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6、武陵6

　　晓雾在外面等着心焦，人群中却径直分开了一条路，中间一个白衣冷面的男子走来，停在了晓雾身边。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晓雾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自觉没见过这人便没有回答。

　　白衣人加重语气又说道：“你们无故不可入世，你家长辈没教你吗？还不回去。”

　　晓雾略带疑惑：“你在跟我说话？”

　　“自然，你们……”

　　晓雾两眼盯着茶寮，忽见一人影出来忙迎上前去，叫了一声，“晓霭”

　　晓霭怀里抱着颜亦欢出来冲着她笑，晓雾脚下一动怎料旁边那人掐住了晓雾的手腕，“你不该在这里。”

　　晓雾挣扎道：“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放手！”，说完便抬脚就要去踹人。

　　那人闪身躲开，出手如电地拽下了晓雾脖间的平安符，拧眉看向晓雾，晓雾却顾不得他，上前去看晓霭。

　　晓霭将颜亦欢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还好，身上衣服都好好的。

　　“晓霭，你没事吧？”

　　“没事，她也没事，里面烟大，熏到了，过会儿就好。”

　　晓霭脸上都是黑，晓雾摸了手帕给他，“擦擦，脸都脏了。”

　　晓霭四下看了看，目光在看到那边站着的白衣人停了停，他回头跟晓雾说：“你先看着她，我去弄点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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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霭走到白衣人面前，二人对视片刻就一起向一旁走去了。

　　行至一摊位前，晓霭要了一壶水，回身问道：“你是谁？”又看向那人手中的平安符，“这符是家姐的。”

　　白衣人疑惑一声，“你才是鬼域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衣人冷哼一声，捏紧手中平安符，手指间冒起几缕黑烟，“你的护身符戴在人身上，那姑娘身上已经带了鬼气。”

　　晓霭看着黑烟散尽，他倒是没想到这东西会让晓雾染上鬼气，他一拱手说道：“多谢阁下告知。”。

　　白衣人观他模样倒也真心感谢，遂又说道：“鬼域之人不可长久存于人间，你们鬼王未曾言明吗？那姑娘身上鬼气非一朝一夕，你还想逗留此地？”

　　“我不知道什么鬼域鬼王。”，晓霭觉得此人不简单，他不像以前遇见的那些道士和修仙之人，身上的气息虽然是淡淡的，总让人心生畏惧。

　　“家姐还在等我，恕不奉陪了。”

　　白衣人见他要走，大喝一声：“站住！”，接着手中长剑凭空而现，带着霜雪的泠然寒意直指晓霭，“若不听劝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晓霭迎着那人的目光看去，“你要如何？”

　　“鬼若徘徊于人间，定斩不饶！”

　　晓霭浑身不服，他的确是只鬼域来的鬼，还是只修为不怎么好的鬼，在鬼域也过得不好，那时候他还不叫晓霭，在尘世这么久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名字，浥轻尘。

　　上一任鬼王有三个儿子，他是最小的那个，因他的母亲只是伺候鬼王的侍女，鬼王一时兴起要了她，此后再没管过她，她母亲带着他在鬼域中时时受人欺负，处处忍气吞声，及至后来鬼王不知是何缘由竟上天与天帝一战，想要其命夺其位。适逢天帝渡劫，鬼王占尽上风，后遇天界两位上神拼死相抗，一名上神更是拼尽了一身修为与鬼王同归于尽。

　　得知鬼王殒命，鬼域中乱作一团，大皇子与二皇子两虎相争，不知御敌反而内争鬼王之位，待天界上神一人一剑杀至往生殿时，二皇子已死于大皇子手中。那上神执剑欲屠尽鬼域中人，大皇子命悬一线之时恰有一枚桃花落于上神面前，大皇子得此喘息之机奋起反抗捡回条命，那上神离去之时鬼域一片哀嚎。

　　鬼王已死，新鬼王灵力不足，无法吸收历任鬼王化为虚无后的修为，新鬼王不足以支撑鬼域全域，鬼域边界更是不断与人间相融，人间道人修士频频造访，鬼域元气尚未恢复，竟隐隐有不敌之势。这时，鬼域的几位长老才渐渐想起还有他这么个三皇子，想要来试一试他的资质。

　　那日大皇子闯入他与母亲的住所，面目狰狞的看着他们，接着设下结界，将他母亲拘住，对他说：“只要你愿魂飞魄散，我便放了你这下贱的母亲。”

　　母亲哭着摇头，浥轻尘不甘心，何况大皇子也没那么好心，他假意顺从夺了大皇子手中的鬼哭带着母亲逃离鬼域。大皇子命鬼域全力追杀他，母亲为保他性命化为鬼域中的遍地盛开的两生花，在最后的时刻将他推入了人间。

　　人间正是寒冬，他一身血气污秽在人间游荡，最后累倒了武陵城外，身体里一点儿灵力耗尽，他看着这满天的霜雪想着，他怕是要被这人间的风雪冻死了。就是这时，有人靠近了他，落在脸上的冰凉没了，他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的安雅，他手伸向怀里摸着一柄匕首，在几日的追杀之中他已经犹如惊弓之鸟，他谁都不信。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见安雅扭身过去，怕又被骗，掏出匕首欲杀之的时候，眼前的女人从身后的篮子里拿出了两块桂花糕，香气扑鼻而来。

　　“怎么还拿着匕首？这是糕点，已经切好了的，用不着刀了，这本是带给我家小女儿的，现在给你吃好不好？”

　　那女人握住他的手拿下了他手中的匕首，女人的手，是暖的。

　　他跟安雅说他是个孤儿，爹娘都死了，安雅摸了摸他的头，他就跟着安雅回了家，见到了她说的女儿，那女孩力气大得很，一下就把他扯了过去，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但迎接他的不是血腥，不是刀剑，是那女孩握着他的手臂让他叫阿姐。

