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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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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疯狂的魔鬼重新出现,朱雀悍不畏死,选了一个接近挑衅的解决办法。
她毫无防备地靠在宣王怀中,望着书案上的画出神,“我要说是呢,殿下是不是想……把我腿打断关几个月?或者,废了我的武功,锁在屋子里?
“殿下,我曾经欠你一个告别……这次如果要走,一定好好和你说……疼。”
宣王并不回答,他俯在她后颈轻轻噬咬,仿佛野兽在品尝到嘴边的美味,又似乎气急败坏,施以小惩让她长点记性。
朱雀任他肆意兴风作浪,阖目回忆往昔,支离破碎地试探,“殿下……你要我相信你,你可……”
从来都不相信我。
她话未说尽,宣王已经懂了她的意思,大约是理智回魂,他压抑着喘息问,“柳氏管得那么严,他甘之如饴,你猜为什么。”
朱雀心尖微颤,难以作答,无端被宣王按上了书案,她不小心按在调好的朱砂颜料上,挣扎间在画稿了上留下支离破碎的几个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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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珘来寻朱雀,见蓝田几个都躲到院门口来,隔了老远便向她摆手,个个都是一脸羞红的暧昧笑容。
她立即会意,也羞红了脸打了招呼,仍然往客院这边来,谁知崔徵就在转角的花木畔等她。
黄昏时分,微有病弱之态的俊秀小郎君默默望着她,似乎等着她的审判。平原公主的事虚惊一场,经此一事,人人都知道崔徵没她不行,苏女史待她亲厚,崔家宗族的复杂麻烦,又无需再理会,成亲之后琐事必然不多。
可沈珘说不清原因,就是没来由的心慌,她不敢看崔徵,轻声问道:“你我成亲……时间可否押后?”
崔徵默不作声,似乎等着她解释原因。
“我就是心慌。”沈珘声音干涩地补了一句,金陵出嫁前,她尚有无限憧憬,今日只有害怕,只想退缩。
“我也心慌。”崔徵轻声道,“父亲弃我远去,母亲另有归途,新妇又要闹脾气,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满腹愁绪,不知该与谁说。”
沈珘微有犹豫,终于还是说了,“你说给你香囊的朋友没有问题,可你又不告诉我他是谁。”
崔徵这才知道她的犹豫根源,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她往客院去,“傻子,你明天将做新嫁娘,还操心这些闲事!宣王殿下自有能人追查,你现在即刻回去安心歇息罢。 ”
沈珘才想挣扎,没想到他放松了力道,转而与她十指相扣,少年的掌心温凉又坚实,将她的手微微攥紧,又小声道:“我猜你是担心我婚后不守夫道,拈花惹草,那我回去立个字据给你。”
沈珘没奈何望了他一眼,她是在愁花香一案,崔徵身上的香囊与宣王那边发现的香丸,涉案诸人都被宣王的人带走审问,结果如何没人告诉沈珘。她今日问起苏女史当初中毒的情况,苏女史说当时并无实据,但是人人都怀疑是先皇后。
先皇后因此被皇帝厌弃,听说是在皇帝寻回苏女史前夕突然病逝,后位虚悬至今,其中多少深意原也难明。
沈珘心里烦躁,不愿与他争执,低首想着自己的心事。谁知隔了老远一声女儿家的轻笑,朱晏匆匆跑过来,甜笑道:“姐姐怎才回来,明日大喜,一百件事等你着你呢。姐夫明天就见到了,请回吧。”
崔徵这才没奈何地放了手,沈珘被朱晏带走,拐弯时忍不住回头,暮霭中见他仍然一副遣绻难舍的模样,心里微微一颤。
朱雭一家到长安本就是为了送嫁,朱雭主外,郑氏主内,朱家宅院虽也收拾出来,不过宣王执意要沈珘从他府上出嫁,也就没有搬挪。
沈珘这般远嫁接亲当日娘家不再宴客,明日只安排宣王府上各管事的人酒席以作谢礼,另外以崔徵、沈珘名义在长安城内各寺庙道观施粥舍喜钱,皆都安排妥当。
崔徵从族中迁出,双亲不在跟前,便托了国子监一位师长顾昃主持,明日邀请的多是同窗好友等等,崔徵也都与朱雭陈述过。
沈珘父母亡故,守孝三年,用惯的婢女都被梅蛾以年龄大为由放出去任其娘家遣嫁,后来梅蛾新安排的婢女则死于宣慈寺火灾中。郑氏本想把自己跟前两个平素的婢女给她以为臂助,没想到宣王那边早着人传话给她,说有安排。
今日宣王府的萧女史并青月姑娘回来,郑氏才知道安排是什么。
沈珘早年用惯的婢女一共四人,除了一人怀孕七个月不便出行之外,其余三人都摩拳擦掌要随着沈珘到长安。
