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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捉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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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讲给了林牧与李阆。
福王的侍卫中存在着一个武功高强,对福王所命阴奉阴违之人,此人对朱雀没有任何示好,并非朱雀或沈家所熟悉的故旧,毕竟隔了一天也没有再主动联系。
除非那名侍卫已经殒命,但是依他的武功不至于平白无故死于福王手里。当然,这个推测的目标人物换成是林牧或者是李阆也是一样的。
留下沈瑶,是为了阻止她进入福王府中,还是为了给劫狱造成机会?
李阆怒不可遏地去参了福王一本,导致他被禁足三十天,
沈家几十口下仆命殒火场,案件升级,主导权换到了大理寺卿薛兆,限期十天。
这案子若是在薛兆手中十天不能破,会怎么样?
朱雀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列出来,林牧与李阆默然相望,视线一同移向了宣王殿下此刻应在之处。
“好吧,我去问。”朱雀没奈何地苦笑。
林牧若有所思,“沈家下仆最多也就是知道沈瑶是假沈珘,还有什么值得一杀之处?这般玩命保全沈瑶,有何意义?”
李阆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关节,“崔家如今无头苍蝇一般,一个假的没过门新妇,有何用处?总不能是医术通神吧。”
他的疑问被朱雀否认了,沈瑶于医术一道只懂皮毛。
回忆前尘旧事,实在想不到福王与沈瑶会有关联,毕竟她所经历的那一世里,沈瑶勾搭上的可是秦王——不过秦王暴虐,称帝不过两年,就被宣王取而代之了。
“还有……你们都认定福王与沈瑶勾结?”朱雀轻声问。
福王曾在江南出现,他与沈瑶有首尾也不离奇,更重的要是沈瑶闺阁女儿,若是无人筹划,怎敢有野心杀姐代嫁?
“这个倒是容易,崔仆与沈瑶的生母有首尾……”朱雀想了想前一世情况,“谋夺的不仅是沈珘的嫁妆,还是崔家长房的财富。”
李阆点点头,“大理寺卿薛兆与宣王殿下莫逆之交,向来有断案通神之名……”
他想到宣王被人呼为十殿阎罗,最善刑狱,只是凶手也是冲着他来的,只是这个想法就不能说了。
“殿下醒了。”内室有小丫头急匆匆地出来禀告朱雀。
林牧从来没有在宣王这儿吃过闭门羹,此时哀叹一声,拉了李阆便走,“殿下心情不痛快,我们快走。”
原本就是怕宣王醒来找不到朱雀,三人都是站在院子里说话,此时两人落荒而逃,朱雀甚至来不及客气相送就看不到人影了,唯有叹息。
宣王醒来只说饿了,耳房里煨得有人参小米粥,黄玉听见小丫头出来传膳早就盛了一碗出来在门口等着,朱雀看了一眼,轻笑道:“殿下这会不想喝这个,换个滋阴降火疏肝理气的。”
黄玉已经领教了这位朱雀姑娘的古怪刁钻,如今竟然连殿下饮食都要管辖了吗?她深为宣王掬一把同情泪。
蓝田很快带着人退出来,小声向黄玉咬耳朵,“殿下和她闹别扭呢,你别去触霉头了。”
黄玉微微一怔,这才听懂她话里的“疏肝理气”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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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徵突然邀沈珘进宫,沈珘原本只想推掉,谁知俊秀少年郎微有赧意,“宣王给个机会,我想……带你去看我娘。”
沈珘记得他母亲早已经登仙而去,怎么又能进宫去看,立即脑补了一大篇恩怨情仇,完全无法拒绝崔徵的提意了。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两人还未成大礼便有这么多波折,崔徵又是个温柔粘人的小郎君,沈珘忐忑无用,只能随着他先去见了再说。
谁知两人先扑了个空,监门卫说苏女史今日散朝之后便出宫回家了。
崔徵当然知道“家”不是崔宅,而是苏女史在宫外的一所小宅子,距离大明宫并不远,据说就是陛下潜邸……隔壁。
他果断命车夫往苏宅去,心情也更欢喜,“可真是巧了,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沈珘轻笑,“郎君心情大好,还是快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不然可真愁死我了。”
崔徵见她软语轻笑,忍不住伸臂搂住了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不敢,怕吓跑了我的神仙小娘子。”
沈珘恨得捶他两拳,被他捉住手,按紧了腰,辗转索一个深吻,直到两人都面红耳赤喘息不休才罢手。
车身一震,想来是到了地头。
车驾是宣王府之物,随侍从人与车夫也都知道苏宅所在,停车之后立即报入宅内,谁知道没多久就有人迎出来。
来人已经两鬓花白,品貌不俗,身上只有家常旧衣裳,但是开口说话则稍微尖锐,“哎哟,小郎君带了娇客上门,该早说的。”
崔徵笑吟吟地握住沈珘的手不让她挣脱,带她过去见礼,完全没想到沈珘脑补了一场大戏,比如崔徵认贼作父……母亲。
这一带是长安城中至贵之所,巷中也无别户,崔徵轻声向沈珘道:“这是咱们舅舅,在陛下面前应差。”
若是有日常参与朝会的达官显贵路过,必然会惊诧崔徵只用应差二字来介绍皇帝跟前的红人苏福,这位深受皇帝信任的内宦总管,与度冷并称双雄。
至于内宦有没有必要称之为“雄”另议,但是苏福掌管皇帝身边一切,度冷负责宫城各门安危,都是陛下的两条好阉狗。
沈珘不知朝野对眼这人的非议,她是妾身未分明的崔家新妇,被崔徵缠着来说来见他早已经登仙而去的母亲已经有些荒唐了,执礼甚恭,不敢多问。
进了宅院,苏福摒退从人,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小声向崔徵道:“你从宣王殿下府上来,可听说了什么?”