　　他装作人间爱读书的小孩子，那些书母亲有几本也很喜欢，在他小时候给他当故事说过，他很有兴趣。后来他替晓雾去了人间的书院，晓雾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念，明明自己不愿意来，怎么就指望着他好好念？

　　那日从书院出来听见有人正打算着将以前在书院被晓雾欺负的那些账讨回来，他就跟着去了，想先替晓雾解决了这件事，但是他错误的估计了孩子的战斗力，而他灵力尚未恢复，这些孩子里最小的都比他壮，所以他被人打了。

　　幸好晓雾来接他回去，才把他救了下来，晓雾将几个孩子打跑之后，回身就吼他，“怎么都不知道叫姐姐来帮忙！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接你的。”

　　他看着晓雾生气的脸心里却觉得高兴，他不知道还会有人来帮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来追杀自己的，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还会有人来救他。

　　等他恢复了些灵力后就想离开了，鬼域的人还在找他，寻气息找他很容易，他太小隐藏鬼气还隐藏的不太好。临走之时旁边床上的晓雾隐约叫了他一声，他伏在她床前仔细地听，她说：“抓鱼，明天吃桃花鳜鱼，桃花鳜鱼……”

　　他不由得笑了出来，不过白日里去了一趟桃林，看见沐月河里的肥鱼，就想到看过的《武陵美厨》里有道菜叫桃花鳜鱼，不过就说了个名字，他的小姐姐听见之后支着小下巴站在河边深思，还当她没听见。

　　他小声又说了一句，“桃花鳜鱼给谁？”

　　床上的姐姐咕哝一句：“晓霭。”

　　也不知为何他就留了下来，当一世凡人也好，就当是报答姆妈的救命之恩，他要好好守护姆妈和他的小姐姐一生一世，修为不好那就好好修炼，难得温暖，舍不得走。

　　谁知今日竟遇上这白衣人，晓霭已经收敛气息这人还是察觉到了，管这人到底是谁？凭什么要来管他的事！

　　晓霭手中一凝便要召出鬼哭，黑色玄铁剑闪着红光，透着一股血腥气。

　　“这剑你哪里来的？”

　　“与你何关？”

　　“这剑是浥轻野的，你认识他？”

　　再听到浥轻野的名字晓霭还是会觉得恨不能将他剥皮拆骨。

　　对面的白衣人此时却皱起了眉，“你们鬼域到底来了多少人？”

　　“什么？”

　　白衣人望向晓霭身后说道：“你察觉不到这里鬼气更加浓了吗？”

　　晓霭略一摇头。

　　白衣人说：“在刚才那姑娘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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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亦欢刚醒便拉着晓雾问刚才救她的公子在哪里，晓雾只好说那公子给她买糖水去了，颜亦欢听了傻傻的笑。

　　晓雾摸了摸她身上确定她哪里都好好的，才又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起火了？”

　　“刚才你一走就有两个人站在我面前，还蒙着半张脸，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我本来打算去找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茶寮了。”

　　颜亦欢紧紧地握住晓雾的手，“在茶寮里，我对面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看着阴森森的，他说他来取一件东西，我趁着他走过来时用你给我暗器打中了他，转身跑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炉火，茶寮里人多，一下就乱了起来。我趁乱往外跑，但是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怕火的，捏住我的肩膀时我感觉浑身冰冷刺骨的，幸亏，幸亏你让我带了匕首，我拿匕首刺伤了那人，那领头的黑衣人还想上前抓我，茶寮的顶棚就塌下来才阻断了路。”

　　“那你认识他吗？他要取什么东西？”

　　“我没见过他，他也没说要取什么东西。”

　　真是莫名其妙。

　　晓雾说：“回去了让大人查一查是什么人，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敢对城守千金下手。还好你没事，万一出什么事，我怎么跟大人交代。”

　　颜亦欢突然高兴了起来，兴奋的跟晓雾说：“茶寮塌下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我肯定死定了，火势也大了起来，我又伤了脚怎么都出不去，就是那个时候，那位公子冲了进来，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我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那天救我的英雄。这人又出现在了我危险的时候，晓雾，你说是不是桃林里的桃花精听见了我的愿望，所以叫他出来跟我相遇？”

　　晓雾问道：“那个人就是你画得那个英雄？”

　　颜亦欢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带着些有些失落，“可是他没认出我来。”

　　晓雾看着她绞着衣裳，没有忍住的笑了出来，“那你可知那位英雄姓甚名谁，是谁家的公子？”

　　“你知道？”颜亦欢拉着我脸上红晕又起，“晓雾，你认识那位公子？”

　　晓雾故作神秘，“嗯……，算是认识。”

　　“真的？！那他是谁，叫什么？可有娶亲？有没有心上人？”颜亦欢急切的抛出了问题，边问边晃晓雾，“晓雾，你快说，他到底是哪家的？”

　　颜亦欢简直要把晓雾晃出影子来，晓雾扶颜亦欢坐好，说：“我家的我家的，那是我弟弟，晓霭，没有娶亲，也没有心上人，平时都没见他跟哪家姑娘亲近过。”

　　颜亦欢睁大了眼睛，脸上更红了，“原，原来是你弟弟啊。”

　　晓雾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是呀，你要不要来我家给我当弟妹呀？”

　　颜亦欢不好意思的推了她一下，“你，你净胡说。”

　　晓雾说道：“等他回来了咱们再逛逛，叫他好好陪陪你。”

　　颜亦欢摸了摸身上的衣裳，“衣裳都脏了，这样见他有些失礼了。”她咬了咬嘴唇，看向晓雾说：“晓雾，我们能不能先回去，改天再见他？”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