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春》北宅一故人

194、 第三卷 第十九章 入局

　　第三卷第十九章入局

　　昏暗暖黄的一小团碳火点染着黑夜，房中之物皆被笼罩上一层朦胧的微光。

　　小五添好碳，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莫城如低弱的声音从储原川指缝透出来。

　　“……嗯。”

　　储原川坐起身，回手拢上腰间还没来得及系好的衣带。

　　“雨还在下，看样子今夜不会停了。王君……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等凌护卫吗？”

　　“你累了就睡吧，不用管我。”

　　果然是因为屋外电闪雷鸣，不愿意一个人待着。

　　莫城如想罢，且就由他。

　　莫城如自上次在神坛受伤后身体每况愈下，精力也大不如从前，时常感觉头晕目眩，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着的。

　　储原川才说完话，就见他已经乏累到睁不开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安睡的模样恬静，与醒时战战兢兢的状态大相径庭。整个身躯随意瘫在塌上，松松垮垮的玄衣领口半敞着，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储原川喉结一滚，燥意席卷而上，转瞬燃上脸颊。

　　他悄悄扯来被子盖在莫城如身上，仔细掖好被角。

　　“忘记了也没关系，那就重新认识。现在换我来保护你，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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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城如醒来时，储原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五告诉他，今晨凌凡回来了一趟，后来又走了。

　　想起昨夜小王君曾提及今日有什么事要跟凌凡一起去做，莫城如便也没有再担心。

　　长街湿雨，雾气蒙蒙。

　　城中犹如水墨丹青，琼楼玉宇，青砖幽弄，一派静谧而内敛的朦胧景色。

　　储原川撑着一柄绘着玉竹的油纸伞，走入悠长雨巷中的一间叫花容坊的小铺子。

　　再现身，他陡然变了装束。

　　他身着一件古褐色及地披风，上缀着金丝织绣珍珠勾勒的牡丹图，披风四周还有一圈黑色短毛围成的出锋，在阴雨中也不掩其顺滑的光泽，尽显奢华。

　　他也一改往日全束的头发，微卷的青丝垂散在肩头，额前系着一条编织着银饰的皮绳。脸上原本清冷的五官被花容坊的画师画成了一副颇具异域风格的硬朗粗犷模样。

　　储原川举着镜子端详着自己嘴唇一周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很是费解。

　　“这是不是夸张了些？”

　　“一点都不夸张。”凌凡解释道：“王百万是大漠人士，他们那的人都是这个样子。您要不装得像一点，回头被他们看出来，咱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凌凡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手串，“王百万喜好古玩，这种物件从不离手，您拿着。”

　　储原川不情不愿地伸手接过，怎么拿都不自在。

　　“王君的声音还是与王百万这个年纪差了不少，一开口就能让人听出来。您一会少说话，尽量不说话，您要想说什么，属下替你说就行了。”

　　储原川点了下头，“快到时辰了，走吧。”

　　万宝局坐落在城东一片宽阔的空地上。

　　从外面看就像一块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铁匣子，连一扇窗也没有。

　　凌凡跟门口的守卫递上半路截来的请帖。

　　就见守卫查验之后，回身旋转铁门上的舵型开关。

　　沉重的大门缓缓拉开，里面的场景着实连储原川都不免惊奇。

　　通天高的大殿不见片瓦，墙壁屋顶，甚至殿内砥柱皆是真金打造，连脚下地面也是由无暇白玉铺垫而成，可谓金碧辉煌，璨若琉璃。

　　若要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壕。

　　凌凡吃惊地张大了嘴环顾一圈，感叹道：“这位凤老板不会是有金矿吧？难怪坊间传闻，凤老板动动手指头就能买下九州。”

　　“郎君过誉了，这都是镀金的，花不了几个钱。只是为了称称门面。”

　　闻声，储原川转身看去。

　　说话人是位女子，梳着一头朝云近香髻，面若上善水观音，目若秋水写潇湘，一颦一笑仪态万千。

　　“您是……凤老板？”凌凡问。

　　“在下凤飞花，见过二位郎君。”凤老板施了一礼。

　　凌凡连忙回礼：“这是我家王掌柜，在柳东做皮张生意。”

