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而非》拾吾梦熙

14、思念

　　高三下学期，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白花花的试卷雪片一样每天飞到你面前，多得总也写不完，一支支黑色中性笔替芯结束了它的使命，少得总也不够用，一次次的不间断的大考小考，似乎总也考不完。眼看着面前的试卷越来越厚，用掉的笔芯越来越多，炎热的夏天即将到来，属于我们的高中时代，也终将要过去了。
　　庚子年2月26日，离高考还有100天，百日誓师大会，开启了我们最后三个月艰苦卓绝的奋斗。
　　百日誓师这天，校长站在主席台上，用着略带口音的塑料普通话，扯着嗓子在刺耳的喇叭钱喊着铮铮誓言，喊着对激励高三学子的话语，喊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我知道，此刻每一个高三学子的心中都是热血沸腾的，在这样青春年少，激情澎湃的17,18岁的年纪，听到这样壮丽的豪情，听到这样澎湃的誓言，我们都在想象未来，都在暗下决心，为了未来，为了前途的光明，努力拼搏。
　　白先生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带领我们宣读誓词。我一直是知道的，白先生认真的时候是极好看的。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一身标准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领口的扣子松散着，透着一股17岁少年应有的朝气和力量，又是那么的干净、阳光。
　　在我的心中，白先生始终是这样的。不过，当我抬头望向他的时候，我的目光还是牢牢停在了他身上，虽然已经看了千万遍，但每一次目光扫过时，都会是抑制不住的停留、驻足。
　　“现在，请同学们举起右拳，跟我念：”白先生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九年磨剑，七月试锋。”他道。
　　“九年磨剑，七月试锋。”我们跟上。
　　“百日拼搏，一朝圆梦。”他道。
　　“百日拼搏，一朝圆梦。”我们继续喊道。
　　“捷报飞传，名题金榜！”他道。
　　“捷报飞传，名题金榜！”我们更加坚定不移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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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铮铮誓言出口，便是无悔的青春，无悔的高三。是的，至此无悔，对于他，对于我的选择，都是无悔。
　　能使聪慧变愚钝，能使浮萍生根，一切渺小爱意赶山赶海正伟大发生，从此所有流浪，都可赐名为追问。能使天涯变转角，能使陌路转身，风云霜雪信手一拨愿景对视处成真，一回头岁月忽已蓁蓁。
　　我的渺小爱意在高中时代伟大的发生着，不知能否使陌路转身，但愿愿景成真，他能回头，看我阑珊。
　　“最后这100天，你们只剩下了两件事，高考和其他不重要的事。”誓师结束后，回到教室，班主任继续对我们强调，“把那些没用的心思都收一收啊，高考结束后，爱怎么样怎么样，现在别给我胡来啊！”
　　没用的心思，我自然知道是什么。只是，除过高考，那些老班嘴里不重要的人和事，却仍然认真而清晰的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包括，令我高中三年都焕发光彩的那个人——白先生。
　　不知是否天意如此，翻开课本，引入眼帘的第一句话，便是元稹的那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曾经见过沧海的广阔，就再也看不上其他河泽了，见过巫山的雄伟，就再也不知道世上还有哪座山比巫山更加高耸入云了。就像我见过了白先生，喜欢过了这样一个人，世间百花，瞬间便黯然失色了。
　　可惜，元稹先生爱妻之深，也无法与妻共白头，我喜欢他如痴如醉，却也知，后来的我们，不会在一起。

