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鹤野君

43、第 43 章

　　高三毕业那年，邢洛菲也顺利的拿到北城协和医学院的入取通知书，但邢洛菲好似不是那么开心，姑姑特地从海城回来带邢洛菲吃了顿日料，妈妈也开心得带着邢洛菲去逛了街买了好看的衣服，邢洛菲还是开心不起来。
　　高非来找邢洛菲的时候，姑姑认出了他，但妈妈好像有些意外，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生来找邢洛菲，两个人在奶茶店坐了很久，高非才开口。
　　“菲菲，你还好吧。”
　　邢洛菲喝了口奶茶，然后抬起头看着高非，“挺好的，你呢？读哪个大学？”
　　高非道，“北城的医科大学。”
　　邢洛菲笑，“恭喜你啊。”
　　高非看得出来邢洛菲不开心，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邢洛菲还是没有办法解决，高非实在是忍不住，便开口问，“祁珊到底怎么和你说的？”
　　邢洛菲被高非吓了一跳，沉了口气，平静地笑道，“她还是喜欢阿雅。”
　　高非翻了个白眼，“喜欢个屁，多久的事情了？她跟阿雅几百年没见了喜欢什么？而且她喜欢阿雅那也是过去的事情，而且已经过去了，她跟你说什么你都信，那你们这些年都是假的？她都逗你玩儿？”
　　邢洛菲苦笑，“可能吧。”
　　“我说祁珊傻就算了，你怎么也傻了？她不喜欢你，哦把你介绍给我们认识？哦，她不喜欢你还去海城找你？哦，她不喜欢你那接近你做什么？图你钱啊？她又不缺钱！”
　　邢洛菲抬起头看着高非，却只是平淡的说，“或许都是假的。”
　　“你是不是也有病？”高非忍不住骂邢洛菲。

　　夏天的渐入，邢洛菲和高非都前往北城入学了。
　　她听白嘉嘉说她和乔恩在一起了，还一起去了国外读书，邢洛菲自然是笑着祝福，让她有时间常联系。
　　那年邢洛菲和高非见的面多，大多数都在学校复习上课，邢洛菲住校了，姑姑在北城开了数学讲座，邢洛菲和高非抽空去看，还一起吃了饭，姑姑提及祁珊入伍的时候邢洛菲沉默不语，高非便和姑姑说话岔开话题。
　　高非在大学读的是精神科，想来也和他妈妈有关，这些日子也总是北城云城两头跑，邢洛菲陪高非去看过他妈妈好几次，越往后精神状态越是不好，最终在那年入春的时候，他妈妈还是去世了，但高非已经开始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他没有哭，邢洛菲起初以为是他心冷，他妈妈没少对他打骂，直到偶然一天他们系聚会，邢洛菲开车去接他，高非躲在车里哭得像个泪人。
　　春去秋来，邢洛菲的爸妈也搬回了北城，起因就是邢洛菲的爸爸又住院了，妈妈每天在医院照顾他放疗，爸爸看见邢洛菲的时候也是笑嘻嘻的，但邢洛菲是肉眼可见爸爸的消瘦，高非偶尔带点水果来，但很快也要回学校上课。
　　邢洛菲说什么也要陪爸爸，被妈妈骂了两天也回到了学校，姑姑现在轻松了很多，在北城陪护，虽然请了护工，但他们也都不放心，还是总往医院来回跑。
　　北城再次入冬后，迎来了第一场雪，高非在医院楼下陪着邢洛菲买烤红薯，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熟人———顾嘉与，他穿着体校的大学校服，也有些意外这这里见到了高非和邢洛菲。
　　“我啊？我在北城大学，本来打篮球但最近可能要专项百米跑，教练说我的体测合格，说不定有机会可以去参加奥运会。”
　　邢洛菲笑，“挺好的，我们学校也要出名人了。”
　　“少挖苦我。”顾嘉与说，邢洛菲其实没有好好看过顾嘉与，记忆里高中他很白很高，现在皮肤黑了点，但好像又长高了似的，都快冲一米九了。
　　几句寒暄后，邢洛菲和高非回到了病房，爸爸刚做完放疗在睡觉，邢洛菲把红薯递给了姑姑。
　　“你们俩该学习学习，这边有我看着。”
　　邢洛菲坐在爸爸的病床前默默地守着，爸爸忙碌大半生给足了邢洛菲优质的生活，邢洛菲只能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祈祷着爸爸能快一点好起来。
　　“怎么哭了？”
　　不知何时，爸爸醒了，邢洛菲这才看见自己的眼泪，爸爸温柔安抚，“菲菲，你怎么不在学校啊？”
　　邢洛菲道，“今天周末。”
　　爸爸恍然大悟，“啊，是周末啊，你妈自从你住校也担心的不得了，你呀好好读书，别担心那么多。”
　　邢洛菲不断的点头，她摸着爸爸的手冰凉，摇头看着爸爸在笑，爸爸的头发已经长出了好多白发，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也多了好多。
　　邢洛菲就这样陪着他，陪着爸爸再次痛苦到入睡。

