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忘川》牡丹露露

12、过去

　　栾沅芷回到了客栈，便服下了蝶生草。她能感觉到，最近频繁的使用武功，让她身体内的毒素蔓延的很快。若是再不制止，便连半年的活头都没有了。
　　若是能早一点遇到伯父…早一点见到柳天复，自己是否不会服毒呢…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她很懦弱，懦弱到若是没有那毒药，可能连竹林都不会出吧…既做了，便不要后悔，世上也没有那后悔药，便是把握当下，才是好的。
　　就算无法解毒，这段时间的生活，也比那竹林的十几年有趣得多，让她遇到了重要之人，找见了伯父，还得知了那凶手的线索。
　　若是能手刃仇人，就算九泉之下做了鬼，也算是不枉此生，何况还有那仇人一起，兴许做鬼碰见他，也能揍他一顿，踢他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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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天复房内---
　　李木子一身黑衣跃进客栈二楼的房间，朝着面前的柳天复，单膝跪地道：“主人，栾小姐去了鸣鹤轩。”
　　柳天复原本是躺着的，但听了这话，便一下坐了起来，“她去鸣鹤轩做什么。”
　　李木子继续道：“好像，是有人引她前去的。她进去了一会便出来了，我见她抱着一个男人哭了一会，拿了些药材便走了。”
　　柳天复若有所思：“男人…”
　　李木子道：“是，一个貌似青年但满头白发的男人。”
　　柳天复听了，眼神立刻变得晦暗不明，说话也阴沉了些：“白发鬼…你有听清他们之间的谈话吗？”
　　李木子摇头道：“没有，属下愚钝，不知那鸣鹤轩布了什么机关，我一句话都没听清。”
　　她接着又道：“不过属下倒是看清了，栾小姐拿走的草药。”
　　“是什么。”
　　“蝶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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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沅芷刚服下蝶生草，莲儿便来敲门了，她喊道：“小姐，那柳公子找你呢。”
　　栾沅芷疑惑道：“他找我作甚。”
　　莲儿回道：“不知道啊！他唤你去城郊相会，会不会是孤男寡女，要对你行不轨之事!!!让莲儿跟着你吧!”
　　栾沅芷轻笑道：“不必了，他能干出什么不轨之事，我一人前去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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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沅芷就这样向城郊去了，她本想用轻功飞的，但又想到，现在这时候正是有家好吃的灌汤包出摊了。柳天复最喜吃这个，栾沅芷便去买了份灌汤包，快步来到了城郊。
　　栾沅芷刚想唤柳天复，却因眼前的一幕住了嘴。柳天复正躺在一棵柳树上，喝着闷酒，脸色比那锅底还要黑。
　　柳天复已经感知到栾沅芷来了，可他并没有立刻下来，只躺在那树上不吱声。
　　栾沅芷开口道：“柳天复…你怎么了…”
　　柳天复没动静。
　　栾沅芷又柔声道：“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灌汤包，快下来罢。”
　　柳天复没动静。
　　栾沅芷只好无奈道：“柳天复，你若是再不下来我便回去了。”
　　柳天复终于有了动作，从柳树上跳了下来，哑声道：“你来了…”
　　说完便一把用力抱住了栾沅芷，栾沅芷感受到了柳天复周身传来的热度，有些闷的喘不过气来，但还是乖乖呆着，让他抱着。
　　良久，柳天复终于松开手，盯着栾沅芷的眼睛，开口问道：“为何要吃蝶生草。”
　　栾沅芷盯着他道：“你跟踪我？”
　　柳天复大声道：“为何要吃蝶生草！”
　　栾沅芷别过头去不看他“，缓声道：“……只是用来医治头痛发热的…”
　　柳天复捏着她的肩膀，一下把她转了过来，用一种异常凶狠的声音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蝶生草毒性凶猛，常用来抑制烈性毒药发展，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栾沅芷好像有些吃痛，但并没有出声。
　　柳天复似是察觉到了栾沅芷的痛苦，松开了手，眼神变得无比悲伤，声音空洞，“也对了…你是鬼见愁，我想你比我更明白。”
　　柳天复颤声道：“那么你，究竟中了什么毒…”
　　栾沅芷安抚道：“……没事的…”
　　柳天复几乎要哭出来，整个人不住的颤抖。
　　“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说吗…沅沅…”
　　“你究竟瞒了我多少啊…”
　　栾沅芷手中的灌汤包，掉到了地上。
　　她抬起头来，也注视着柳天复道：“你呢，你又瞒了我多少。”
　　“阿朝。”
　　柳天复身体一僵。
　　栾沅芷平静道：“你知不知道，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柳天复看着栾沅芷，不出声。
　　栾沅芷走近了些，靠近了柳天复的耳朵。
　　“你不是想知道我中了什么毒吗？”
　　“我告诉你。”
　　“我中的是黄泉幽冥，现今无解的毒药。”
　　柳天复整个人好像愣住了，一点生气都没有，不解地望着栾沅芷，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柳天复道：“为什么，为什么是黄泉幽冥。”
　　栾沅芷自嘲道：“你还得感谢这毒药，要不是它，我懦弱的连踏出竹林的勇气都没有!我甚至想就在那竹林里虚度余生…”
　　“我是个懦夫…”
　　栾沅芷说着，一颗泪珠终究是从眼角滑落，转身便要离去。
　　但她脚步一顿，柳天复抓住了她的手。
　　“沅沅，别走…”
　　“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
　　“你别走好不好…”
　　柳天复低着头，声音嘶哑，又有些撒娇的意味，缠住了栾沅芷。
　　栾沅芷眼神有说不出的悲伤，却还是柔声道：“好…我不走…有生之年，不会走的。”
　　柳天复松开了栾沅芷的手，栾沅芷以为她会抱住自己，可是柳天复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了栾沅芷的后背上。
