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5、武陵5

　　颜亦欢的身体是真的不好，玩的时间长了就会觉得累，颜回托荣先生跟京都里的清阳观搭上了线，请了观里有名的青音真人来给颜亦欢看病。

　　青音真人在屋里待了半日出来之时说道：“颜小姐是因为魂魄不全才体弱多病，好的办法便是找到颜小姐剩下的魂魄，只不过这世上千万人，也不知小姐的魂魄遗落在何方，现下还是要请小姐好好将养，我这几日可为小姐调理一番。”

　　颜回坐在床前说道：“这神鬼魂魄之事可是确有其事？那些志怪话本中所记之事当真存于世上？万千流光而下化作桃花的奇事已经过去千年之久，之后也并未有什么志怪之事。”

　　青音真人收了诊脉的银丝，拂尘一摆，答道：“神鬼之事确有，因一场神鬼大战，天界鬼域遭遇劫难，诸天仙神下凡隐于世间，鬼域之地虽一息尚存但行于世间的魑魅魍魉也不在少数。大人所辖武陵城灵气充沛，难道未见不寻常之事？”

　　“我城中一向安居乐业，百姓忙于生计，倒不曾见什么不寻常之事。”

　　“那便是我多心了，来时见城外桃花美景便驻足观看一番，那桃花林中似有仙人踪迹，虽之前遍寻仙人踪迹倒也寻得一二线索，不过所见也为前人遗迹，未尝得见真容，此次也不知能否见到。”

　　“城外桃林早已有之，乃是武陵一美景，每年春日桃林盛事诸多，也不见谁有仙缘，真人若是有闲暇可在城中多住几日，小女还要劳烦真人费心。”

　　青音真人在城中住了些日子，带着颜亦欢出城在桃林中观景，桃林中灵气充沛，颜亦欢的身体和精神也都被调养的好一些，加之丹药辅助，倒是可以多醒半日。后来青音真人收得同门传信，说是渭河有水妖作祟，她见颜亦欢调理得甚好便留下丹药离开了。

　　颜亦欢与晓雾在城门送走青音真人后还想多逛一逛街市，二人便在城中闲逛，颜亦欢说自从颜回知晓需得有个仙人帮助才能帮助她魂魄归位之后，这些日子颜大人派了很多人去各地打听着各地的奇人怪事，有消息甚至亲自前往查证。青音真人离去前也言明会提供帮助。

　　“这件事上恐怕就我最悠闲了。”

　　“那难道你还想亲自去找奇人异事？”

　　“有什么不行，我还没见过神鬼呢，对了，我们去城外桃花林找一找。”

　　颜亦欢带着晓雾在桃花林中寻找仙人遗迹，但桃林中只有满地的桃花瓣，花期将尽的时候也仍未寻得什么有用的线索。晓雾将遇着的那个桃花精讲给颜亦欢听，颜亦欢怀疑是不是她杜撰的。

　　晓雾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过，来了这么多回再也找不着她了，晓雾也曾经在夜里偷偷来桃林祈望那个桃花精能听见她的话，引来一位仙神把颜亦欢的病医好，但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就这样她们慢慢长大，颜亦欢的身子稳定了下来，颜回仍在继续寻找，安雅也因晓雾这一份差事松快许多，每日都能与儿女相聚，晓霭的课业得到了荣先生的嘉奖，他拿着新得来的银钱给安雅和晓雾买了两根簪子，而晓雾也终于得以实现让晓霭用上了旧竹轩的全部家当，一切都越来越好。

　　又是一年春天，城外桃林盛开得比往年都鲜艳，花香也浓，就像是要把一生所有的香味都散在这个春天里。沐月河畔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城里的小商贩们也都在桃林里支起了摊子，这一年的春日宴来了。

　　晓雾跟颜亦欢装了糕点乘车到了城外，到处都是人，二人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晓雾提着篮子到桃花树下，篮子里还有一壶清酒，晓雾把带来的小桌支好，摆上糕点，斟了酒，一夜桃红色的花瓣落在了杯子里，煞是好看。

　　“亦欢，快点儿过来了！”