　　你说，最熟悉的陌生人，是不是就是我们这样呢？我熟悉他的笑，熟悉他的温柔，熟悉他认真的模样、醉酒的模样、生气的模样、漫不经心的模样，我熟悉他所有的样子，见过他所有的神色，甚至，曾经的我们是那么的接近。
　　可惜，如今的我们，终究成了陌生人。沉默无言，或许这本该就是我们之间的样子吧！以最好的朋友相处的两个人，各怀心思，又被老师一语撞破，最终成了如今这样，疏离、陌生。
　　也许我们都在期待着对方能够打破沉默，可惜，我们都早已失去了这样的勇气。
　　高三时间紧，多数时间，下午吃饭时间我都是不去食堂的，一个人默默吃着从家里带来的饭菜，一边默默的看书、复习。空荡荡的教室，没有压抑的气氛，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独属于这份久违的寂静，这份久违的寂静也独属于我。
　　直到那天，白先生的突然出现，再次打破了寂静，也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离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白先生满头大汗的冲进教室，开始咕咚咕咚的喝水，转头擦汗的时候，就瞥见了我。
　　“咳咳，咳，咳，余瑶，咳咳咳，你怎么，咳，没去吃饭啊，咳咳咳咳……”见到我，白先生一口水呛在鼻腔里，疯狂的咳起来。
　　“怎么？我在这很吓人吗？”我故意漫不经心的对他说，极力掩饰着我的惊讶与尴尬。我一直知道，白先生为了缓解压力，会在晚饭时间去操场打篮球，可我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早。
　　“没有没有，咱们余大佬就是厉害啊！吃饭时间都要学习！”
　　沉默被打破了，因为一句熟悉的“大佬”，他一直这么叫我，很好笑是吧！但似乎，也只有他这么叫我。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下来，还带着如火的热气，空荡荡的教室里，我只听见他因剧烈运动而极不平稳的喘息声，和他手里用作扇子的书页哗哗的扇动声。汗水浸湿了衣裳，勾勒出他好看的曲线，直直灼伤了我的眼。
　　“把汗擦擦！”我抓起手边的一包纸砸过去，再看下去，我一定会受不了的，天哪，这勾人的白先生。

　　后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我左边隔了一行的位置上，一直是那熟悉的白色身影，在接下来的八十多天里，陪着我，共同走向那决定人生的大考。
　　“白铮林，你想考哪个大学啊？”课余时间，我看似不经意的问他，实则是想和他报考一样的学校。
　　“哦，燕京大学，你呢？”
　　“这么巧，我也是。”我心里暗暗高兴，原来，我和他喜欢的学校是一样的，这便是缘分吧，我想。
　　于是，在未来的那些天里，我努力着，朝着我和他共同的目标，埋头苦读着。
　　可能就是天不遂人愿，美好的日子总要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打断。我发烧了，病得很重，需要在医院住院。
　　事发突然，在上完第一节课后，我就被爸爸接走了，并开车送到了医院。来不及收拾东西，所有的试卷、复习资料都留在了教室里。
　　打点滴的过程中，我一直很担心，这次住院至少要住三天，三天旷课，手头也没有复习资料，这要即将高考的我怎么办呢？真是心急如焚。
　　“要不你跟同学打个电话，让同学帮你送过来？”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
　　“可我也不知道班里同学的……”等等，我知道，有一个号码我一直都记得，白先生刚上高一时给过我他的电话号码，就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究竟还打不打得通？
　　两年多过去了，他的电话号码我竟不自觉记在了心里，经历时光流逝，岁月冲刷，却始终没有忘记。
　　沉思片刻，我拨通了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号码。原来这么久了，他也一直未变，那熟悉的手机号，就像等待某个熟悉的人拨通一样。
　　“喂 ，你好，请问你是？”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铮林，我是余瑶。”病中的的声音带着沙哑，我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疲态。
　　“哦，余瑶啊，怎么了，你好些了吗？”
　　“我住院要住三天，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书橱里的复习资料，我爸爸会在校门口取。”
　　“你在哪个医院，我帮你送去吧！顺道替同学们看看我们余大佬。”
　　“金城医院住院部，305。”
　　“好，明天下午放学我去看你。”
　　“白铮林！”
　　“怎么了？”
　　“谢谢你。”我有些煽情，泪水竟然在眼眶里开始打转。
　　“谢什么？我们这么熟了！你好好养着，先挂了啊！”白先生轻轻笑了两声。
　　“嗯，好。”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我突然觉得原来白先生对我也很好啊！他原是那么温柔的一个
　　人。这一时间，泪水竟失了眼眶，是啊，我是极容易被感动的人啊，是极容易满足的人啊，一点小小的好，都会让我又惊又喜啊！
　　第二天，白先生带着我的复习资料，如约来到了我的病床前，同时，还带着一些水果。那时我生病期间最快乐的时光，有他，有甜甜的的草莓，还有令人安心的傍晚夕阳，一切都那么美好。
　　说真的，那是我记忆里吃过最甜的草莓，是我看过最美的夕阳，一切都刚刚好，因为有他，有他在身旁，一切都很美好。
　　在医院的日子里，我一刻也没有停歇，继续着紧张的复习，只是闲暇时刻，脑海中全是那天白先生温柔的笑，是那甜甜的草莓，和美丽的夕阳。思念，悄悄滑上一个17岁少女的心头。
　　我想回到学校，想坐在仅一行之隔的白先生的旁边，想见白先生的笑颜，想他的一举一动。哎，这该死的相思啊。
　　是像极了那首诗的，不是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你究竟，知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