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花落》只为故人来

4、楚歌宴

　　六月初六，良宵美景，朝官着锦衣华服，依次列坐。园内目光所及之处，黑帐蟠龙遒劲，金帘彩凤翱翔，碧荷玉鼎焚香缭绕。珠宝幻彩争辉，流光四溢，照的明烛失色，更衬荷园清幽。
　　清泉叮叮，五彩锦鲤拍水而起，惊起点点银珠稍添碧绿。风掠，荷面翻涌，如银花雪浪白梅滚滚，如春日湖水波光粼粼，分不清水面与荷面。石桥假道势如游龙，依水而立。两边石栏白玉雕栋，皆系水晶琉璃风灯，上下争辉。百盏风灯映辉，堪比白昼，光至听月楼。
　　听月楼前星荷台，台下沉水红木，楼上宝珠熠熠。万颗明珠，荧光微微，造就玉珠乾坤。更有三颗偌大的夜明珠，位悬主位，柔光四溢，将整个星荷台笼罩其中。纵有明月当头，亦不及华珠柔媚，流光溢彩，给人宁静安详之感。
　　弹筝逸响，曲高如雄鹰在天，乐低如牙鱼潜溪。筝声跌宕起伏如亢龙在涧，卷起惊涛骇浪，使人身临其境，屏息凝神，妙音入神难再有。
　　列坐宾客，左右环抱，燕赵美姬眉目清扬，红唇皓腕执酒箸菜，美人乡英雄冢，埋葬多少有志之士？！
　　丝竹之音不绝于耳，回舞之姿不绝于眼。赏荷会进入高潮，花媛献舞，点燃星荷台。玉箫竹琴，弹尽宫商角羽。缓歌慢舞，弄情倾意，如夏日荷花敛蕊满开。
　　忽而琴声陡转，除了花魁，其余人半拢半俯身，将花魁围在当中。花魁如一朵芍药迎风摇曳独舞，风情自露，勾魂夺魄。
　　“好！”喝彩声阵阵，宾客目光都被花魁吸引，不自觉随着花魁舞步转换而调整目光。
　　桃花扇、楼心月，裙带绿双飞，一抹香腮红。舞转回红袖，微睇托含辞。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眉眼风情，不媚自弱。
　　看得众人停杯滞盏，杯中玉液泗流。荷园静悄无声，偶有蛙鸣和蝉聒，宾客全神贯注欣赏这一幅会动的美人画。
　　跪在齐璜下方的陵雪小心窥视齐璜的一举一动，见他的注意力都在正前方的花魁身上，陵雪也只能咬紧牙关，告诫自己时机还未到。
　　齐璜放荡不羁的作为让陵雪鄙夷嗤笑，真是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但是自己得以进入太子府确实要好好感谢齐璜，感谢他对美色的贪恋。
　　三日前，陵雪和洪通正站在秦楼前，啧啧惊叹达官贵人的富饶生活。曾经受过洪爷恩惠的看门郎告诉洪爷，秦楼因为贵人包下整个青楼，导致人手缺少，现在正在招收打杂小厮，不过晚上正是秦楼忙碌时候，让陵雪明日白天过来应聘。
　　陵雪心中有意但是却一口回绝，她虽然想报仇，但是不想连累洪通。在回破庙的路上，陵雪故意招惹巡逻兵官，当着一群观众面前装作不会泅水掉落护城河。
　　结果还是洪通等官兵走后，顺着护城河坚持不懈寻找自己，祈祷自己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万一遭遇不幸，他也要为自己收尸，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介游魂。
　　前日陵雪偷看偷看望洪通，发现他居然酒都不喝，发动手底下的乞丐一同寻找自己，务必要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昨日才进秦楼，便被老鸨指派给一位脾气不好的花媛，今日才有幸随花媛入府。正当下午花媛为登台悉心装扮时，陵雪趁机迷晕花媛，自己扮作花媛登台。
　　齐璜招手示意花魁上前，为自己斟酒，花魁美目倩兮，娇面半遮，欲语还休，柔媚自现，如蝴蝶翩翩而舞，卷裹荷香扑面而来。
　　齐璜搂住上前斟酒的花魁，细嗅美人，右手夺过美酒一饮而尽，用力拽下花魁面纱，左手在美人娟丽脸庞摩挲，感受美人的如玉凝脂，嬉笑连连。
