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日月）》哈吉麻路多

2、第 2 章

　　事隔多年，那棵树依旧没有开花，素还真也没有回到半斗坪。无忌也已经下山了，八趾麒麟对谈无欲说你真当要一直留在山上么，谈无欲不说话。“你心里还是想下山的吧，无欲你也该下山去了。”谈无欲看了看窗外，八趾麒麟知晓他的心思。
　　后来谈无欲还是下山了。
　　一步江湖无尽期，当初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入得这江湖，后来又是怀着何种心思造成了眼前的局面，谈无欲自己也说不清楚。小小的凉茶铺，谈无欲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坐在铺子的角落里，当初的齐刘海已经长到了脸颊的位置，谈无欲将它们随意拨开，垂下的银丝遮了半边脸。他面前放着一壶茶，用手背靠了靠壶身觉着有些凉。这铺子小，人倒是不少，看着小二跑前跑后的，谈无欲也没有开口要换壶温的。过了中秋天气便是往凉里走，风一吹不免让他又拉紧了外褂。倒了些茶抿上一口，凉气一入喉果然又咳上了好一阵。
　　人来人往的地方，你不想听江湖事这江湖事也能自个入得你的耳，旁桌上的青年将配剑搁在桌子上发出喀的一声响，接着对一旁同行的人道，“你可听说今日武林中的大事。”
　　“最近江湖太平，能有何事？”同行人反问。
　　“是喜事。今日中原领袖素还真大婚，娶的是江南第一才女风采铃。”青年说道。
　　“哦！”同行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这本是才子佳人配，现如今终于能共结连理确是好事。”
　　“是啊是啊！素还真大婚武林名人都悉数到场了，还有他那些并肩作战的兄弟朋友，可惜你我这种无名小卒是没机会去参加这种武林盛世了。”
　　“你说……素还真可有邀请他的那个同门师弟谈无欲？”
　　“怎么可能！”青年笑道，“谈无欲在这江湖早声名狼藉。素还真是中院领袖，他与谈无欲虽曾是同修但绝不同流。倘若素还真今日邀了谈无欲，恐怕现在传的整个武林都知道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早就决裂了，谈无欲此种跳梁小丑怎可以中原正道同桌。而且谈无欲这些日子都没在武林上出没，谁知道如今是死是活呢，外头不也有人说谈无欲其实已经死了么。”
　　谈无欲又拉了拉外褂，将自己裹得更紧实了些，从袖口摸出写碎银搁在桌角上，然后慢慢起身离开了凉茶铺，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意到他。

　　屋外天色已晚屋内依旧灯火通明，屋子的大堂里摆满了酒席。素还真酒量很差，这一点他自己非常清楚，所以他几乎滴酒未沾，也正因如此他看到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醉酒眼花，他是练武之人亦不可能在黑暗中看错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冲出了庭院。向四处张望哪里有半点人影，一阵风过，里头隐约和着些轻咳的声音。寻着声音来到一处小径，不远处那个素白的人影，衣袂随风翻飞，在夜色里显得更加飘忽不定，不似实物。素还真想出声却发现声音哽在喉咙口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终于他在离那影子三尺开外的地方止住了脚步。
　　但只是稍一恍神，人影又渐行渐远。素还真急着追上，“请留步。”可眼前之人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素还真一点足飞身而起跃到那人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谈……无欲……”素还真缓缓念出这个名字。谈无欲终于慢慢抬起原本低垂的头，苍白的脸与如雪的长发、素白的衣衫相辉映，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的通透。这白色瞬间让素还真看的心惊，一时无言，下意识得抬起手，却在看到那喜袍大红的颜色时生生僵在了半空中,鲜红与苍白的强烈对比是如此的刺眼。最终还是谈无欲先有了动作，素还真看着他将手中的一截桂花枝放到自己悬空的手上，指尖在接触到自己时感觉到的竟然是透骨的冰凉，似乎没有一丝人气。“你……”单单一个你字，却不知该如何组织下文。
　　谈无欲突然露出一丝微笑，“素闲人不必担心，我不过途径此地而已，不是来相杀的。正巧看到庭院里有株桂花树还有些许花未落尽，就顺手折了一枝。现在想来此举也是不妥，归还予你吧。”
　　“劣者不是……”
　　话还未完，谈无欲已与他错身而过。素还真想转身截住他，却隐隐听到有女声从远处传来，难道是风采铃寻来了，此刻她该是在房里等着他，怎么跑不出来了。再待素还真想起一路到这的目的转身去叫住谈无欲时，人已经走出好些距离。“谈无欲！”说来也奇怪，忽然间一阵大风，将周围的树吹的沙沙作响，树叶纷纷落下，顿时模糊的视线，风里谈无欲像是说了什么话，却又听不真切，待到风停的时候，先前的人早已不见人影。
　　素还真寻思着，在今夜之前谈无欲已经失踪有些时日，江湖传言谈无欲废功且重伤，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想起方才谈无欲苍白的脸色，冰凉的指尖，那么今夜所见，到底是人……是鬼……
　　倘若是人，那样的身体他能去哪里该如何生活，那倘若是鬼……感觉心头像是被重物重重捶打了一下，猛的一沉，人也随之往后退了两步，直到撞到了一旁的树干才站稳。
　　“还真，还真！”听到一旁有人叫了自己好几声，素还真适才所有反应，思绪也清明过来。扭头看到是风彩铃扶着自己手臂，正叫他的名。
　　“我一直在房里也不知道宴席什么时候结束，丫鬟突然跑来说你不见人影了，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有宾客说看到你出了门，以为你在院子里，可眼看着没有人。我，我实在是担心，怕出什么事，就出来寻你。怎么就跑到这了来了？”素还真不语，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枝桂花。风采铃顺写他的眼光望去，问道：“有人来过？”
　　有人来过么？如果不是手上多出一枝桂花，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做梦了，眼花了，其实谁也没有来过。素还真抬头看到空中挂着那弯残月，忽然想起当年所说的话。
　　“等它长大了，我们七月在树下纳凉赏莲看荷塘月色，等八月莲都谢了我们又可以闻桂花香看月圆，多好。”
　　“记得给好好照料那棵树，别等我回来的时候树都枯了，花终究会开的。”
　　思及此，刚才风中的那句话也瞬间清晰起来。
　　树已经枯了……

