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而非》拾吾梦熙

13、疏离

　　暑假很快过去了，传说中压力山大的高三生活来临了。
　　“高考不努力，工地做兄弟。”“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当你累到看不进去书的时候，请想一想身后父母期待的眼神。”“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就可以干掉一操场的人。”……
　　教室墙壁上，校园板报上，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标语，提醒着懵懂的少年，高三的血泪史即将来临，未来的日子需要我们的共同努力。
　　气氛紧张，即使夏季的余热还未褪去，在这闷热的教室里，却是一片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时，那轻微的沙沙声。我们在金秋的九月，开启了挥汗如雨的高三生活。
　　我抬头环顾四周，学累了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抬头四处看看。说实话，这个习惯是因他养成的，疲累之时，抬头寻找白先生的身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一抹白色，便成了我15,16岁最惬意的事情。
　　我知道，这次的抬头，以后的寻找，都再也不会找到那一抹熟悉的颜色了。从此，人间失色。
　　突然，目光定格之处，熟悉的白色身影再次出现，一样的干净温暖，一样的开朗自在，一样的看一眼便如坠入星河的眼睛。如同记忆里那样，清澈熟悉，温暖似阳。
　　白先生！真的是他！他没有走，他没有去庐州，他还在这里！欣喜之情漫上我的心头，我知道，此时的我，一定笑了，笑得很开心。说来，喜形于色便是如此吧。
　　可是，他为什么没走呢？以他的成绩，不可能考不上啊？
　　本打算去问问他的我，在转头的那一瞬间，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同学说话，又停住了脚步。后会无期，后会无期，话一出口，又如何能收回呢？从我主动和他疏离开始，我们就再也不会像从前了。
　　后来，辗转问了好几个同学，我才知道，他考试失利了，实际分数比预估分数差了一大截。我暗暗觉得可惜，像他这样优秀的人，竟然也会出现这样大的失误。真不知道是老天嫉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从后会无期那句话说出口以后，我们便到头了。就算如今违背了那句话，再次相见了，可是，我却再也没了主动和他说话的勇气。于是，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只能是普通同学了，甚至，比普通同学还要疏离。
　　也罢，高三的生活里，不该有这些的。

　　数学竞赛。
　　在高三这么紧张的学习生活中，数学老师选了我们班上的前十名参加数学竞赛，每晚去老师那里辅导，我和白先生也在其中。
　　“什么情况啊？高三学习压力这么大，自己复习都忙不过来呢，怎么还让我们准备数学竞赛啊？”
　　“就是就是，还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好学生的感受啊！”
　　“学习成绩掉下来了，可怎么办啊？”
　　“真是火都烧到眉毛上了，还让我们参加什么数学竞赛！”
　　被选去参加竞赛的优等生们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议论着，在高三这么大的压力中，面对突如其来的数学竞赛，多少都会有点心态爆炸。
　　我和白先生并没有参与其中，本来，我们俩都是属于那种默默承受的人，既来之则安之，便是如此吧！就像我默默喜欢他一样，默默的承受着一切，不求回报。
　　“我知道同学们都不容易，但这次任务也是非常重要的，希望同学们能认真对待，争取取得好成绩！我们是一个集体，这也是最后一次为母校，为集体做贡献的时候了。”数学老师知道大家都有情绪，便及时调整了大家的心态。
　　终于，优等生们不再有意见，而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着。
　　每天晚上，我们聚集在数学老师办公室中，聆听老师对竞赛试题的讲解，回家以后，在完成各项作业的同时，还要继续研究竞赛试题，好在，这次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们，我和他，正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着。
　　每当夜深时，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总会出现，在我耳边轻轻说，“加油！”，因为有了他，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因为，与此同时，白先生一定也在挑灯夜读，迎接即将到来的数学竞赛。
　　十天，九天，八天，七天……
　　数学竞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深夜里，还亮着灯的人家，一定是高三学子，一定是还参加着数学竞赛的高三学子。
　　转眼间，已经到了深秋时节，这天周末，是数学竞赛开始的日子。四个小时，8道选择题，六道大题，不仅仅是我们和题目的较量，还是我们和时间的较量。争分夺秒，争取在有限的时间做对更多的题。
　　我和白先生在同一个考场，说起来，也是很有缘呢！你看，老天总是愿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给我希望，然后又在一次次我认为他就要回头时生生打破我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折磨，是不是就更加刻骨铭心呢？
　　题目很难，解题之余，偶尔抬头看向白先生的方向，他沉浸在数学的海洋中，虽然题目很难解，虽然他的眉头紧蹙着，但举手投足间仍然是淡定自若的神态，和这紧张的考场氛围，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的时候，我所有的紧张、担忧、或是烦闷的情绪都会消散。似乎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才是安定的。也是，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我都是追随着他的背影向前走的，看不见他的时候，竟然就像迷失了方向一般，无所适从。
　　后来想起，这场考试唯一人性化的一点，就是做不出来题目可以提前交卷离开。不到两个小时，我们考场的人走了大半。与其盯着做不出来令人恼怒的数学题，倒不如早些离开去看看窗外的秋色呢！
　　时间过去大半的时候，考场里便只剩下我和白先生了。
　　似乎，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考试，考的不是数学题目，而是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前尘往事。从最初相见时一句“大佬，以后可就仰仗你了啊！”，一语成谶，此后便是不断地纠葛与牵绊，到最后的“后会无期”，却终是没能如愿。如今，又该是怎样的结局呢？
　　我猜不到。
　　“叮铃铃~”刺耳的铃声响起，将我和他从题海中抽离。
　　我听见监考老师说：“够厉害的啊！很久没有见到能坚持到最后的考生了。”
　　相视一笑，这是高三以来，我和他第一次打破沉默。
　　“答得怎么样啊？”白先生走过来，问道。
　　“甭管对不对呢？反正我是写满了！”我尽量半开玩笑的回答他，生怕让他看出了我心中的尴尬和退缩。
　　“哈哈，一路货色。”同样，他也是。
　　尴尬的笑声过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我们都等待着对方开口，却总是也没有勇气先说，之后，便是继续的沉默。
　　后会无期，后会无期，为什么要后会无期呢？