　　不远处的颜亦欢手里拿着一枝桃花款款而来，长大之后她不似小时候病恹恹，走两步路都要休息好久的样子，模样也变得明艳动人了。青音真人曾说不必总拘在家中，多外出走动走动也是有益的，她便跟得了圣旨一般，回回都拿青音真人的话堵颜回的口，颜大人是既担心又无奈，只得每次外出多加人手。

　　颜亦欢把桃枝放在一旁，拿了桌上的酒，说道：“今年这桃林跟往年不一样，城里都能闻到花香，人也多，找个僻静的地方真不容易。”

　　“你知足吧，城里人这时候都出来踏春了，这桃林今年格外美，许多外乡人都涌了过来，没看见城里客栈都住不下了。”晓雾拦住颜亦欢又想斟酒的手，“这酒不许多喝，醉了芙蓉姐姐要骂我的。”

　　颜亦欢两肘支在小桌上瞧她，“好容易不带芙蓉出来，你又啰嗦。”

　　晓雾坚持，“不行，虽然你最近几年好了许多，但还是要注意，不能肆意妄为。”

　　“你这几年越来越像芙蓉了。”

　　“你这几年越来越坏了，怎么就敢去问你爹在外面是不是有私生女？”

　　颜亦欢大笑，“我是觉得我们两个很像，怀疑你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我想让爹爹认你做干女儿，偏你又不愿，就该趁着你跟爹爹都魂不守舍的时候定下这件事。”

　　晓雾想起那日颜大人铁青的脸色就想笑，“你跟大人帮了我很多了，况且我又有姆妈就够了。”晓雾拿了一杯酒跟颜亦欢碰了一下，“还有晓霭，我们家也是有男人的。”

　　“那几时给我看看你弟弟，说了好多次要见一直都没有见到。”

　　“海棠书院在这桃林里有自己的春日宴，我刚来进来时没看到他，我已经跟他说了我也在这里，他空了会来找我的。”

　　安晓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爱读书爱舞剑了，也不知从哪里淘回来一柄剑，黑色玄铁的剑身上透着隐隐的红色的光，晓雾要摸一摸时，晓霭却抓住了她的手。

　　晓霭说：“这剑凶戾，不能碰，等我去了凶性你再碰。”

　　这一去就是好些年，晓雾眼看着晓霭从一根枯枝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荣轻先生倒是对晓霭颇有赞誉，海棠书院中有文有武，他在文苑中拔得头筹之后又去了武院，同样的出类拔萃。当然了，书院有一骑绝尘的人自然也有不绝尘的人，但晓霭也不像小时候任人欺负了，在他那里占不到便宜自然那些人就将眼睛转到了晓雾跟安雅的身上。

　　晓雾跟安雅都遭过几次拦截，安雅还好一些，因为晓雾的月钱还可以，颜亦欢又时常多给一些，安雅便不用夜里也在茶楼帮工了，而晓雾则是因颜亦欢再三挽留总是晚些才回。

　　大部分人晓雾是可以揍个鼻青脸肿的，打不过她也可以逃脱，但只一次晓雾晚上回家时从街巷中窜出几个黑影，正将她拦在了中间。那几人一身劲装，看样子就是练家子，晓雾见他们来者不善便先发制人，踩了巷中的杂物想跳上屋顶，可是有人拉住了晓雾的脚踝，一把将她扯了下去。

　　晓雾摔倒了地上翻身就跑，但他们其中一人捂住了她的嘴，剩余两人将她绑到了城外，城外恰是那几个纨绔子弟，他们一行人就等着晓霭送上门。

　　晓霭匆忙赶来，黑沉沉的眼睛里泛着红色，一字一句说得冰凉，“你们敢碰她，不想活了吗？”

　　绑晓雾来的几个纨绔也是家里有所依仗并不怕他，“你这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我们观察你很久了，在书院桀骜不驯的在家里倒是很是听你这姐姐的话，现在她在我们手上，你若是再敢叫嚣，信不信我们给你姐姐脸上添几道，叫她嫁不出去。”

　　另一人说道：“没人娶也是好，他跟这丫头也不是亲姐弟，到时候直接弟弟变相公就是了。”

