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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求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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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立即明白,刘墒想把骊龙珠还给朱家,无非是想推卸一下责任。
朱雀还没开口,林牧已经极之熟络地将骊龙珠拿起来塞到刘墒手中,推他往外走。
“刘刺史千万莫再说这话,案件未完结之前,贼赃也是证物,怎会有提前送还苦主的道理?你的案子到时候还审不审了?万一宣王殿下人在江南,想去看看你堂上审案……”
秀才遇见兵,有礼说不清。
林小侯爷已经出动武力催着刘刺史快走,朱老爷子没奈何只能向朱雀二人示意不要紧,赶上去相送。
朱雀一扯沈珘衣袖,轻声道:“我要出去,你帮我遮掩一下。”
沈珘怎会让她单独行动?立即反手抓住朱雀手腕,“姐姐又去做什么大事?带我去吧。”
朱雀望着她,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我……这么娇软吗?”
沈珘没懂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点评自己,连忙道:“好容易有姐姐疼我,有什么好玩的带上我吧。”
朱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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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近黄昏,残阳夕照,晚霞漫天,街口的老树浓荫蔽日,树底下光线昏暗,细看才瞧见灰尘堆里有个烂醉如泥的闲汉,蜷成一团。
“大白天的喝成这样。”沈珘见朱雀对着此人出神,笑吟吟地从袖袋里摸出一支放血的三棱针。
朱雀连忙按住她的手,然而也迟了。
烂醉如泥的闲汉出手如电,二指挟住了她的针,轻轻一夺,“老子当是坏人呢,小娘子家去玩耍吧,天晚了。”
他将三棱针掷在地上,又重新倒回去睡了。
好快!
沈珘这才回过神来,她见朱雀似笑非笑,一时微有着恼,“我是想给他醒醒酒。”
朱雀微叹,“魏六朝,来做笔交易吧。”
烂醉如泥的闲汉默不作声,半晌才迷迷糊糊骂了一句粗话,“你这小娘们怎么知道老子大名?”
“今晚去朱家偷件宝贝,然后让满城人都知道。”朱雀微笑,“事成之后,我可以救你妻子。”
烂醉如泥的闲汉突然清醒,跳起之前骂了一句粗话,“你看老子像是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人吗?”
朱雀的笑容高深莫测,“她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设局令你误解——她那痹症被庸医所误,并不难治,你们将来也会有宝宝。”
“你你你……”闲汉望着朱雀竟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表情茫然,眼神恍惚,身形摇晃,也不知道是醉是醒。
朱雀轻咳一声,“你现在回去,说不定就会发现,她拿来气你的所谓奸夫,只是她娘家族叔……今晚三更朱家见哦。”
这句话信息量好大,闲汉突然一跳三尺高,猛地向着一个方向狂奔,他甚至不畏旁人异样的眼光,跃上屋脊,看起来是要取直线回去。
沈珘看直了眼,她联想朱家议论的情况,“姐姐不会是真有预知之能吧?”
朱雀屈指往她脑门上敲了一记,“别瞎猜,快跟我来。”
她带着沈珘去的第二个地方,竟然是秦淮河畔一所有名的酒楼,名字起的特别随和,就叫醉仙楼。
此刻已经华灯初上,门前迎客的小伙计见是两位女客,隔了老远便撒着欢跑过来,“二位贵客里面请,是约了人还是……”
朱雀掷了一串铜钱给他,“我要吃乳酿鱼、葱醋鸡、八仙盘、箸头春,让你韩掌柜亲自下厨,就说是老客来了。”
她点的这一串菜名,都是醉仙楼的招牌,每一道都要提前三天预定,她还点名让韩掌柜亲自下厨,小伙计虽然接了她的钱,却面有难色。
“别跟我说韩掌柜不在,他再不出来,咱们就不客气了。”
此刻一楼人头攒动,高朋满座,朱雀环顾四周,突然眼睛一亮,她没随着小伙计上二楼,转身向角落里的一桌走去。
这一桌只有一个客人,面向角落独酌,桌上只有一盘烤羊肉,一碟子姜片。
朱雀毫不客气地落座,取杯子拿他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悠然叹道:“韩掌柜,躲什么呢。”
小伙计瞠目结舌,这才想要扑过去阻拦,沈珘已经揪住他的衣领,“你忙去吧,看来我姐姐找到正主了。”
她也如朱雀一般落座,斟酒,这才抬眸望了那韩掌柜一眼。
这位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醉眼迷离,正努力辨认朱雀,又看到沈珘,颤巍巍地叹道:“老朽果然醉了,才两杯已经有了重影儿。”
朱雀毫不客气地向筷筒内抽了一双筷子吃肉,又挑一筷子姜片,笑道:“果然名不虚传……羊肉要就着姜吃,不然容易中毒。”
她末一句话是向着沈珘说的,这当然不是什么医理常识。
沈珘正有样学样,羊肉入口,不膻不腻,酥香鲜美,一时想不起矜持为何物,已经又挟了一筷,听朱雀提醒,才凝神细品,“这是‘离肠’?”
