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花落》只为故人来

8、狸猫太子（下）

　　“小哥，请你慢点，我家小姐颠的难受。”赵氏艰难探出头叮嘱陵雪，撩开马车帘子，就见身穿镖局制衣的陵雪驾车疾行，踉跄不稳，扶着车框要求陵雪繁忙速度。
　　陵雪扯着嗓子回道：“山匪还在后面穷追不舍，不能慢！”说话间，陵雪又加快速度，尽力拉大距离，为后面的计划牟取更多时间。
　　陵雪猛地加速，且山路崎岖加上道路冰滑，赵氏一个趔趄撞在车框上，安静不少。
　　赵氏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陵雪抢先开口，“山路又是夜路，不好走，请您和您家小姐多担待。不过，小的会尽力注意，不用过于担心，现在请您回去坐好。”
　　听陵雪说土匪仍在后面穷追不舍且做了保证，赵氏不再说话，回到马车内紧紧抱住周雪，安慰瑟瑟发抖的周雪。
　　“小姐，别怕，奶娘在。奶娘会保护你的。”
　　“我没事，奶娘，你还好吗？”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周雪，说话居然只有略微哽咽，陵雪倒是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就在陵雪自己颠簸的七荤八素，五脏六腑犹如被铁锤猛打的时候，小翠终于停下来，落在苍松白絮中。
　　“呼～～”陵雪深深吐纳，面色苍白，颤巍巍下车，扶着马车疯狂吐息，试图平复体内翻滚的云海。
　　看来人生在世，什么都要会一点，陵雪发誓，这次事了，一定要学会驾车驭马。
　　马车不再飞奔，赵氏下来查看情况，“小哥，怎么了？”
　　陵雪心力交瘁不情愿回道：“山匪现在应该追不上了，所以停在这，等他们到就可以集合，继续上路。”
　　“奶娘。”怯懦懦的小甜音，掺蜜似的，一节皓月玉腕掀开马车帘。
　　赵氏连忙搀扶周雪下车，不忘检查周雪绒袍是否系紧，免得染上寒疾。
　　“小姐，天寒地冻，小心受冻着凉。别在外面吹太久。”赵氏将周雪护在身后，企图挡住周雪。现下土匪不见，她对陵雪就不怎么放心了。
　　“奶娘，无事的。刚刚马车颠的我难受，我想透透气。”周雪声音细若蚊蝇向赵氏撒娇，尽管帽围将小脸挡的严严实实，赵氏还是笑着把帽绳又系一道结。
　　对于赵氏的举动，陵雪倒是无所谓，靠在马车叉手仰面休息，与二人保持距离，“你们先休息一会，等会他们到，你们就可以上路了。”
　　明晃晃的大白牙比寒月还要耀眼三分，清俊的容貌显得明亮动人。周雪竟看入迷，陵雪公事公办的态度使得周雪误会陵雪因为赵氏的举动生气。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周雪鼓足勇气询问陵雪姓名，试图打破寂静。
　　闻言，陵雪回眸一笑迷人眼，“周雪，我叫--周雪。”话音未落，陵雪抽出腰间的曼珠沙华洒向二人，瞬间将两人迷晕。
　　望着昏迷的周雪，陵雪冷眼冷语，“多年前你就该死了，若不是师父设计救下你，你岂能活到如今？”俯身弯腰，狠狠拽下玉佩。
　　翠如苍松，形如双鱼，镂空抱福，这便是周良羽施舍的东西吗？陵雪神色晦明莫辨。
　　“可笑，父女相认居然是靠一块玉、两三封家书？！”指关节捏的发白，陵雪鄙夷打量周雪，讥讽不屑一览无余，但是她很感谢周家的漠不关心，否则她怎能进周家？！

　　温瑾见土匪紧追不舍，镖队无法摆脱，他只得折返回去观战，以免角色冲突坏了一场好戏。
　　沟壑树林里，温瑾站在黑暗里注视事态发展，阴暗幽冷似狼，哪有半分温润如玉？瞧着有人去追远去的马车，温瑾立即扔下小丫鬟，捡起石块击中土匪的膝盖窝，这样如沾泥带水的打法和追法，陵雪那边不好应付。
　　雪块砸在脚边，温瑾抬头看去，沉甸甸的大雪压弯树枝，雪块不时坠落，更有朽木之树发出隐隐的咯吱咯吱声。
　　温瑾看着眼前打得不亦乐乎的一群人，抱起小丫鬟往前走，待走到峭壁窄仄处，运气，三掌拦腰打断最粗壮的树，“你们慢慢打吧。”
　　横在路中间的树，阻断前行，吴炜虽然心急，可是土匪也无法跨马过去，便招呼手下镖师不要有所保留，速战速决。

