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李泉清

3、娟（三）

　　娟（三）

　　在村子西南角三四里的地方，有一个窑厂，平时，有些闲着没活干的人们，常常去那里装个车，打个零工。
　　这天，娟儿的母亲商量娟儿：“娟儿，在家没事，咱娘家也去窑厂给人家装个车去吧？”
　　“咱没装过，你会装啊？”娟儿问道。
　　“去看看，看看人家怎么装，咱不会学学？谁家一生下来就会？活不都是学的！这天天在家玩儿，挣不了分钱来，赶集买菜都没钱了！人家装大车，咱娘俩不会装个小车，少挣个，总比在家玩儿，一分钱也挣不来强！”
　　“中啊！去装装试试！”
　　娘俩来到窑厂。
　　窑台上停了好多车，有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在“解放车”上装，也有些中年妇女和未成年的小伙子在装着一些小型车辆。
　　娟儿她娘俩走近，观察着他们如何操作。
　　娟儿没见过这阵势，心里惴惴不安，害怕干不了。
　　这时候，有一个自己村里的拉脚的过来问娟儿她娘俩：“你们是不是也装车？”
　　“啊！以前也没干过，头一回来，打算装装试试！”娟儿她娘说。
　　“给我装吧！没装过不要紧，你们在下面给我往车上搬就行，我自己在车上摞。”那人说。
　　“中啊！”娟儿她娘立刻答应。
　　来到那人车前，那人简单地跟她娘俩说了说如何操作，就打开车厢板，爬到车上，拿起一个砖夹子，等着娟儿她娘俩往上搬砖。
　　“四块四块的搬啊，不然我没法夹！”那人嘱咐着。
　　“嗯”
　　四块砖大约有二十斤重，按说也不算很沉，可是要是用手夹着四块砖，一直那么搬，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再加上俩人以前没干过这活，没有经验，找不着窍门，多用很多拙力气，很快，娟儿就有些吃不消了，开始张口气喘，大汗淋漓。
　　“不用急乎，慢儿慢儿干就行，才干不大会，甭急了！”那人很随和地安慰着。到底是自家庄的，都很熟，很给面子。
　　也许是因为体力不支吧，娟感觉越来越吃力，一不小心，没躲备开，一块砖从砖垛子上被碰了下来，咂在了娟儿的脚上，疼得娟儿直咧嘴。
　　娟儿她娘看着娟那副窘态，很是心疼，忍不住安慰娟：“要不，你上一边稍歇歇，我自己干。”
　　“哎吆！小心着点儿，千万别让它砸着脚，了不得，你快歇歇吧，不用急，慢慢装就行！”
　　娟儿来到一旁，试探着脱下鞋，看到脚面子肿了个大包。
　　车上的师傅看了看娟儿的脚，有些怜悯地说道：“多亏是砸着脚面子，要是砸着脚趾头，那才疼了！”
　　“干活躲备不出来！”娟儿她娘有些心疼地抱怨。
　　“年轻人，没干过这种重活，乍干就是这样，天天装砖的谁没砸着过脚，砸着过指头啊，那都是经常的。”司机师傅娓娓地说道。
　　娟儿她娘知道，人家拉脚的其实都很急，都急着赶时间，装的快了，早一步拉出去，赶回来再抢着装，耽误了就有可能抢不着砖，少拉一趟就少挣一趟的钱，所以娟儿她娘不敢歇，怕人家不愿意，即便是自己庄的很熟，也不能耽误人家挣钱。人家不嫌自己干活慢，能用自己，已经是很给面子，很照顾自己了。所以，娟儿她娘咬着牙尽可能地快干，任凭汗水淋湿了头发。
　　娟儿在一旁瞅着肿地越来越高的脚，再看看那被砖磨地有些血洇的指头，心里那个烦闷啊：头一天出来干活就这么不顺利！
　　娟儿坐在窑台边的烂砖头子上，审视着那些挣命的人们，心中是五味杂陈：唉！这人活着究竟是为了啥！天天拼死拼活的，跟玩儿命似的！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迷茫和恐惧：难不成，这辈子就这么过？她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中。
　　车终于装完了。司机给了娟儿她娘一块两毛钱。
　　“哎呀！给这么多！”娟儿她娘客气着接过钱。
　　“不多！都是这个价，像我这种小车，装一千二，就是一块二，他们也都是这个价！”司机师傅解释说。
　　“哎呀！这一个村的，拿你的钱，不好意思！”
　　“哎――，别这么说，都是出来挣钱来了，我雇他们也是雇，也不少花钱，咱雇自己村的多好啊，让老少爷们儿自己挣钱，反正都是干活！”
　　司机师傅赶时间，急急忙忙开起车，上路了。
　　其它人家的车也都陆陆续续装完走了。
　　拉砖的大都是一个点儿开始装车，装完这一批车，基本也就没有多少车了，每天出的砖量有限，很多车等回来拉第二趟常常是没有砖，回来早的或许还能抢着砖，多拉趟。
　　这天，娟儿她娘俩就装了那一趟小车，俩人挣了一块二。
　　晚上，娟儿她娘看了看娟儿那肿得老高的脚，有些心疼，问道：“明天还能干吗？不行你就别去了，我自己去！”
　　“不去了！你看我的手啊，都快出血了！”娟儿伸出她那被磨地快要渗出血的指头给母亲看。
　　“唉！搬了多点儿砖，就磨成这样！你看俺的手，俺搬了那么些也没出你那样！天天不干活，手那么嫩，不抗磨，以后多锻炼锻炼就行了！”
　　“我不稀干了，累煞！”
　　“干活哪有不累的，谁家的钱好挣啊，你看看那些干窑厂的，不明天就干，一天干十好几小时，你就吆喝干不了，不去干，你看你那同学小花，天天干，天天跟着花坯，人家也不嫌累，就你知道累！”
　　“我不干！天天累煞似的，我不干！”
　　“唉――，受不得累，光知道玩儿！将来找婆家人家也不愿意要你这样的！”
　　“没要的散伙！”娟儿撅着嘴嘟囔。
　　娟儿她娘瞅了瞅娟儿，没稀再和她叨叨，扭过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