　　风采铃见素还真又走神，心想这莫非是撞邪了?摇着他的手臂道；“还真，你怎么了？”
　　“劣者无事，无事。我们回去吧。”
　　“那花？”
　　素还真看了看手上的桂花，“劣者看着挺好，随手折的。你若不喜欢，就……留在这路边吧。”
　　风采铃接过他手上的桂花道：“何必，带回去找个瓷瓶养着吧。”素还真默不作声，只是牵了风采铃的手往回走。
　　两人刚进院，宾客们立即迎上前来，“我们还想着要闹洞房呢，结果素贤人可好，带着新娘子偷偷溜出去，留下我们一众人，该罚啊。”说着，酒杯便递到了素还真面前。素还真微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众人纷纷拍手起哄。“好！好！”风采铃红着脸要跑回房去却被宾客们拦了下来，“新娘子都出来还跑回去做什么，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规矩。这种喜事本就是大家在一起才热闹才开心，素贤人也舍不得留新娘子一个人在房里。方才也必是觉得和我们这些人应酬无聊，不见人影果然是会新娘子去了，现在给我们逮个正着吧！”一群人闹哄哄地拥着一对新人到了席间。有眼尖的人看到风采铃手上的花，笑问：“想必是素贤人送的吧。”风采铃红着脸低下头，似是默认。宾客又是一阵起哄，“素贤人果然是……哈哈哈哈，不过这桂花怎么比的新娘子。国色天香的牡丹才比的上风姑娘的大气。”“是了是了。”素还真笑着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是素某的过失，这边给娘子赔不是了。”又是一杯饮尽。风采铃知悉素还真酒量实在不济，忧心道：“还真你少喝点，你酒量不好。”素还真笑着表示无事，一旁有人应和“就是，这种大日子自然要多喝几杯。”
　　一旁宾客调笑着，“喜宴开始那么久，原来素贤人之前滴酒未沾是在想风姑娘面前表现下啊。”众人一阵大笑。素还真挨桌敬酒，一杯杯下肚这一圈下来居然依旧眼目清亮，反常的表现着实让风采铃不安，见他又举起酒杯急忙上前劝道，“不要再喝了。”
　　素还真摆摆手示意风采铃不要阻止，宾客笑说，“江湖人称素贤人酒量不好，但眼前看来当初素贤人酒量不好是假，借醉酒留宿不夜天才是真啊！”“对对对！”众人应和着，风采铃瞬间红透耳根。素还真和众人对饮一杯接一杯，笑的也是越发灿烂，人想醉时总是格外清醒，脑中思绪万千，但每一丝每一缕却都是清晰无比，甚至连以前遗忘过的也一并回忆起来，在他眼前一幕幕的上演。

　　月光下，有人独步而行。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动机来到这个地方，而后又折了那枝桂花。白天不过是听到了那人的一点消息罢了，居然就不由自主的找来了，果然是执念吗？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谈无欲微笑着，如此甚好，事到如今，该清醒了。
　　天大地大，总有一处能容他安身立命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胡乱写了，回头再来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