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花落》只为故人来

7、狸猫太子（上）

　　酒肆人声鼎沸，正中央是戏班咿呀呀唱曲，楼上陵雪抱着饭盆猛干饭。
　　“小二，再来一壶龙井。”换了身打扮的陵雪，坐在二楼临栏靠窗雅座，酒足饭饱后，招呼店小二来壶茶，清清胃。

　　“来了～客官！”店小二端着茶壶旋转跳跃穿过人群，嗓音雄厚悠扬，“这位小爷，您的饭量够可以的啊！”

　　“哈哈，老话说得好嘛，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陵雪倒也痛快，直接扔给店小二三两银子，“结账。”

　　“好勒！谢谢客官！”店小二接过银子道一声谢，麻利下楼去给陵雪找零。

　　陵雪瞧着店小二跟个陀螺似的在饭桌中转来转去，甚是有趣。

　　“客官，您的找零。”像烟似的冒回来，店小二手里拿着铜板和碎银子。

　　“劳烦帮小爷我买半斤蜜饯，剩下的都给你了。”陵雪脚踩长条凳，靠在墙上，优哉游哉指使店小二，打发时间。

　　“好嘞！谢谢客官打赏。”店小二不能拒绝客人的请求，况且还有赏钱。陵雪看着店小二又转出去，笑的情不自禁，陵雪承认自己就是恶趣味发作。

　　正在调戏店小二的陵雪，终于等到鱼儿上锅。

　　探头看去，周雪一行人停在饭馆门口。听的赵氏吩咐店家找个雅间吃饭，另外饭菜清素为好，镖队的饭菜费用也记在他们账上。

　　观察半晌，确定一路上周雪都戴着面纱帽围，镖队的人都没见过周雪的样貌，松口气的同时不知自己在庆幸什么？陵雪目送周雪和赵氏以及福福进入雅间吃饭。

　　“好！”“唱的好！”叫好声震得楼顶都蹿三蹿。

　　“客官，您的蜜饯。”店小二双手递上蜜饯。对于店小二的报账，陵雪爽朗豪笑，摆摆手不用如此，余钱都给他。

　　“楼下怎么这么热闹？唱的是什么？”陵雪道声谢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店小二聊着天，消磨时间。

　　“客官，这台下唱的是‘狸猫换太子’，是戏班新排出来的戏，可受欢迎，这两天店内上座率都因这出戏提高不少。”店小二喋喋不休，打开话夹子，话语如洪水一泻千里。

　　“这戏啊，演得老神了。话说，有户大户人家的公子，从小被奶娘偷换，本应是腾天飞龙，却落得个泥淖黑鱼的下场。但是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到底出息，一朝高中，入仕为官，与自家父亲相认，还娶了当朝公主。”

　　“客官，您就说神不神？”店小二说的口干舌燥，陵雪真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

　　“是怪有趣的。”袅袅茶气遮住陵雪眼底的狠辣，“但是以假乱真这种事，就需要永绝后患。到底是妇道人家，竟然留那公子一条命。”

　　“客官，您说的也有理，不过这样戏就没法演了。”店小二表面为陵雪说话，心中暗叹，陵雪不愧是走江湖的人。

　　觉察店小二下意识语气停滞，陵雪哈哈大笑，“的确，要是按照小爷的意思来写，这出戏也就谢幕了。真是一出好戏，小爷也去看看。”陵雪趴在栏杆，仔细看戏，扯开话题。

　　冬日里的一点翠绿在远处盘旋，而后在屋檐上落定，睁着滴溜溜的小眼睛盯着陵雪。见有他人打量自己，扑棱扑棱翅膀消失在视线中。

　　“客官慢走！客官下次再来！”陵雪看见小翠就知道温瑾回来了，按照计划赶去与温瑾集合。

　　经过楼下大堂时看见镖队的人酒足饭饱，横刀竖剑，边听戏边等周雪等人用餐后出发。

　　“啊～～”咚咚锵！嚓嚓嚓！老生开嗓，响彻云霄，似有雷霆万钧，“天道好轮回～啊～～”

　　的确是天道好轮回，陵雪掏出半钱银子，打赏台上老生，“唱的好，赏。”

　　撑开红纸伞，陵雪裹紧大氅，越往镇外走，人迹越稀少。

　　偶有枯叶飘落于红伞，明明只是辜月，却有万籁俱寂之感。百山鸟飞绝，幽径人踪灭。

　　看来这周小姐的确不受宠，周家的人明明可以接到法福寺，只因山路不好走，便约在滁州城集合。所以赵氏只得雇镖队护送至滁州城。

　　“师兄。”陵雪掏出怀中热乎乎的大肉包递给温瑾，“这几日辛苦师兄了。”

　　“既然决定这么做，切勿心慈手软。”温瑾接过冒着热气的大肉包，随后解药递给陵雪，“服用蜜丸后，最好让嗓子休息三五天，勿要大声说话。”