　　赵氏不能杀，由温瑾处理，周雪倒是无所谓。陵雪将赵氏搬回马车后，把周雪移入山洞更换衣服。
　　温瑾带着小丫鬟赶到时，陵雪已经把周雪的衣服脱下。温瑾见状守在洞口把风。等陵雪再出来时，已穿上周雪的里衣和小丫鬟的外衣。
　　陵雪扶着换上周雪外衣的小丫鬟走出山洞，把小丫鬟交给温瑾，自己则抱出裹着披风的周雪。
　　“师妹，路障挡不了多长时间，你带周雪先走，然后尽快与我汇合，小翠会带你抄近路。”温瑾这边刚把小丫鬟抱进马车，叮嘱陵雪两句。
　　侧后方就传来马蹄哒哒的声响，温瑾立即坐上马车说道：“我来处理丫鬟和赵氏，你处理周雪。”
　　“嗯！”陵雪立即背起周雪深入山林。在众人到来之前分开行动，各自遁入夜色。
　　温瑾确定陵雪消失，无人看见，马蹄声越来越近，迅速缰绳鞭策，马蹄哒哒的声音在山谷回响。
　　后面是镖局的人，镖队在解决大半土匪后，循迹而来，顺着马蹄声去追马车。吴炜大声呼喊：“小姐，别跑了，天黑路滑，很是危险。”
　　温瑾挂起他的招牌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陵雪背着周雪向上攀爬，只因山后还有个山洞，极其隐蔽，若不是小翠，任凭谁也很难发现。
　　自己的债自己背，望着仿佛只是熟睡的周雪，陵雪手起刀落，鲜血再次迷眼，热意在脸颊流动。
　　陵雪用手背擦拭脸上的血迹，注视红的发黑的猩红，低低笑出声，她是真的不能回头了。
　　周雪在昏睡中结束了她本不应存活的十四年，带走虚伪短暂的一生，也带走了陵雪的虚伪和可笑的愧疚。
　　“小翠，记住这个地方，等会把师兄带来。”陵雪把引香丹塞入周雪耳中，用洞外雪擦干净脸，来不及处理周雪遗体，便提气飞入夜色，小翠在前带路，终于在镖局赶到前，和温瑾汇合。
　　马鸣厮长，连人带马摔下悬崖。
　　“师兄。”陵雪恰好看见马车坠落，临渊俯视，唯有无尽黑暗。
　　来不及多说什么，温瑾匆匆交代：“一切顺利，按原计划进行。”
　　陵雪回复同是，“山洞地点小翠知道。师兄，你今夜不用随我进城，今夜，我能自己应付。”
　　身后马蹄声哒哒，火光逼近，观众已落座。
　　没有多说一句闲话的时间，陵雪吞下蜜丸，重重摔在碎石上，顿时身上火辣辣的灼痛。为了更像，陵雪闭眼又在碎石上多滚几圈，还将衣带扯松，露出周雪里衣。
　　镖队举火把点亮山谷，温瑾躲在树后注视事情的进展。
　　“救命～～”气若悬丝，陵雪向着镖队呼救，有气无力举起手示意自己在大石后面。
　　“福福？”吴炜举着火把试探性照照，发现陵雪虽然穿着丫鬟的衣服，却不是丫鬟。
　　“快救奶娘和福福。”陵雪努力伸出手指，气喘吁吁指向马车坠崖的地方。
　　吴炜听陵雪如此说，才敢确定陵雪是小姐，急忙扶起陵雪。
　　只是陵雪一副有气出无气进的模样，吓得吴炜连忙吩咐人把陵雪扶到平整地段安坐。
　　天寒地冻的，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猛地摁坐在地，陵雪差点下意识起身。
　　今日劳累一天，现在事情基本落定，陵雪发觉自己身心俱疲，不想应对接下来的询问，陵雪干脆装晕倒在吴炜怀中。
　　“小姐？小姐！小姐！”吴炜立即大声呼唤陵雪，见陵雪未有回应，小心试探陵雪鼻息，而后松了口气，气息还算平稳，应该只是惊吓过度，没有大碍。
　　避免剩余土匪追来，吴炜发现崖峭陡高，赵氏和丫鬟应该没有生还契机，当即决定连夜快马加鞭入城。
　　看到吴炜包粽子似的用披风包住陵雪后，僵硬揽住陵雪，策马驰骋将陵雪带回城。
　　温瑾放心跟着小翠去处理世上另一个周雪，至于赵氏和丫鬟等天亮再下山查看。其余事情和陵雪汇合后再做打算。

　　灼热燎人的火光映照得山洞一片暖洋洋，木头在桐油的诱惑下，噼里啪啦唱起离人曲。
　　橘红的火焰在温瑾的眼底盛舞，眸海蕴藏的凉气慢慢吞噬盛舞的焰火，沉浸在狂欢中的火焰就这么不知不觉死在温瑾空洞麻木的眸海里。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的父亲害了师妹的父亲，你也算死得其所。”喃喃低语，凛冬的风吹散余烬。
　　橙日初升，温瑾摇摇脑袋，似乎摇散昨夜大火。避免和镖局的人撞上，温瑾提前下山查看坠崖情况，他绝不允许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存在。

　　吴炜和几位兄弟策马急驰很快到达滁州城，不敢耽搁，立即带陵雪回镖局，请来大夫为陵雪诊治。
　　“大哥！大哥！”吴炜的大嗓门好像在陵雪脑海中丢个炸弹，炸的脑仁疼。
　　灯火通明，吴炜此时才看清陵雪脸色如雪、冷汗连连。
　　“大夫，她怎么样了？”吴炜迫切想要知道陵雪的身体状况。
　　“什么怎么样？难道不是大哥您骑的太快，颠的？！”陵雪强忍不适，坚强吐槽。
　　“无碍，这位小姐只是受惊过度，好好调养几日即可。”大夫似乎熟悉吴炜的大嗓门，淡定开药便告辞。
　　“二弟，你说这位小姐的奶娘和丫鬟都葬身谷底，这位小姐又惊吓过度昏迷，如今该怎么办？”陵雪估摸着这位大汉应是镖局主要当家之一。
　　“大哥，你可不能不管这位小姐。”吴炜生怕大哥要将陵雪推开。
　　“急什么？我说不管了？为今之计，只能一边寻找接头的人，一边等这位小姐苏醒……”谈话声在陵雪耳道愈来愈细，伴着吴炜等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陵雪迷迷糊糊陷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