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忘川》牡丹露露

11、鸣鹤轩

　　耍猴表演很快就结束了，围观群众一哄而散，栾沅芷想冲进去抓住那人,可是人来人往太难前进，反而把她和莲儿冲散了。
　　此时，她耳边悠悠传来一句：“若是想见我，明日午时，鸣鹤轩。”栾沅芷一惊，便向旁边攻去，可早已不见人影。
　　乱哄哄的人群也散开了，面具人也不知踪影…只剩下表演摆的一些花灯，和一些零散的道具。看来，要是想一探究竟，便要去那鸣鹤轩瞧上一瞧了。
　　莲儿见到栾沅芷呆立在那，便喊道：“小姐!你怎么还站在这啊!表演都结束了。柳公子他们都回来了，我们快些过去。”
　　栾沅芷此时思绪还很乱，尤其是见到了可能与父亲有关的人，更是心绪不宁。见大家正在兴头上，她也不能因此事扫了大家的兴致，便笑道：“就来了。”
　　莲儿拉着栾沅芷便与柳天复等人会合了，见他们手里捧的花灯，十分精美，边看边道：“你们可真会挑，这花灯真是好看，快给我一盏。”便要去拿张长弓手里的莲灯。
　　张长弓一下便闪过了，捧着手里的莲灯摸了摸，便道：“莲儿且慢，你看看，我们买了几盏荷灯。”
　　莲儿听了这话，定睛数了数，柳天复手里两盏，张长弓手里两盏,一共就只有四盏。
　　莲儿疑惑道：“你们买少了，我们一共五个人，怎就买了四盏荷灯？”
　　张长弓语重心长道：“唉，你有所不知，这边的荷灯卖双不卖单，单盏荷灯要再往里些，才能买到。我们就只买了两对四盏回来。”
　　莲儿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怎有这样的商家，有钱不赚，甚是奇怪啊。”随后，她又心道，首先小姐一定要拿个荷灯，张长弓肯定也是想和李姐姐放荷灯…这下只剩一个荷灯了，我与那柳公子又不熟，他不会让给我吧…
　　莲儿转向栾沅芷，说道：“小姐，你们先去放荷灯，我去再买一盏回来。”
　　栾沅芷道：“那你便快去快回吧。”
　　莲儿一溜烟儿，跑进了熙攘的人群中，不见踪影。栾沅芷一行人便朝河边走去。
　　来到河边，月上枝头，清辉倒映进平静的河面，像是星星洒落在人间。银河流淌伴着盏盏荷灯，人群也不再熙攘，或垂首静立，或屈身置灯，月朗风清，涟漪弄人心。
　　不知何时，张长弓与李木子早已不知去向，只剩栾沅芷与柳天复两人静立在河边，旁边还放着两盏荷灯。
　　栾沅芷静立良久，缓缓开口道：“你放罢，把我那盏也一起放了。”
　　“为何不放荷灯？”柳天复凝视着栾沅芷。
　　“我不喜放荷灯。”栾沅芷撇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柳天复又道：“为何不喜。”
　　栾沅芷道：“因为悲，所以不喜。”
　　柳天复不再询问，只移步到栾沅芷身后，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可以陪我放吗？”
　　栾沅芷僵住了，但她并没有挣开柳天复的怀抱，只静静让他抱着。
　　柳天复将头轻轻靠在了栾沅芷肩头，开口道：“我从小到大，从未放过荷灯，也从未想过放荷灯。我觉着，神仙那么忙，不会顾得上这人间种种，所以我从不去求神，也不信天命，只信自己。”
　　“可遇见了你，我便想求神了。求他瞧一眼人间，管一管这沧海众生，也管管我…”
　　柳天复喷出的热息，就在栾沅芷耳边，一字一句，落在了栾沅芷心里。
　　“一起放罢，荷灯。”
　　柳天复松开了手，从地上拿起两盏荷灯，递给栾沅芷一盏，自己拿一盏。他们走到河边,将荷灯放在了河面上，轻轻一推，荷灯便漂远了。
　　栾沅芷已经记不清，与爹娘最后一次放荷灯是在何时了。本不想放的，可还是放了。难道还是对生活有所希冀吗…
　　栾沅芷慢慢起身，垂首许愿。
　　愿我所爱之人都能平平安安，了此余生。
　　而后回首，柳天复早已许完愿，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此时莲儿也从远处归来,跑到栾沅芷身边，气喘吁吁道：“小姐…我可算…买到了…那边人实在是太多了…我鞋都被踩脏了…”
　　栾沅芷温柔道：“等到洛阳，便给你置办一身新行头。”
　　莲儿高兴地跳起来道：“好!!谢谢小姐，小姐最好了!!!”
　　张长弓和李木子也放完了荷灯，从远处过来了，等到跟前，栾沅芷定睛一看，张长弓和木子都像水洗过一般，浑身都透了。
　　柳天复疑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下去游泳了不成？”
　　李木子指着张长弓便道：“有个小孩儿溺水了，他偏要去救，小孩儿救上来了，他掉进去了，傻…我相公还不会水，我又下去救得他。”
　　柳天复不禁笑出了声，栾沅芷也轻笑了一番。莲儿直道：“原来张公子不会水，还要靠娘子救!羞羞羞!”