沈珘乍见三人,瞬间扑簇簇落下泪来,述起别后情况,才知道连翘嫁得不好,丈夫是个赌鬼,青月找上她时,丈夫正要卖她,青月做主钱货两讫,再无瓜葛。木槿嫁了青梅竹马的邻家子,正要来长安赶考,枸杞那个泼辣脾气,把她的小夫郎整治得服服贴贴,听说要帮沈珘,夫郎立即辞了差事跟着她过来。
这三人都是跟着沈珘多年,忠心耿耿,给她打下手做些制药炼药的活计最好不过。沈珘原想过长安事定之后寻些帮手开个医馆,万想不到宣王的安排竟然如此妥贴,对宣王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说着别后情话,又帮着沈珘试嫁衣,正热闹间外头有人报,“朱雀姑娘过来了。”
朱雀进来时脸色苍白表情淡漠,见了三人立觉惊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又两颊生晕。
她是来告诉沈珘花香一案的进展,除了查实确属无涉一人之外,其余人所供内容相差无几,香囊、香丸均由云家香铺购得,而云家面上不显,背地里的东家是秦王府的一名管家。
线索指向秦王府之后就不太顺畅,仍然有人继续排查。
朱雀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秦王府将沈瑶送到大理寺了。”
沈珘想到那天她把自己推到水中时的情景,心中畅意之极,感慨道:“苍天有眼,让她再也不能使坏了。”
“所以你明天安心出嫁,勿需顾虑。”朱雀轻笑道,“我原本担心崔家百年望族,人情琐事太多你应付不来,想不到……”
沈珘心中微微一动,低声道:“姐姐觉得他是为了我么?”
朱雀摸了摸她脑门,轻笑道:“我听说的崔小郎君是长安门阀贵胄四位名公子之一,为人端方正直,大概不会因为这个缘故……”
“姐姐快别笑我了……”
沈珘立即扑到她身上歪缠,心中一万个不耐烦,也唯有横了心,等明日成了亲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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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兆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时限最后一天,得宣王殿下相助,终于迫使秦王将沈瑶交了出来。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运气太糟糕,因为秦王府上交出来的这位沈家小娘子所供述的内容,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沈瑶潜逃这些时日,似乎养得不错,但她告诉主审官吏,说自己名叫沈珘,已经有了身孕——是福王的。
据她供述,福王到金陵后派人求购朱家的骊龙珠但被朱家拒绝,便寻隙与她偶遇,她贪慕权势,与福王有了首尾。福王让她从朱家哄出骊龙珠,承诺彼时会给她一个名份。
她从万年县被人救走,也是福王所为,这段时间一直被囚禁在庄子上,幸遇秦王妃车驾才偷溜出来,绝无陷害秦王妃之意,她只是想保住一条小命。
至于宣慈寺大火她并不知情,据她推测也有可能是福王派人下手,这些仆役知道她到长安之后,福王与她多次私会之事。
逻辑通顺,内容令薛兆不敢确认。
薛兆匆匆带着口供来求见宣王,不想这位殿下兴致正好,搦管绘一幅工笔美人图,清逸秀丽的女子似有微醺之意,纤秀的手指提着一只酒壶,斜倚着一簇血也似的梅花。画中美人晕生双颊,顾盼流波,衫垂带褪,说不出的诱惑之意。
他只敢看一眼,立即敛了心神,将情况简要说了,又问自己的疑惑,“下官请殿下赐知,福王……”
宣王勾完了最后一笔,仔细欣赏画中美人,似笑非笑地随口答道:“明日你如实说便是,事涉福王,你不能再查,陛下也会体谅你的。”
明天就是十日之限的最后一天,薛兆多日噩梦连连,听宣王这一句话,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又问起真假沈珘一事,见宣王抬眸望了他一眼,立即就会了意,再说几句闲话,恭敬告退。
薛兆终于摆脱了十日之限这件心腹大患,心情愉快,带着侍卫出来之后,甚至轻驰了缰绳,让马匹小步跑起来。
这夜有星无月,道上灯火不多,此时已经宵禁,路上再无别人。一队金吾卫隔了老远看见他,立即有人喝问,他的侍卫立即道:“大理寺奉旨办差,前面是金吾卫哪队兄弟?”
对方首领驰马过来,薛兆心情好,也没看清楚是谁,原拟行近了述一述交情,谁知道来人凑近了,突然一声暴雷也似的惊呼,“薛大人!”
薛兆微有疏神,突觉心口一痛,暗夜里不知何处来的一支冷箭,射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