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日月）》哈吉麻路多

1、第 1 章

　　谈无欲初到半斗坪时还不过六岁，素还真那会儿已过了十岁的生辰。看着师傅手里牵着的小人，素还真一张圆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三步并两步到了八趾麒麟面前，这倒不是为了给师傅作揖，而是围着那个矮了他一头的小人转了好几圈，上下也打量了几番，满心欢心。
　　八趾麒麟见状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有了师弟忘了师傅，徒儿啊，这是谈无欲。”又低头对谈无欲续道，“这位以后便是你师兄，素还真。”
　　还年幼的谈无欲皱皱眉头，半晌才用极小的声音唤了声师兄。

　　谈无欲曾在半斗坪栽下一株桂花，其实不能算是谈无欲栽的，而是素还真帮他栽的。
　　那是谈无欲到半斗坪的第十个年头，素还真正值双十。吃过晚饭他和素还真并肩坐在池塘边，夏天的风就算是太阳下了山也称不上有多凉爽。素还真指着池中白莲对谈无欲道，“君子爱莲亦如莲，他日入了江湖，我的名号便叫清香白莲，师弟以为如何。”谈无欲的回答自然是“不如何！”素还真听了只是笑笑却不介意。当然，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谈无欲觉得素还真爱莲成痴，什么都想搭上个莲。素还真说“喜欢便是喜欢，表现出来也没什么错。”然后又问“师弟可有什么喜欢的花啊草的。”
　　谈无欲挑眉道：“我可没有兴趣弄个名好，也不是什么风雅君子，更加不想喜欢什么花啊草的就把它们按在自个儿的名号里。”
　　素还真凑近了点挨在谈无欲身边道：“非也，我只是想知道师弟喜欢什么罢了。按师弟的说法我总是惹你生气，多知道个你的喜好，也长个心眼，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惹你生气了。”
　　“我说了你能记下？”
　　“这是自然，你说过的我都能记下。”
　　谈无欲扯了扯嘴角“这倒好了……”
　　沉默许久，一直到谈无欲被素还真直视的眼神逼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这才慢慢的吐出两个字，“桂花。”
　　半斗坪是没有桂花的，谈无欲对桂花的记忆还是在没有上山以前。桂花与其说是花还不如说是树，花开的时候那点点的小花并不显眼，更是不上白莲的姿态优美，清雅高洁，而丝丝的香气却让人不得忽视它的存在。他不需要看，闭着眼闻着那种味道就很满足。
　　“喜欢什么自己知道就好，总挂嘴上烦不烦啊！”
　　素还真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谈无欲起身要走，素还真转头又来了句：“师弟你也该为自己定个名号，以后我们下山闯荡江湖总是要的。”
　　谈无欲背对着素还真嗤笑了一声，“闯荡江湖是你的梦想，你怎知我也会下山，我没那么多远见，就打算一辈子在这山上了，要名号有何用？”
　　“师弟，你一定会下山的。”素还真的声音无比笃定。谈无欲最讨厌的就是素还真这种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中的样子。“素还真，我就是不下山，你奈我何？！”说完愤愤的大步离开。
　　素还真笑着摇摇头，回望池中的莲花。

　　第二日，素还真一整天都不见人，八趾麒麟只之知素还真一大早就看不着人影，也不知上哪里去了。终于到了傍晚时分，素还真出现了，一句话不说拉了谈无欲到池塘边，谈无欲一脸狐疑不知道这个人又要耍什么把戏。素还真指了指一旁，谈无欲顺着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棵树苗。
　　素还真嬉笑着，“昨天最后好像又惹师弟你不高兴了，你看我给你赔不是呢。今天一大早我就下山了，寻来了这株树苗。”
　　谈无欲想也知道这树苗就是棵桂花树，又想起昨夜素还真说“你说过的我都能记下。”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冒上心头，顿时又愤然道“谁要你做这个了？！”说完转身又要走。素还真一侧身闪到谈无欲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好歹树是为你种的，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怎么这样就要走。一起栽下了再回去也不迟嘛。”说着又拉的谈无欲去栽树。等谈无欲接过素还真递过来的水瓢，给小树浇下第一瓢水的时候，太阳早已落到了山头后面，光线也是昏暗不明，可谈无欲嘴角那点弧度素还真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未有一丝遗漏。谈无欲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下抿紧了唇线，顺手把水瓢丢回素还真手里，“回去了，师傅等着吃饭呢。”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素还真知道，谈无欲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欢喜的。

　　之后的日子谈无欲总说着素还真树是你种的你去照顾，可事实上自己每天都跑去照料。桂花树要种个五六年才会开花，所以当八趾麒麟在谈无欲到半斗坪的第十五个年头带着无忌回来的时候，那棵桂花树还没有开花。后来的许多年，无忌都会拉着谈无欲问“二师兄，今年你的树会开花么？”这种时候谈无欲都会对无忌说：“去问素还真，那树是他弄回来的。”无忌温温吞吞说，“大师兄说问他没用，树是你的。”
　　直到他们的头发都修炼成了白色，无忌也不再问今年桂花会不会开，那棵桂花树依旧没有开花。素还真终究是要下山去了，谈无欲知道他有江湖梦，八趾麒麟也说过他的徒弟会是非凡人，这小小的半斗坪又怎么留的住他。谈无欲终于忍不住在素还真下山的隔天夜里冲到素还真的房间。
　　“你当年种下的当真是桂花树吗？”
　　素还真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不紧不慢的回答，“这还能有错，自然是桂花树。”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开花？”
　　“你为什么突然现在问这个？”这桂花树，树不开花……他素还真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长得枝繁叶茂，居然就是不开花。
　　谈无欲愣了半天，过去的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如此激动地去就着素还真问这个问题，倒是乐的每天去照料下那棵树，对于无忌问起为什么不开花也没多放在心上，总是随便敷衍，后来无忌不问了他就更加没有想过了。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的，但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又从何说起，最终还是把想好的没想好的都吞回了肚子里。他不是真想问桂花树的事，只是觉着今天要是不问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说到底他还是担心素还真再也不会回来了。罢了，谈无欲转身走到房门口，素还真继续收拾着他的包袱。
　　顿了下，谈无欲缓缓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明天一大早就要起程，我估计自己爬不起来，现在就算和你道个别，明天我就不送你了。”右脚刚踏出房门就觉着自己的袖子被人给拽住了，谈无欲一转身正对上素还真的脸，这么近的面对面让谈无欲整个人一怔，僵着不敢动。他能清楚的闻到素还真身上透出的那股莲香，现在闻起来特别的浓郁，对于这人喜欢莲花其实是自恋的想法谈无欲更是坚定不移。
　　素还真忽然抬手拨开谈无欲的刘海，手指附上他眉心的琉璃珠，谈无欲被这举动更是惊得不敢动弹。这个动作维持了好久，谈无欲不知道素还真想做什么，任由他附着自己的眉心，最后素还真终于收回手凑到谈无欲耳边，“记得给好好照料那棵树，别等我回来的时候树都枯了，花终究会开的。”
　　“我记下了。”回话间谈无欲想起树刚种下没多久的时候，素还真站在池塘边摇着蒲扇对他说，“等它长大了，我们七月在树下纳凉赏莲看荷塘月色，等八月莲都谢了我们又可以闻桂花香看月圆，多好。”
　　多好……
　　素还真离开的时候谈无欲果真没有去送他，素还真经过他的屋子透过窗往里望了望，谈无欲正用被子蒙着头，也看不出是真睡着还是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