崔徵连忙摇头,连忙奉上宣王手书,“殿下差我去给母亲送信。”
苏福无奈叹息,“看来殿下什么也没和你说……大前年出家修道的昭明县主你还记得吗?她原是有孕,说是祈福禳灾出家以遮掩此事。她找上了你娘,说自己时日无多,膝下一子三岁……是宣王殿下的。”
沈珘瞪圆了眼睛,崔徵听第一句时就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此时才补充道:“舅舅稍慢,新妇不知道前尘,莫吓到她。”
苏福也是一脸无奈,他万没想到崔徵如此唐突,敢带她来苏宅,又不与她细说前尘。
崔徵只解释了十个字,沈珘已经想要拨腿逃到天边去,“宣王殿下,与我同母异父。”
苏福也小声给崔徵递了个雷,“既然没说,就……一会别露馅。”
崔徵还在想问怎么个意思,苏福已经闭嘴,低眉,神态恭谨,正是皇帝身边内宦总管的日常神态。
他心知要糟,可是此刻再跑已经来不及。
苏宅只有三进的院落,遥遥可见正堂上端坐着自己的母亲,身后暗影里站着一位侍卫服色的男人,颌下微须,身形笔直,手按腰刀,渊停岳峙一般。此人形貌,他曾遥遥在陛下年节出行的大驾玉辂之内见过。
崔徵热血上头,然后瞬间又清醒。
沈珘不知道他心中翻涌了什么内容,她重点看的是地上跪着的那些人,三名坤道,一个小小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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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福示意崔徵沈珘二人稍等,匆忙进去把书信呈给端坐在主位上的苏女史。
“快搀起来,昭明县主礼施得也太大了,我只答应你秉公处置,可没有答应你所求。”
苏女史将信打开,一目十行看完,抬眸见婢女已经将昭明县主搀扶起来,另有稳妥的婆子带着孩童到院中玩耍,方叹道:“宣王殿下复信,与昭明县主从未有私。你所举的玉佩花纹,也从来没有见过。”
昭明县主今年才二十二岁,单薄孱弱,面如金纸,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弃世而去,泣不成声,说话声音也低弱的仿佛一只猫,“可是…… 三年前的六月初一,殿下到宣慈寺礼佛,中了贼人暗算,与我……与我……有了夫妻之实,也有了阿越。”
苏女史微微感叹,令人将信递给她看,“殿下言辞坚决,说可以去京兆尹举告,他愿意与你当堂对质。”
昭明县主掩面哭泣,“妾深信宣王绝非负心人,可是殿下只说是不日即请陛下赐婚,令我好好在家等着,结果腹中胎儿已经四个多月了,才打听出来殿下不久后便去了蜀中,自此杳无音讯。”
苏女史点点头,“他和你说有事可以来找我?”
昭明县主连忙摇头,她似乎也知道这是个不可逾越的雷池,“我……我是听人说的,那人见我命不久矣,想让儿子有个倚靠,这才……行此下策,唐突苏女史,千祈海涵。”
她说着又挣扎下跪磕头,谁知身子一挪,立即昏倒在地,与她同来的两名坤道皆跪求苏女史开恩施救。
苏福正想令人去传太医,崔徵已经推沈珘上前,“惊扰贵人了,正巧有个沈家女儿略通岐黄之术,救人要紧。”
沈珘冷不防被他推出来,顾不上先和苏女史见礼,先瞪了他一眼。
崔徵在她手臂上重重地握了一下,似有示意,沈珘稍有不解,默默地先向苏女史见了礼,蹲身摸了昭明县主的腕脉,又往她额头,后颈各摸了一把,掀起昭明县主眼皮看了一眼,“气血亏虚,约莫是生产时伤了本元,并无他症,昏倒只怕是饿的。”
两名坤道齐声哀求,“昭明县主早已是油尽灯枯之境!朝不终夕!求小娘子开恩施救!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沈珘轻笑,“换了旁的大夫,或者要辩证施治,灌下几十副汤药慢慢调。我么……就爱说实话,闺阁女儿郁结于心,糟蹋自己身子,寿算难保。可是她若死了,别人捡了她的儿子去做牛做马作践,她于九泉之下岂能安心?”
“你……”
“我方才在阶下听了一耳朵,就想来劝小娘子……便不为自己,也为外头那个玉雪可爱的娃儿想一想。”沈珘屈指在昭明县主印堂、百会、太阳、迎香、颊车诸穴连弹,口中说话并不客气,“生得那般好看无又母亲护持,将来或者被宵小献给贵人做个娈宠,一生凄惨……”
苏福忍不住正想呵斥她御前言行无状,好救她一条小命,谁知昭明县主嘤地一声,悠悠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