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李泉清

5、娟（五）

　　娟（五）

　　过完年，天气渐渐暖和了。娟儿跟着陈秀踏上了去往滨海的建筑工地。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融融的春光里，还带着丝丝寒意。飞驰的公共汽车，犹如离弦的箭，飞驰在宽阔的柏油路上。路旁的大杨树闪电般向后闪退着。车上坐满了一块去滨海打工的工友，这些工友中，只有陈秀是娟儿熟悉的面孔，那些人，都是娟儿邻村的，都是去年和陈秀在一块干过的，一路上，她们都很熟悉地交谈着。
　　娟儿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儿，对于接下来的工作心里还没底，自己忐忑不安，一种忧心忡忡的神情笼罩着在娟儿那没见过世面的脸上。
　　接近午时，汽车到站。人们纷纷下车，拿着行李大踏步往建筑工地赶。他们要在吃中午饭前赶到工地，要不然会耽误吃晌饭。
　　由于陈秀的铺盖放假时没往家捎，这次只是带了个包，装了些生活用品。而娟儿确实连铺盖，带衣服的弄了两大包。陈秀帮着娟儿提着包，娟儿自己扛着铺盖卷，跟在那些工友的后面。
　　工地距离车站得有三四里路，很快，娟儿就有些张口气喘了。
　　前面的人群里，突然有个叫国庆的工友回过头看了看娟，停住了脚步。等娟儿赶上来，他关心地问道娟儿：“行不行？要不我替你抗会儿吧！你帮我拿着包。”说话间他把包往地上一方，腾出手来就去接娟儿肩膀上的铺盖卷。
　　此时的娟儿早已经是累得不行了，顺势就把铺盖让给了那个叫国庆的小伙子。
　　“头一回出来干活吧？”国庆问。
　　娟儿有些腼腆地“嗯”了一句。
　　“以前在家干过建筑吗？”国庆问娟儿。
　　“没干过！”娟儿怯怯地回答。
　　“你今年多大？”国庆问道。
　　“拾八了！”
　　“我十九，比你大一岁，你和陈秀是一个村的？”
　　“嗯”
　　“到时候你跟着我干吧，给我当小工！”国庆悠悠地说。
　　“我没干过，不会干！”
　　“没事！我教你”国庆很热情，很随和地承诺。
　　这时候，国庆冲着前面吆喝了一句：“刘伟啊，跑那么快干啥？！不替你女朋友拿拿包！”
　　那个叫刘伟的回过头，停住了脚步。
　　陈秀她们几步赶了上来。
　　刘伟把自己的包挂在肩膀上，接过陈秀手里的一个包，“我来！”
　　陈秀的脸涨的通红。
　　“只顾自己往前跑，你看把你媳妇累的！”国庆调侃着刘伟。
　　“胡说八道啥？谁是他媳妇啊？！”陈秀柔声细语地嗔怒道。
　　“他是你对象？”娟儿问陈秀。
　　“你听他胡说，不是，就是一般朋友，我去年给他当小工了，在一块干活！”陈秀解释道。
　　“技术员是他表哥，人家是皇亲国戚！”国庆咧着嘴嘻嘻嘻嘻地告诉娟儿。
　　“表哥有啥了不起，我又不少干活，又不多挣钱”，刘伟反击国庆。

　　几个人一路闲聊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工地宿舍。
　　宿舍是在一个四周长满野草的荒地里临时搭建的：
　　墙是用粘土砖干摞起来的，透过砖的缝隙，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世界；屋顶上盖的是石棉瓦；屋里的地面，用些乱七八糟的碎砖铺了铺，高凹不平，走在上面，不小心就会绊脚。
　　床铺是一排用砖支起来的竹箅子，上面铺着些纸箱子，蛇皮袋子一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能是一冬天没人住地缘故，那些床篦子上，铺盖上，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娟儿跟着陈秀走进一个房间。
　　陈秀示意国庆把娟儿的铺盖放到她的床铺上。刚好陈秀的床铺旁边空着一个位置。陈秀说道：“正好啊，这里空着，去年那个人把铺盖捎回家了，还没回来，还不知道今年来不来，谁先来济谁，你住这儿吧！她要是来，就让她再找个地方，咱俩挨着，方便。”
　　伙房里的老师傅在屋里做饭，听到大家伙来了，赶忙走出来迎接：“哎吆！今天来了你们不少啊！不行，我得赶紧多放上些卷子！”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往屋里走。

　　陈秀拿起笤帚，轻轻扫去床铺上的灰尘，帮着娟拾掇好。“走，我和你去办公室报个名。”

　　娟儿跟着陈秀来到办公室。
　　一个胖乎乎，大高个的中年人一看陈秀领着个人进来，连忙热情招呼：“哎吆！有新兵入伍了！欢迎欢迎！”
　　“俺村的，我老同学！”陈秀解释。
　　“好！以前干过吗？”
　　“没干过，头一回出来！”陈秀说。
　　“没干过没事，干两天顺顺架就行了，卖苦力，只要有力气不怕累就行，没有三篇文章！叫啥名字？我记记。”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纸。
　　“这是咱队长！”陈秀对着娟儿介绍完，又扭过头去跟队长说道：“她叫唐娟。”
　　队长在纸上划拉了划拉，“好了！待会儿你领她去伙房借上饭票，下午拾掇拾掇宿舍，明天咱就正式下手了！回去休息休息吧，坐了一上午车，也挺累，下午先歇一下午！”
　　“啊。”
　　陈秀答应着，领着娟儿出了办公室，来到伙房里，跟做饭的师傅提上了些饭票。
　　回到宿舍，陈秀拖过自己的被子，摸了摸，“哎呀！这么潮湿，不行，拿出去晒晒去，好几个月没晒了，太潮湿了，这个样晚上没法睡！”
　　娟儿帮着陈秀拿着被褥来到一堆模板和顶柱子旁，把被褥晾上。

　　建筑上的伙食比家里好，是纯白面蒸的卷子，四两票一个，菜是大锅炖豆腐。
　　老师傅很会做饭，他炒菜的时候不炼锅，而是等豆腐熟了在锅里倒上些浮油，油在锅里飘着，看上去油滚滚的，让人感觉放了很多油，香扑扑的，其实用不了多少油。

　　“几个馒头？”老师傅问娟儿。
　　娟儿看着别人大都打一个，她也连忙说“一个”。
　　老师傅递给娟儿一个卷子，往她饭盆里舀了两大勺子豆腐，“四两馒头票，四两菜票！”
　　“哎吆！老孙，你和她有亲戚啊？咋给她打的格外多啊！”有人跟做饭的老孙师傅开玩笑。
　　老孙确实给娟儿打的比别人多。
　　“新来的，照顾照顾！”老孙嘻嘻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