　　“原来这位就是王掌柜。万宝局有幸曾与府上合作过几次，只是王掌柜贵人事忙，一直无缘一见，这次还多亏您赏脸。”

　　储原川颔首施礼。

　　凤飞花目光炯炯地端详着他手中之物，好奇地问：“我看王掌柜把玩的手串色泽光艳，纹理似花，不像普通的珠子，很是稀奇，敢问这叫个什么名字？”

　　储原川吃语。

　　凌凡接过话：“是舒俱来。”

　　凤飞花点点头，眼神有意无意瞟去储原川。

　　凌凡继而说：“我们掌柜这几日上火，喉咙痛，不好开口，还望凤老板莫怪。”

　　凤飞花：“原来如此。这里倒是备着一些去火茶，我叫他们泡好端上来。拍卖会即将开始，请王掌柜与小郎君先行落座，一会把茶给您送去。”

　　凌凡：“有劳。”

　　见人走远，凌凡小声说：“这位凤老板倒是没有传闻里那么市侩，我看着还挺好相处的。”

　　储原川四处打量，除了大门正对面两侧延伸而上的楼梯，整座大殿一览无余，毫无避人耳目的死角，别说想悄悄干点什么，就是随便往那一站都格外显眼。

　　根据凌凡的调查，凤飞花终日待在万宝局，几乎从不外出，可是这里看不到一丁点生活的痕迹。

　　“知道楼上是什么？”储原川问。

　　“属下连万宝局的大门都没进来，这就更不知道了。不过王君你看。”凌凡示意，“这里四周墙壁虽然雕龙画凤很是唬人，极意让人眼花缭乱，但细看看，墙体上方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一块地方与旁处不同，不是整块漆面，而有缝隙。大抵是暗藏玄机。”

　　储原川：“先静观其变。”

　　大殿当中分两侧摆放着各十六张桌子。每张桌子旁分别有四张椅子。

　　储原川找了一处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

　　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人员陆续到来，几乎座无虚席。

　　裴怀正、张端、沈茂泉等共六位大臣也在其中。

　　储原川侧耳听着几人闲聊。

　　几位大臣从哪里的酒楼好吃说到某某某又娶了第十七房妾室，再到王君生辰贺礼送什么东西。

　　好不热闹。

　　倒是没有一件事是他想听的。

　　一直等到凤飞花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拍卖会开始，几人终于闭了嘴。

　　凤飞花先行一礼，道：“今日各位在百忙之中大驾光临，使我们万宝局蓬荜生辉，不胜荣幸，也多谢各位一直以来的照顾。所以，万宝局特意拿出镇店之宝，回馈各位。”

　　她扬手示意，“请各位一观。”

　　此时，一副画卷从天而降陡然展开。

　　凤飞花：“第一件名曰，江山美人笑。”

　　两侧来宾观望，人群中一人开口：“这不就是一副画吗？我看这画功虽说还算不错，倒与名家之作相差甚远，不足为奇。”

　　“您再仔细瞧瞧。”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近前细细观摩，都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不过眨眼的间隙，只见方才还背对着众人的画中女子突然款款而动，继而回眸巧笑。

　　众人大惊，顿时后退。

　　“妖物！这是妖物！”

　　凤飞花莞尔一笑，“各位莫慌，这不是什么妖物。只是因为光影变化因而产生的奇景。”

　　她说着，举着灯烛绕着画卷慢慢游走，便见画中女子果真随之而动，灯烛停驻，女子也不再动了。

　　“还真是妙哉，妙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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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更妙的。”凤飞花徐徐迈步，言道：“这第二件宝物，名曰，万佛朝宗。”

　　话音刚落，大殿正当中白玉地面轰然升起一层高台。

　　一尊九尺高水晶众神像由地而上。

　　储原川蹙眉，看来万宝局内隐藏着不少机关。

　　凤飞花柔荑轻抚神像，说：“此物通体无暇，乃是用整块水晶雕刻而成，我敢保证，在这世上，像这么大的水晶独此一块。而且，这尊神像在夜里灿如白昼，美若星河，犹如众神降临，寓意福祉绵延。”