　　高三的大小考试从来没有断过，刚刚经历了数学竞赛折磨的我们，在周一刚踏入教室的第一天，就开始了另一场大考——全市模拟考试。
　　叫苦不迭，书山题海，这便是高三了。
　　紧张的高三生活也让我暂时忘记了对白先生的种种情绪，开始专心致志的复习，考试，复习，考试，复习，继续考试。
　　连我和小恬都不常见面了，唯一的联系，便只剩下了我们共同的目标——燕京大学。
　　似乎是老天特地要为我打破这千篇一律的高三生活，想要为我的高三生活增添一些颜色，于是，我碰到了兴高采烈冲过来找我的小恬。
　　“瑶瑶、瑶瑶，下午放学去老地方坐坐，我有件大事要告诉你。”看她的样子，说她是中了500万大奖，恐怕都会有人相信的吧。
　　下午放学后，我如约背起书包，走进了学校门口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的名字很特别，叫拾吾，别人看来，也许会觉得奇怪，但在我看来，这正是它的独特之处。
　　拾吾、拾吾，不就是遇见我的意思吗？在这里，我遇见了小恬，在这里，我和白先生擦肩而过。
　　“瑶瑶，瑶瑶，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学长吗？就是初中那个。”小恬一脸兴奋的告诉我。
　　“记得记得，怎么了？”不知怎的，听到这个人，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回来找我了。”小恬一脸幸福的说。
　　“什么？”我惊得一口咖啡吸进了鼻腔，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
　　“他回来找我了，他说之前是他不好，辜负了我，如今一切都想明白了，他离不开我，他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小恬，他之前抛下你，你有多伤心啊！这个人，你还能再相信他一次吗？”
　　我知道，小恬真的很喜欢他，无论这句话有多么难以置信，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小恬都会不假思索的相信。可是，我不忍心再看到小恬受伤了，如果这次，他又抛下小恬了呢？这一次，要让她如何去扛呢？
　　以前的我不明白，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爱而不得又是什么感觉，可如今，当我懂得这种感觉时，我终于明白这有多么痛苦，多么让人难以接受，所以，我真的不想让小恬再这样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信他。我总对自己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这一次，他真的回来了，就算最后没有结果，我也不会后悔的。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它白白溜走了。”
　　我看到，小恬眼底的那层悲伤终于消散了，此刻的她，一定很幸福吧。
　　“小恬，那我就祝你幸福快乐，答应我，无论怎么样，都一定要快乐啊！”
　　“嗯，好，你也是啊！”
　　也许真的是老天成全吧！小恬等了三年的人，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就算他曾经那样决绝的离开，杳无音讯，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她都可以义无反顾的相信他。
　　其实，我不也是一样吗？明知道我对白先生的喜欢是不会有回应的，但我也总对自己说，再试一次吧，再试一次吧，说不定下次，他就回头了呢？就算他从来也没有回头，就算希望一次次的破灭，就算我一次又一次的下定决心忘记他，当他回头一笑时，我都能毫无顾忌的再次喜欢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尝试着追上他的脚步。
　　可能，这就是喜欢吧。喜欢他到了骨子里，便是他无论如何，我都依然喜欢，依然义无反顾的喜欢。
　　只是，他何时能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曾经义无反顾的喜欢过他呢？
　　中秋，17岁，都说17岁的年纪是最好的年纪，17岁的雨季是最美的雨季，我的17岁呢？和一个人相遇，又和他擦肩而过，行色匆匆，书山题海，青春的色彩，在这样的阴郁中悄悄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