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而非》拾吾梦熙

12、告别

　　夏天即将接近尾声了，距离他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距离我们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在我们相遇的第二个夏天里，我和他的故事，也终将踏上了尾声。
　　以后的我们，终将会是再也没有关联的两个陌生人了。多年以后，再次相遇之时，可能连一句别来无恙都再也说不出口了吧。毕竟，在我们相识的最后一个夏天里，我们的关系，终于由老师的劝诫和我的主动疏离而结束了。
　　说实话，我是舍不得他的。我用两年的时间拼命追赶着一个人，并妄想和他的距离能够再近一些，至少可以让我清楚的看清他的脸。可遗憾的是，我在追赶他的时候，他却并未停下他的脚步，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大。
　　曾经我也痴傻的误以为，我的努力终究会赶上他的优秀，我们之间的距离终究会因我的努力而靠近一些。也许是上苍不眷顾，我们终究是渐行渐远了，就像两条相交线，在那转瞬即逝的一个交点之后，终将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最终渐行渐远。
　　虽说，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们也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但我依然用心为他做了贺卡，想要和他告别。其实，这样的告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该走的人终究会走，他从我的全世界路过，如今，已经到了交叉口了。
　　两年时间，我给他留下的，只不过是曾经有个叫余瑶的同学，和他关系很要好，而我却赌上了15，16岁最美的年纪来期待他的回头，如今，当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我仍然选择了用一张贺卡来和他告别，期待着能在他无波无澜的心里泛起些许的涟漪。
　　我在贺卡上写：白先生，预祝高考顺利，金榜题名，自此，后会无期。——瑶
　　在他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悄悄放进他的书橱。
　　本来，这应是及其正式的告别才对，本来，我已经编排好了所有想对他说的话，想要亲口告诉他，可当我把贺卡拿在手心的时候，所有计划好的语言，都生涩的憋在了心里，成了偷偷摸摸而小心翼翼的躲藏。
　　我多想能像其他同学一样，对他说一句：“白铮林，高考加油啊，苟富贵，勿相忘啊！”多想像其他同学一样，大大方方送出自己准备好的贺卡，不用再说一句后会无期，而是大大方方的对他说：“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啊！”，多想像其他同学一样，在他的本子上，虔诚的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够有一个来自远方的号码，向我报他平安。
　　可是，不可能了，我们终究是错过了。由我的主动疏离开始，由他的渐渐沉默结束，我们之间，终究是有了隔阂，见面的尴尬，对话的相视无语，都阻碍了我当面向他告别的勇气，哪怕是一句再见，都是我说不出口的。
　　也罢，我们终将后会无期。

　　己亥年6月7日，天气晴。高考到来了，不过，这是他的高考，不是我的高考。时间还早，校门还未打开，但校门口早已涌满了前来参加高考的考生和接送考生的家长。夏季清晨，虽还不是正午，太阳便已经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了，知了在树丛中疲乏的叫着，像是对炎热夏天的怨怼。
　　校门外，考生和家长的声音响彻一片。考生一边在大声朗读着准备的资料，一边不耐烦的听着来自家长一遍又一遍的叮咛，决定人生的大考中，谁都不能马虎。
　　我奋力穿过拥挤的人群，在一簇又一簇人群中寻找着白先生的身影。
　　他斜倚在一颗树上，借树的阴影暂时躲避太阳的炎热，手里拿着考试的用具和一本复习资料，正默默的看着，时不时抬头四处张望。他身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露出两节白皙却劲瘦有力的小臂，下身是一条黑色短裤，一双白球鞋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惹眼。
　　我躲在树后，悄悄地看着他，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丰神俊朗，若是放在古代，那一定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好一个翩翩公子！我入迷般这样想。
　　随着校门打开，成百上千的考生涌进考场，等待决定命运的一场大考的来临。白先生也走进了考场。我知道，接下来刺耳的广播会响起，监考官会讲明考试规则，分发试卷和答题卡，考生将会认真答题，争取考出好成绩，而他，也会这样认真答题，离我越来越远了。
　　白先生，再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在心底默默说。
　　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吧。16岁年少的我们，以为说过了永远，就一定会是永远，就像我们以为说过了再见，就一定会再见。

　　高考结束后，我返回学校，高二的学生还要进行暑假补课。出人意料的是，白先生再次出现了。本以为考场外将是我最后一次见白先生，可如今，我又再次见到了他。
　　听老师说，是他舍不得同学们，主动回来再和同学们上一个月课的。
　　同学们都围在他身边，好奇的问他高考的事情，问他考的怎么样。他总是开玩笑说：“不怎么样，就这样呗！”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究竟考的怎么样，可是，早已说了后会无期的我，又怎么可能再与他搭话呢？就算以后再见，我们都会像陌生人一般，后会无期了。
　　我希望他考试顺利，然后，然后就这样从我的全世界路过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一样，如果这样，能对的上我两年的小心翼翼、奋不顾身的话。
　　只可惜，这个人，这个名字早已深入骨髓，无可救药。我还是会默默关注他的一切，只是，悄无声息，再也无人知晓，有时竟连我自己也无从知晓了。
　　多少次，在他和同学攀谈时，在他和同学讲述考试的经历时，我总会假装路过，偷偷听上一两句，有时听到的是他半开玩笑的一句“哎，考的不怎么样啊……”，有时听到的同学们询问的一句“高考应该很难吧？”，有时，只是一两声嘻嘻的笑声。
　　但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却足以支撑着我想象完他考试的全部经历，我想，他一定考的很好，他一定就要离我远去了，而我，也终究要从这虚妄的喜欢和追逐中解脱了。

　　暑假，我参加了高校夏令营，参观的是历史名城长安。其实，长安的风景很美，但我却并没有心思去看，一路上，我想的只有白先生。
　　现在，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吧，他该动身前往庐州了。
　　现在，他应该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了吧。
　　现在，他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吧。
　　现在，他应该已经到寝室了吧，遇见了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准备一起去食堂了吧。
　　现在……
　　我盲目的这样计算着，计算着我和他的距离。1000多公里的路程，中间隔着万水千山，也隔着我和他。
　　既然他已经走了，那接下来的生活里便不会再有他了，我告诉自己，是时候放下了，在即将到来的高三里，我终于只剩下了一件事——高考，用我的努力，来配得上曾经我义无反顾的喜欢。
　　长安繁华，我站在城楼上，看城下的车水马龙，看城内的人间烟火，熙熙攘攘，霓虹灯闪烁，像一双又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告诉着我，是时候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了。
　　明天就要回到金城了，那里，我和他的记忆终将结束了。未来路长，在渐行渐远的路上，我终究要一个人继续走了。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骨子里，最终弄得遍体鳞伤了才幡然醒悟，不过是大梦一场，是时候清醒过来了。
　　在即将到来的书山题海中，我一定可以慢慢忘了他的，记忆，终将被尘封。
　　说来可笑，我竟然傻到没有发现，他的手机定位，还在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