　　众神像材质如凤飞花所描述无差，而上面的每一尊神像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大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众人围着神像瞠目结舌，各个惊叹连连。

　　“第二件宝贝都如此绝妙，那这压轴的岂不是……”

　　此人说罢，所有人都满心期待。

　　凤飞花：“第三件，是我万宝局第一至宝，名曰，血精石。”

　　“血精石？！”凌凡暗呼。

　　储原川眸光一震。

　　凤飞花摊开掌心，众人望着她手中巴掌大小其貌不扬的石头，虽是不懂，但一听说是万宝局第一至宝，便也由生敬意。

　　“这块血精石是我从南疆收来的，看起来与寻常石头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它是以灵木树脂包裹火山岩浆自然产生，历经万年才能形成。因其具有灵木灵气，内里又为流动的赤焰，形容似血，故而得名血精石。更重要的是，此物至刚至阳，食之，可重燃心血，起死回生。”

　　众人恍然大悟。

　　“敢问凤老板，这三件宝物出价多少？”裴怀正问。

　　凤飞花微微一笑，“这三样东西，无价。”

　　人群无不诧异。

　　“凤老板不是说拍卖吗？无价是什么意思？”

　　凤飞花言道：“各位都是朝阳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想来我不管出价多少，各位都能拿得起。可是，在下想要的不是钱。”

　　张端冷眸微眯，“那是什么？”

　　凤飞花看着众人，说道：“我有一位兄长，出生时就脑子不好，愚笨至极，学什么都比旁人慢。爹爹为了让他能有出息，就送他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求学，结果发生了意外，被人害死了。近年得知他有一样很重要东西遗落在一个地方，我很是挂心。如果你们谁能拿到这样东西，今日万宝局展出所有的宝物，任君挑选，分文不取。”

　　一人问：“敢问凤老板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凤飞花：“不瞒各位，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那东西在芳远百鬼哭中。”

　　“百鬼哭？凤老板，你这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嘛！那地方邪性得很呐，据说每每夜里都鬼哭狼嚎，近些日子又有不少路过那里的人都无故失踪了，谁敢去啊。”

　　人群窃窃私语。

　　“我可是早有耳闻，百鬼哭原先是一处金矿，而也正是因为当年有人违令开采后发生矿难，以至于当时的工人全部遇了难，从那以后便才传出那里闹鬼的事情，后人们就给它取了‘百鬼哭’这个名字。”

　　“金矿？这么说，或许金矿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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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后，一人扬声问：“连凤老板自己都不知所寻何物，这叫我们如何找啊？”

　　“好说。”凤飞花命人呈上一物，“这些瓶子里的东西与之会有微末的感应，并且可以与所寻之物相融。”

　　有人问：“怎么只有八瓶？”

　　凤飞花：“瓶中东西稀有，我暂时也只能凑这么多了。拿了此瓶就等同与我凤飞花立了盟，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成，我不仅可将宝物奉上，如果日后遇到任何难处，万宝局定会鼎力相助。可若拿了瓶子又不办事，就是我万宝局的敌人。各位请想好了再做决定。”

　　众人游移不定。

　　“去拿。”储原川说。

　　凌凡得令，率先上前取下一只瓶子。

　　过了一会儿，其余七只瓶子也分别被人拿走了。

　　凤飞花拱手，“预祝各位，马到功成。”

　　拍卖会落下帷幕，储原川没有急着走，待人走的差不多了，他转而到凤飞花面前。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略带沙哑地问：“凤老板，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凤老板答疑。”

　　“王掌柜请说。”

　　“凤老板既然知道那东西在何处，为何不自己去寻，反而要以如此贵重的宝物做赏金，叫旁人替你去？”

　　“王掌柜是个聪明人，所以就应该知道，百鬼哭不是善地。我一个区区弱女子，分明有万全之法，又何需亲自去冒这个险呢？”凤飞花轻笑，“在下等着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