　　北城的雪下了好多天，而雪停的那天，邢洛菲得到了爸爸肝癌去世的消息，她从学校赶回了医院，却只看见已经被癌症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爸爸。
　　葬礼的那天，邢洛菲和妈妈站在一起，奶奶哭的撕心裂肺，家里的亲戚外面的朋友都来了，他们沉默的沉默哭泣的哭泣，而邢洛菲站在一边冷静地不像话，那天高非陪着邢洛菲喝了一晚上的酒，但邢洛菲始终没有哭，妈妈一边哭一边骂，但邢洛菲知道妈妈更多的是难受，姑姑安抚着妈妈，这里倒没有她什么事情。
　　邢洛菲上大二的那年冬天，放假前她在学校考试的模拟手术中失败了，独自一人去了北城墓园，她跪坐在爸爸的墓碑前看着那张黑白的照片，却放肆的哭了出来。邢洛菲不明白，一项简单的模拟手术她却失败了那么多次，是不是她从一开始选择就是错的。
　　墓园起了一阵风，邢洛菲抬头看去，山下风景秀丽，万家灯火通明，都在照亮着这个黑夜，邢洛菲摸了摸爸爸的照片，仿佛爸爸也在伸出手抱她，安慰着，'菲菲别哭，菲菲是最棒的！'

　　那年北城的月季花又开了，邢洛菲全身心投入学业，或许爸爸知道，知道她选择这条路是因为他，他应该知道，他的孩子也想为他的病做一点努力。
　　爸爸去世的第二年妈妈每天在家成了甩手掌柜，原来川城的公司早在爸爸回北城治疗的时候就已经变卖了现，而现在妈妈每天就打麻将，然后和姑姑逛街，邢洛菲偶尔回家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邢洛菲读大四的那年开始了实习，她被分去了南城的医院，医院里的小护士都喜欢邢医生邢医生的叫她，她总和远在江城实习的高非发信息说觉得奇怪，她总害怕自己不能胜任。
　　那天医院来了个脚受伤的姑娘，陪她一起的也是一个女生，邢洛菲看着她们的背影，总是会想起那个人，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这边学校开始申请读研名额，邢洛菲犹豫了很久还是填写了报名表，半年后邢洛菲回到了北城，她的学分修满，再过半年就可以顺利毕业边工作边考研了。

　　毕业的那天，邢洛菲记得整个天都是乌泱泱的，但始终没有下雨，妈妈和姑姑都来看她。她穿着学士服站在人群里拍照，邢洛菲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周家台也打来电话庆祝她顺利毕业。高非结束毕业典礼后就马不停蹄来找邢洛菲，说什么都要请她们吃饭，难得喝了点酒，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抱着姑姑哭了很久。
　　高非说他也成功申请了研究生。
　　妈妈也拉着邢洛菲的手，明明两人没有说话，可邢洛菲却仿佛听见了妈妈的声音，是难过，是欣慰，再是期待...