朱雀点点头,以示嘉许,“解药在姜里,不许不吃。”
姜是沈珘最恶之物,被朱雀点破之后,她只得乖乖听话。
“自己吃的东西也下毒,韩掌柜真是个伤心人呐。”朱雀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甜蜜温柔,“老丈帮个忙呗。”
韩掌柜猛地哆嗦了一下,灌了一杯酒,“三十年来,知我底细的唯有一人,他还没死么?”
朱雀浅笑,随即警觉,转头望向他身后,“当然”二字说得十分心虚。
沈珘这才发现,宣王衣袂飘飘如举,悄然立在韩掌柜背后,而林小侯爷晃着折扇紧随其后,脸上写满无辜二字。
韩掌柜警觉有异,看到竹宣第一眼时已经嚎啕大哭,差点没有瘫坐于地,“你你你……终于来啦!”
宣王瞥了朱雀一眼,这才答道:“我来寻老丈喝茶。”
韩掌柜这里全都是酒,各种酒都有,唯独没有茶,不过他既然开了金口说要喝茶,那就是玉皇大帝的旨意,韩掌柜连滚带爬去找茶。
朱雀心知今天恐怕事情不成,心中盘算着下一个目标,抓起沈珘就要走,谁知宣王不动声色,“你还没说要帮什么忙。”
此时酒楼里生意正好,多是亲朋好友聚会,正吆五喝六,酒酣耳热之际,却见角落里一个小娘子突然站在板凳上,大声道:“列位好汉,我家要去琉球做买卖,想寻觅熟悉海上航行的高手相帮,选中同行者,可得十金安家费,平安归家,另有重赏!想要去的,直接找城北朱家报名便是。”
朱家要去琉球做买卖?
现场安静一瞬,立即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众人见这小娘子身畔,有名两名男子气度不凡,似乎便是她所说的“主人”,一时不敢说什么便宜话,此起彼伏问的都是何时启程,选用多少人,什么标准之类。
朱雀似乎早有准备,侃侃而谈,倒也没被问住,她还有万试万灵的妙法,“朱家二管事朱石负责此事,大家明日一早往朱家去问他便是。”
林牧在她喊出那一嗓子时,已经拿折扇挡上了宣王半张脸,毫不意外地看到他唇角微微一勾,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一时恨得牙痒,想踹这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宣王一脚。
沈珘惊讶于他如此病重还敢出来乱逛,只是方才塞了一口肉不好说话,这会嚼了两口姜,眦牙裂嘴地悄声向林牧问,“是他不要命了,还是你没力气按住他?”
林牧无奈,“他这毒到底是怎么个发作规律,还是他特别能硬撑?”
两人对望一眼,似乎都有点想撞墙让自己清醒清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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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这次出来带了辆低调的青帷双辕车,四个人进去坐稍有点挤,他把沈珘的帷帽借来一戴,挥手令车夫闪开。
林小侯爷亲自驾车,这场面也算千载难逢,沈珘在车内颇觉局促,左看看竹宣,右看看朱雀,讪笑一声,“我出去透透气。”
她并不想下车步行,掀了车帘出来,盘膝在林牧身边坐定,无端地感慨一声,“今夜月色好美啊。”
隔着一张薄薄的竹帘,里面两人呼吸声都能听到,然而那两人始终不语,仿佛在比试谁先开口谁就输。
林牧半晌才应了一句,轻声问她,“你们都干了点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猜……大概是怕刘墒出去鬼扯说已经把珠子还给朱家,所以她找人去朱家偷宝贝。”沈珘回忆朱雀今天的行动轨迹。
“后来……她说朱家要去琉球,估计是想激暗中的坏人尽快出手。”沈珘微微有些发愁,“我被推下水并不是我家那头孽畜一时起意,恐怕早已安排了后招。”
林牧呵呵轻笑,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记,“你猜对了。”
沈珘并不习惯陌生男子对自己如此亲密,狠狠扣住他的手腕,“喂,我是待嫁之身,你客气点啊。”
她提到这茬,林牧更是想笑,“你知道吗?你夫君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小古板,事事都一本正经,令人……去年国子监大考之后,同窗邀他去吃花酒……他到门口才知是青楼楚馆,拨腿就跑,都还道是别人偷了他的荷包,一群人大呼小叫追了一整条街。”
林牧捡崔徵一些奇闻轶事来讲,他口齿伶俐,讲得天花乱坠,快速给崔徵树立起了一个端正古板的小学究形象,仿佛没注意到沈珘悄然拭了眼角的泪花。
眼见将近朱府,林牧突然警觉,回身轻揭车帘,发现其内唯有月影婆娑,竟然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