　　一行人哄笑不已，晓雾在一人手上怎么都挣脱不开，她还未看清楚晓霭是怎么过来的，晓霭就已经捏着她旁边人的手夺过了那人手中的匕首，抬脚踹飞了另外两人，晓雾目瞪口呆，她弟这是什么时候学会飞的？

　　“吓傻了？盯着我干嘛？”

　　冰凉的匕首割断了晓雾手上的绳子，她立时抓住晓霭，“弟，你刚才可真让人刮目相看，你是怎么过来的？”

　　晓霭不答，将那几人赶到树下，匕首指着他们，“说，想怎么死？”

　　那几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晓雾拉了拉他，“交官府吧，你不能杀人，我们还要考状元的。”

　　“当人真麻烦。”，晓霭抱怨。

　　“那你去当畜生去。”

　　那三个纨绔被城守大人在牢里关了三个月，出来之时晓雾跟晓霭还特地去迎接了一下，顺道送了他们一份大礼：一人一大桶沤了一个月的泔水，然后趁着他们家人未来之时淋了他们一头，他们也不敢说，因为城守颜回站在旁边看着树上鸟窝里的小鸟。

　　等他们淋完之后，晓霭给了晓雾个平安符，让她随身带着保平安，晓雾为了安晓霭的心也就带随身带着了，有了这个之后倒也真是平安了许多。

　　晓雾摸了摸脖子上的黑色平安符，这弟弟真是越长大越懂事了。

　　河对岸春日宴热热闹闹，晓雾跟颜亦欢两个人在树下歇了会儿就去对岸凑热闹。

　　晓雾在画糖画的小摊前画，颜亦欢坐在另一边画着，既然在这桃林里晓雾就想起小时候看见的那个桃花精，也不知道那桃花精会不会长大，长大了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手里还拿着一枝桃花？

　　画好之后，晓雾看着颜亦欢手里的那个，“你这是画了个什么？”

　　颜亦欢看着那糖画微笑，“我前几天遇见的一个英雄。”

　　“英雄？你什么时候遇到的？”

　　“就是前几日我在潇湘楼等你，你也知道我那日戴了帷帽出来，偏遇上个不长眼的来找茬，芙蓉也不在，恰是这位英雄帮我挡了挡。”

　　颜亦欢说着脸上的红晕便透了出来。

　　晓雾心下了然，“那你没有问一问是哪家的公子？叫颜大人提亲去，谁敢拒绝直接逮到牢里去！”

　　她笑晓雾，“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自然是要两情相悦才是。”

　　晓雾又问：“那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家的？”

　　“不知，他那日似有急事，我还未上前他就下楼去了。”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他在这城中咱们早晚总会见到的。”

　　颜亦欢看着糖画笑，“我倒盼着能早些遇到他。”

　　她们在河岸边逛着，对面河岸上倒是一阵骚动，还看见有个人“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颜亦欢道：“那是怎么了，这还是第一次春日宴有人掉进河里。”

　　“谁知道有什么事，咱们去那边坐一坐，这边人也太多了。”

　　她们两个走到一个杂货车旁边总算是找到个大一些的地方歇一歇，晓雾跟摊主要了凳子，“你先坐一坐，我去给你买糖水喝。”

　　晓雾挤进了人群，走到旁边的糖水车要了一杯梨汁，挤回去的时候看见一股黑烟升了起来，她赶回去的时候原先的杂货车已经不在了，不远处的茶寮黑烟滚滚。

　　晓雾问旁边的一个妇人：“夫人，这里的杂货车呢？”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跟杂货车旁的姑娘说了几句话，那姑娘起身就走去茶寮了，这才进去没多久这就起火了。”

　　晓雾听到亦欢在茶寮中就往那边挤过去，茶寮里的人往外跑，晓雾一个个看去都没有见到颜亦欢，刚想要往里冲就有人拉住了她。

　　“没看见着火，疯了？”

　　“晓霭。”

　　“怎么哭丧个脸？”

　　“亦欢在里面。”

　　“颜家小姐？”

　　晓雾胡乱答应一声就要过去，晓霭将她拉到一边，“我去，你等着。”

　　他抢过旁边一桶水淋在了身上，拿手帕捂住了口鼻，“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冲进了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