　　“嗯嗯，啰嗦。”陵雪满不在乎敷衍，掰开肉包，小心翼翼喂食小翠。“慢慢吃，别烫着。”

　　“你这丫头，小心一辈子都是男音。”陵雪满不在乎的态度实让温瑾恼火。责备过后还是耐心再三叮嘱：“等会打斗的时候你就带着周家小姐往西边跑，最主要的是拿到玉佩，其余事情师兄来办。。”温瑾也不在乎周雪的命，谁让她是周良羽的女儿，一命抵一命。

　　“师兄，你扮土匪格外英俊呢！莫不是你祖上就是干这个的？”陵雪围着温瑾转圈圈，“这气质，啧啧，浑然天成！”

　　“别皮了，夜幕将至，快把衣服换好。”不理会陵雪的调戏，利用大氅和自己外衣搭好临时换衣间，背过身，准确无误将镖局制衣扔在陵雪脸上。

　　“是，老大。”陵雪站在烧热的石块地，利落换好衣服，“师兄，转过来吧。”

　　得到温瑾命令的陵雪肉疼的将大氅和套衫扔进火堆，嘴里念念有词，“五两银子、五两银子、三两银子、一两银子、一两银子……”

　　温瑾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靠在苍木，耳边还立体环绕“五两银子、一两银子”魔音。枝梢上小翠窝在树桠里专心致志放风。

　　“师兄，人来了。”陵雪悄无声息跃上枝头，山谷两侧埋伏着不少土匪，对这条肥鱼明显跃跃欲试。

　　温瑾即刻睁眼，扬雪覆灭篝火，蹲在树干间，聚精会神注视镖队行进。

　　小翠跳到另一棵树上，有条不紊梳理羽毛，把树让给二人。

　　“等会打起来的时候，你只管负责周家小姐和玉佩，剩余的我来处理。”温瑾示意小翠跟紧陵雪，等陵雪抓住周雪，便带着陵雪往西边走。

　　“嗯，我明白。师兄，小心。”陵雪与温瑾不约而同相视一眼，点头示意明白。

　　在瞑色掩护下，二人分头行动。陵雪负责抓周雪，温瑾负责将赵氏和丫鬟灭口。得手后，在西边山崖集合。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土匪头子没想到临近年关，还能干票大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镖队示意赵氏三人不要慌，他们会保护她们的。

　　“好说，如果各位好汉只是想要钱，我吴炜给便是，望各位好汉行个方便，放我们离去。”为首之人并不想动刀刃，用钱能解决的事自然最好。

　　“老大，看样子，他们挺有钱的。”土匪二把手拽着缰绳，眼里写满贪婪。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镖师知道越拖对他们越不利。

　　正当双方无声较量中，温瑾买通的小土匪趁机制造混乱，大言不惭口出狂言，怂恿土匪头子：“老大，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们人没我们多，直接都抢了，人可以给您当压寨夫人啊！保我们过个好年！”

　　此话一出，空气中弥漫的味道顿时不对，镖队直接拔出刀剑，土匪这边也是号令小弟做好攻击准备。

　　混在土匪群中的温瑾借助黑暗，二话不说直接对镖队出手。

　　虽不知道是谁贸然出手，但是土匪头子见对面想跑，也顾不得许多，命令小弟们上。

　　电光火石间，场面顿时混乱不堪，人仰马翻，打得不可开交，情况脱离掌控。双方就这么一头雾水不明不白打起来，刀剑相碰，兵刃撞击声在山谷悠悠回响，惊起鸟儿无数。

　　镖队的人迅速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带周雪迅速撤离，一部分抵抗土匪拖延，为撤离争取时间。

　　夜色完全降临，蹲在山沟沟里的陵雪闪身混进镖队，混乱之际跳上马车，二话不说直接驾车离开。

　　温瑾见陵雪和小翠离开，大声嚷嚷：“老大，有人跑了。”

　　土匪头子定睛一看，嘿，到嘴的肉还真跑了，怒吼道：“给老子追！”

　　镖队见雇主安然离开，也无心恋战，边打边退。

　　鹅黄裙的小丫鬟在混乱的人群中不知所措，害怕哭泣出声，稚嫩懵懂的眼神一瞬间堪比槐刺，扎的温瑾心头涩痛。

　　可是这种不忍也只是一瞬间。温瑾拉住小丫鬟的手，轻声软语安慰：“别怕，我带你去找你家小姐。”

　　熟悉的面孔震惊福福的瞳孔，“夫子？”

　　温瑾也不说话，随手扯下旁边土匪的披风护住福福，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温暖臂弯让小丫鬟放松，曼珠沙华让小丫鬟渐渐入睡。

　　等到小丫鬟也不见，土匪老大和镖队队长两两相望，他们各自的人马都打散了，就剩双方老大无语看苍天。

　　尴尬、迷茫的气息在白雪纷纷中笼罩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