　　齐璜见坐在右下侧的齐珩正襟危坐，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不近女色，不禁嘲笑齐珩的假正经，似笑非笑看向齐珩。
　　“美人美酒，本宫怎能独享？去给端王也倒杯美人的--美酒。”齐璜一把将美人推向端王，拉长的语调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有趣的是，齐璜并不怜香惜玉的力度，花魁居然还能借力回步，跳得罗衫半脱肩。
　　花魁得令，跳舞绕向齐珩，芙蓉斜盼，腕动华玉。一舞一步皆是风情，让一众朝臣看得目不转睛。
　　除了陵雪偷偷瞥视齐璜，坐在齐璜右侧的端王同样注视齐璜的一举一动。
　　齐珩未料及齐璜行事如此张狂，而且父皇竟然默许了。齐璜和花魁的小动作可真多，就是不知今夜他能不能逃出这鸿门宴？
　　闭目聆听，荷园阴暗处最少有一队的近卫军。难怪父皇突然身体微恙，不能赴宴。他何德何能竟能让当朝太子和当朝皇帝联手。齐珩陷入沉思，被人连唤好几声才回神。
　　“王爷，今日恐怕是鸿门宴。”谢致勉寸步不离跟在齐珩身边。
　　齐珩自然也看出宴会的杀意，暗流涌动。这顿饭恐怕是自己的断头饭。
　　“你有几分把握？”齐珩低声询问，可能唯一值得庆幸是，对于今日之事自己早有预料，便是死也是鱼死网破。
　　“回王爷，拼死三成。”谢致勉不敢高估自己。
　　“既如此，你想办法通知武安。”在此关头，齐珩只得暴露谢致勉。
　　“是，王爷。请王爷等属下一盏茶的时间。”文弱书生谢致勉不值一提，佯装如厕得以离席。
　　更衣室无人处，谢致勉飞身翻上墙头，取出口笛吹响暗号。
　　齐珩饮尽杯中清酒，与齐璜的目光不期而遇。只是一个得意洋洋，一个隐忍不发。花魁越走越近，暗处刀剑琅琅铛铛。
　　管弦之音唱哀曲，好大的一场戏。齐珩藏在袖口的手捏的发白，鲜血从掌心流出。
　　“齐明羲，不论今日结果如何，你我父子情缘皆化作灰烬。”齐珩感知花魁舞步中的杀意，捏紧袖中短剑。仇恨的种子冲破土壤，野蛮肆意生长。
　　陵雪见众人沉浸在花魁的风情中，便突然发乱，飞身杀向齐璜。
　　“狗贼，拿命来！”齐璜目光聚焦他处，心思不在，陵雪知道动手的机会到了。
　　当即，右手拔下发簪化作飞镖，出其不意解决齐璜身边的侍从。左手抽出私藏的短刃，寒光逼人，晃了众人的眼睛，乱了众人的心思。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齐璜无法闪避，直接将身边的侍女拉过来，替自己挡了这一遭。
　　“来人，护驾！”急促、害怕，可是脚下却毫不留情踹开倒在身下的侍女。
　　滚烫的猩红挂满脸，月光拉开虚假的冷静，眼底是疯狂的绝望与仇恨。陵雪多想仰天长笑，原来堂堂的皇天贵胄也怕死啊！
　　真的是刺客！不是太子的摔杯为号。齐璜的呼救打破众人的迟疑。不知隐藏在何处的近卫军，忽的冒出将齐璜护在身后，将陵雪团团围住。
　　太子的怒斥让整个太子府比加水的滚油有还要炸锅，比火烧蜂巢还要嘈乱。
　　刀光剑影比骄阳还要刺眼。花魁艳丽舞裙此时更像戏服，浓妆艳抹还挡在齐璜身前。
　　原本皮影戏变天桥杂耍，这转折不可不谓戏剧化，让今天赴宴的人都终身难忘。
　　虽然不知道为何场上风云突变，可齐珩心比三九寒天还要冷，他的父皇这么想他死吗？三十三位的近卫军。
　　如果今日不是眼前的少年忽然行刺，那么明日抬出太子府的尸首便是他的。
　　“王爷，快走。”谢致勉看着瞬间暗淡的齐珩疾声提醒，虽然也心痛皇上的冷血残忍，可是眼下逃出太子府才是最重要的。
　　齐珩不发一语，在谢致勉的掩护下默默逃离阎罗场。四目相对，陵雪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让齐珩心惊，滔天恨意可将天地化为焦土。他真的很好奇自己的“好哥哥”--齐璜对这为女子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