知想了一会说：“我不会弹钢琴，但是她们说的是对的，初中的柏知会弹，我不会。”

　　“什么意思？”岑月有点不解。

　　柏知讨价还价：“一换一呀，岑月同学。”

　　“不玩了！”岑月站起来把包甩到她身上，“反正你狡猾得要死。”

　　柏知正要笑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杨怡打来的。

　　电话那一头却不是杨怡，是陌生的男声。

　　“你是谁？”

　　“柏知……你看到杨怡了吗，她手机掉下了，这么久还没——杨怡！”

　　紧接着电话那头又传来争吵声，隔了几秒，电话突然被挂断。

　　柏知把手机揣进兜，“我们得去看看，不太对劲。”
　　岑月点点头。

　　十五年前，临海市孤儿院。

　　一对中年夫妻从孤儿院带回了一对两岁的同胞兄妹。
　　他们两身体不好，生产对于杨母来说很很危险，所以他们领养了这两个孩子。

　　两兄妹都是性子急的，但他们很孝顺。

　　杨泰最近被骚扰了很久，一对夫妇找到了他，说他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起初杨泰不相信，直到他们带着杨泰去做了亲子鉴定。

　　“你们怎么想的？是……”
　　是来想把他和杨怡接回家吗。

　　母亲抓着他的手：“儿啊，我听说你养父很有钱，你爸他做生意亏了不少，你去找你爸拿一笔钱吧。”

　　杨泰笑了一声，把自己这十几年存的十几万全给了他们，让他们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没有停止。
　　他们甚至找到了杨父杨母所在的医院，男人大声在过道里喊：“要不是老子生了这么两个小孩出来，谁给你们两个孤寡老人养老！”
　　女人在过道哭闹：“没天理啦，抢孩子啦！”

　　杨父又给了他们一笔钱。

　　此次来海边，一方面是为了给杨怡过生日，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那两个疯子。

　　杨泰皱皱眉，刚才电话又打过来了，他没有接，直接挂断。
　　他在房间里照顾了一阵杨父杨母，突然想起来，杨怡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难不成？

　　他给杨怡打电话才发现她的手机落下了，转而拨通柏知的电话，一边走出去找杨怡。

　　就在酒店一楼大厅，女人抓着杨怡的手。
　　“女！跟我们走！”
　　“我就不信那两老不死的不给钱，真是贱。”

　　杨怡尽量躲着他们往后缩：“我不认识你们。”

　　“你哥还没告诉你吗！你以为你真是人家孩子啊，你这贱坯子是从你妈肚子里滚出来的！”

　　杨怡失去往日的暴脾气，其实她已经有些察觉到最近哥哥的隐瞒。

　　“你们在干什么！”杨泰一把推开女人，“给过你们这么多钱，我说过，不准来找她！”

　　“你这龟孙！不认你爹妈是吧！”
　　“你们还和那两老不死一起住别墅是吧，看不起我们是吧！”

　　他们怎么这样……
　　为什么，这么像电视里演的坏人。
　　她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的吗？

　　他们身后，杨父杨母互相挽着，杨父撑着墙喘着粗气：“杨泰！别闹了。给他们！”

　　男人把外套拉链一拉就骂。
　　“躲这是吧老不死的。”他抬起手往前冲，杨泰立刻把他拉住。

　　“拦你老子？”

　　男人一把把他推开。

　　他们身后是一个围着红绸的雕像，杨泰被一把推到里面，尖锐部分的尖端刺进他的后背。

　　“哥！”

　　杨泰一直在急救室。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杨怡念念有词，眼泪不断流出来。

　　岑月把包里的纸拿出来递给柏知，柏知蹲到她身前给她擦眼睛：“没事没事，他会没事的。”

　　成敏也来了。

　　“唉，应该早跟我说一声的。”
　　他们两家一直交好，只是最近几年来往少了一些。

　　成敏打了个电话问：“周叔，找到人了吗？”她拿着手机没有挂，低头问杨怡：“怡怡，要报警吗？”

　　杨怡迷茫地抬起头，拉住柏知：“我要吗？”

　　柏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杨怡低下头哭了一会。
　　“成阿姨，我自己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