　　邢洛菲和高非在去医院正式报道前几天，高非说顾嘉与打了电话说要聚个餐，他说已经进了国家队，可以代表参赛了。
　　邢洛菲很高兴，和高非见了面之后驱车前往顾嘉与的学校门口。
　　顾嘉与一个人坐在小餐馆等待着两人，尽管也认识了四年但他略显紧张的模样还是被邢洛菲尽收眼底。
　　北城已经是入秋的天了，来时还没下雨的天在邢洛菲刚停车后就立马下起了瓢泼大雨。
　　“正好，不用洗车了。”高非拍了拍衣服，看着邢洛菲笑着说。
　　邢洛菲看了看自己停在雨中的车，朝着高非翻了个白眼，“就你大聪明。”
　　顾嘉与等他们的时间才都上齐了，还给邢洛菲点了杯西瓜汁，高非嚷嚷着怎么不给自己点，他也要喝西瓜汁，而一旁的邢洛菲看着西瓜汁微微一愣，喝了一口倒没有觉得很甜。
　　“恭喜你，进了国家队。”邢洛菲说。
　　顾嘉与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整个人比以前看起来也更强壮了些。
　　“也庆祝你们顺利毕业开始工作。”
　　高非伸了伸手，“我们还要继续考研的。”
　　顾嘉与恍然大悟一笑，举着杯子，“恭喜恭喜，庆祝庆祝。”
　　邢洛菲和高非相视一眼，看见顾嘉与这笨拙的模样笑出了声音。
　　那天他们三个听着雨声聊着天，在餐馆聊了很久。

　　邢洛菲和高非参加工作的的半年里她早已经开始从容不迫的面对每一个手术每一个病人，妈妈所谓的医闹她没有遇到过，她耐心的告诉每一个患者家属，也竭尽全力去帮助别人，而高非在医院精神科除了看病人，还要敷衍科室里他的小迷妹，邢洛菲每每觉得高非是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高非却只是说耽误他学习。
　　高非时不时休假的时候去接夜班的邢洛菲，邢洛菲也按照高非死皮赖脸的请求，和他一起去上班，有时候妈妈也做了饭送在他们俩都值夜班的时候，久而久之就有人以为高非和邢洛菲是一对。
　　高非懒得解释，但他发现他的身边还是有很多小迷妹，邢洛菲倒是无所谓，不过自己妈妈应该是误解了什么。
　　那个冬天在值夜班的邢洛菲和高非正在二楼的休息室吃饭，然后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邢洛菲烦的要死，高非却在一旁憋笑。
　　“妈，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人小高哪儿不好，又高又帅对你也好，就是爸妈不是怎么样，我看他条件那么好人也好，合适的很！”
　　邢洛菲直翻白眼，胡乱塞了口饭，“不跟你说了，我吃饭了！”
　　邢洛菲一挂电话，愤恨的看着高非。
　　“你可别看我，我只是让你帮我忙，你妈误解我了。”
　　“要不是你，我妈能误解？”
　　高非想了想，“你看比起你妈误解我，不如我给你当挡箭牌，反正你妈也在催婚。”
　　邢洛菲微微一愣，高非抬眸看着她，这些给邢洛菲表白的人不在少数，她全部都是拒绝，高非还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邢医生，有急诊。”
　　小护士来敲门的时候，邢洛菲刚吃完最后一口饭，然后穿上白大褂扣上扣子就出休息室了。
　　夜诊在二楼，邢洛菲出门的时候感觉胃不太舒服，坐在急诊室等着挂号的人来。
　　她刚一皱眉，门被推开了，邢洛菲刚想说话，一抬头便看见了祁珊。
　　五年多的时间，祁珊的头发更短了，眉宇间的那颗痣还是在那里，只是变深了，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脑袋上破了一个口子还在流血。
　　邢洛菲没来得及说其他的话，便让祁珊来帘子后面，她快速拿出工具，给祁珊止血消息，她俯身帮祁珊处理伤口，祁珊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声不吭。
　　用纱布贴好后，邢洛菲回到了电脑前给她开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又好似一股劲儿憋着，谁也不开口说话。
　　直到邢洛菲把单子递给祁珊的时候，她拿着单子准备离开，邢洛菲才忍不住叫她。
　　“祁珊...”
　　门口的背影停下了脚步，邢洛菲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略带颤抖地问她。
　　“这些年，我...你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