　　张长弓刚要反驳，可看到木子要吃人的眼神，只得委屈巴巴的不说话。
　　栾沅芷道：“行了，快回客栈罢，换身干净的衣服，别生病了。”
　　一行人便回到了客栈，收拾收拾，便歇下了。
　　……
　　第二天午时，栾沅芷并没有带着莲儿，一个人便出去了，左右打听了番，才知道鸣鹤轩原来也是个医馆，只不过名字儒雅得很。
　　栾沅芷轻功一跃，很快便到了鸣鹤轩。
　　眼前便是两根门柱，门柱不似以往雕花，而是鹤鸣九皋之姿，颇有几分文雅之气。
　　栾沅芷踏进了鸣鹤轩,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馆内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看诊。那人奇怪的很，白发苍苍，却似青年一般的外貌，甚是俊美。
　　栾沅芷不愿扰人看诊,便在一旁静静等候。大约半个时辰，这看诊的人便走光了。整个医馆只剩那男子与栾沅芷两人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那人瞧向栾沅芷道：“你来了,随我到内室坐一坐罢。”
　　栾沅芷跟上那人的步伐，来到了医馆内室。那人坐下，唤了个青年来。栾沅芷一眼便认出，那青年与昨晚表演者体型极为相似，但未见其真貌，栾沅芷不敢妄下定论。
　　“怀棠，去给栾小姐也上一杯茶。”
　　“是，师傅。”
　　被称为怀棠的青年便给栾沅芷也沏了一杯茶，栾沅芷接过，点头示意。正巧抬了头，看到了怀棠的真貌，很是白净，貌若好女。
　　怀棠低眉顺眼道：“栾小姐，昨日便是我去邀请你的。”
　　栾沅芷不想这么拖下去,便开门见山问道：“你那针是从哪来的。”
　　怀棠继续道：“是师傅传与我的。”
　　那“师傅”慢慢开口道：“好了，怀棠你先下去罢，我来与栾小姐细说。”
　　怀棠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只见那“师傅”盯着栾沅芷，双眼泛红，竟泛出了泪花,开口道：“沅沅，我是你师叔啊…”
　　栾沅芷有些震惊道：“师叔？”
　　那人继续道：“我是你父亲的师弟，自然是你的师叔。若是再论亲近些，我与你父亲似兄弟般要好，便是你伯父啊！”
　　栾沅芷颤抖着说：“可我父亲从未说过自己有什么兄弟…”
　　那人缓缓道：“…唉，当时我们是一起生活的。我与你父亲母亲住的很近，每天都会与你父亲讨论医术，我总是会被他精湛的手法折服，甘拜下风。”
　　“可我虽住在竹林，可心却向往着大千世界,想入世行医，悬壶济世。可你父亲当时，却只想保护你与你母亲，不再问世事…”
　　“有一天，我与他大吵了一架，我说他胸无大志，不念苍生。可他却说只想护好你们平安喜乐，共度余生。许是他怨上了我，再也没同我说过话。”
　　“我知道我劝不动他了，第二天，便离开了竹林。在离开的那一瞬，我白了头…也许，是对竹林与你父亲深深的不舍吧…”
　　一阵良久的沉默,栾沅芷没有开口，泪水溢满眼眶。
　　那人站了起来，便踱步边道：“栾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这名字还是你娘给你取得，是你娘于你父亲的思念之情。”
　　栾沅芷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抽泣道：“…伯父，我还以为…我在这世上,再无亲人…只余我孤苦伶仃，了了此生。”
　　伯父心疼地抱住了栾沅芷道：“孩子，别哭了,伯父在这，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栾沅芷哭了很久，她也很久都没哭了，从八岁那天起，从见到父母惨死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没哭过了。此时此刻，她像发泄自己的情绪般，闷在伯父的怀里哭泣。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暖的怀抱围绕她了…
　　不对，好像是有的，之前，好像也这么有一个怀抱，比伯父的更温暖，更有温度，似是要把她融化的怀抱。
　　是谁呢？
　　栾沅芷这样想着，已经离开了伯父的怀抱，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便开口问道：“伯父，你可知黄泉幽冥。”
　　伯父眼神一凛，随即开口道：“最近武林并不太平，全是这东西闹得，怪的很。”
　　栾沅芷道：“伯父可知那有着奇异香气的药材，究竟是何物。”
　　伯父思考道：“我之前也曾调查过，可未果。但我清晰的记得，这味道，我定是在哪闻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栾沅芷继续道：“那伯父可知我父亲曾研究过什么奇药？”
　　伯父回道：“我只记得他曾许诺为前武林盟主炼药，这些他从不与我说，我也不去过问…”
　　他突然眼睛一亮，道：“奇异香味…是了，是了！我曾在你父亲制药的地下室闻过这香味，不过他很快便将我赶了出去，我并未见到那味药材。”
　　栾沅芷琢磨道：“…地下室吗？”
　　伯父激动道：“是的是的，侄女可否回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此药的巨大进展，研究解药指日可待了！”
　　栾沅芷颔首道：“好，我回去看看，定不负所托。可我要先去洛阳一趟，要耽搁一些时间，伯父要多等上片刻了。”
　　伯父却道：“不急不急，我已找到药材解燃眉之急。”
　　栾沅芷问道：“伯父说的药材，莫不是蝶生草。”
　　伯父道：“正是，我这里正巧还有一些，若是你周围之人染上此毒，便用这个，可延缓毒性，不过会加剧痛苦，我还在寻找新的代替品。”
　　栾沅芷朝伯父鞠躬道：“谢谢伯父了…那栾儿先告辞了。”
　　伯父慈祥笑道：“有事便来找伯父，我定会为你分忧解难。若是你不想住那冷清的竹林，便搬来与伯父同住，伯父给你找套好房子，热闹的很。”
　　“是，栾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