　　“沅沅，让我靠一会吧…我太累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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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天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卧塌上，已然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外面正是黄昏时分，整个客栈有着说不出的安静气氛。
　　她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不由得有些心慌。
　　此时，栾沅芷进来了，端着水盆，瞧了瞧柳天复道：“醒了？”
　　“你突然晕倒，气血上涌，吐了些淤血出来，不必担心，我辅佐药物调理，已无大碍。”
　　柳天复此时却僵硬地扯出一抹微笑，问道：“沅沅…你不会给我换了衣裳吧…”
　　栾沅芷拿起手帕，便走向了柳天复，边走边道：“是啊，你那衣裳被血弄脏了，我给你换了一身。”
　　栾沅芷开始擦拭柳天复脸上的汗，柳天复此时脸色苍白，眼睛无神，嘴唇毫无血色。栾沅芷来擦拭时，她还有些躲闪。
　　栾沅芷擦拭完后，又去拿桌上熬好的药端到柳天复面前，将药喂到嘴边。
　　柳天复并未张嘴，只是盯着栾沅芷，看着她的眼睛。栾沅芷也并未强行喂药，回望着柳天复。
　　良久，柳天复嘴唇翕动，细如蚊声，但栾沅芷清晰的听见了他说的话。
　　“你不觉得…我恶心吗？”
　　栾沅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用异常坚定的眼神看着柳天复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柳天复苍白无力地扯动嘴角，“这具身体…是个怪物啊…”
　　随后眼眶通红，狠狠抓住栾沅芷的肩膀，朝着栾沅芷吼道：“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柳天复像是要走火入魔一般，表情十分痛苦，体内气血翻涌，似是要燃烧殆尽。可栾沅芷却一下子抱住了她，轻声道：“不是，不是的阿朝。”
　　柳天复是烈火遇到了水源，停了下来，两只手仓皇无措，不知道该放哪好。
　　栾沅芷轻拍着柳天复的后背，温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自生至死，你都是阿朝,也只是阿朝,永远是那个靠在我肩膀上，叫我沅沅姐姐的阿朝。”
　　柳天复像是再也忍不住了，靠在栾沅芷的肩头上，放声大哭。
　　栾沅芷拍着她的后背，慢声细语道：“阿朝，姐姐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阿朝只是模样变了变，可姐姐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阿朝。阿朝好像变得坚强了许多，可是，你不必那么坚强的，女孩子不必扛那么重的担，男孩子也不必承那么重的任。”
　　“你是独一无二的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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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天复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将她当男孩养，逼着她练功，识字，读书，还要吃那个药。只要完不成任务，她便免不了一顿毒打。每天她都会在房间里默默哭泣，如果哭出声，那便又是一顿毒打。
　　母亲总会在夜里的时候出现，沐着月光就来了，为她涂药，做一些好吃的点心给她。她曾经哭着问母亲：“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
　　母亲总是温柔笑道：“父亲是爱你的，只是爱错了方式，我会纠正他的做法，让我们的小朝华快乐幸福的。”
　　她还曾问道：“我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母亲听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将她抱起，“你呀，你是我的小朝华。”
　　“独一无二的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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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天复就这样，抱着栾沅芷哭，哭了很久很久，许是哭累了，又昏了过去。
　　栾沅芷轻轻将她放在了卧塌上，诊了诊脉，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那药的副作用，情绪太激动便会发作。”
　　栾沅芷朝着天空望去，“还好我找到她了，爹爹，我定会治好她，好好照顾她…”
　　“您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栾沅芷又道：“我找到叔父了，也知道这毒的最后一味药了，应该很快便能解毒了。”
　　“爹爹，女儿在那竹林呆的太久了，呆在里面不想出来，可这出来了，便不想回去了。希望您不会怪罪于我。”
　　“我会陪着阿朝，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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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当当当--小剧场
　　柳天复之梦
　　柳天复做梦了，梦见了与栾沅芷第一次见面的事。那时她拼命从那个家逃了出来，用尽力气逃到了竹林这里，筋疲力尽。
　　竹林内机关重重，满是蛇鼠毒虫，她以为她就要这么死了。
　　此时，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蹲下查看了自己的伤势。
　　柳天复当时看也看不清，身上也没有力气，只得弱弱地抓住了那人衣袖，用尽全身的劲儿说了一句，“救救我。”
　　那人就真的救了她，背着她走了三里路，到屋子时，脚上已经全都是血泡了。
　　那人是年仅八岁的栾沅芷。
　　柳天复之后也曾问过她，当时为何会救素不相识的自己。
　　栾沅芷道：“因为你要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