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仙君》什枣

4、百官志四

　　次日一早，张纪云就下山了

　　张纪云和苏秀二人继续骑马赶路。到了迁安，二人结算完尾款后就乐呵呵地分道扬镳了。

　　怕是都以为不会再相逢。

　　张纪云直接去了指定的地方，宋鹤扬跟他说那里会有一男一女等着他的，是他到了中原后十分得力的下属，也是他除了家人外最信任的人。

　　可他这位好哥哥还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宋府已经变为一团灰烬不复存在了。

　　张纪云坐在茶馆里故作悠闲地喝茶，内心却是焦急无比，只希望那两人不要忘了这约定，快些来。

　　不料却有不长眼的家伙闹事，张纪云坐在角落也听了个大概，张纪云真觉得中原人掉价，胡话张口就来，混事还随处可见。

　　他显然已经忘了他的救命恩人。

　　张纪云坐不住了，正要发难，却见那人突然吃痛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膝盖，又是一声惨叫，那大汉又抱着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以为他在拍照呢哈哈哈...

　　张纪云憋住笑，掩饰性的用手掩着嘴，轻咳了两声。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与他对角的角落，那个位置上坐着个穿白色长衣的人，他背对着他看不清脸，长发随意地散在肩上，张纪云只看见长袖中那只纤长白嫩的手。

　　这人真是气宇不凡，在一群乌合之众中一眼就能分辨，仅仅是坐在那里，仅仅是一个背影，便仿佛整个空气都凝固了一样，这般寒冷。

　　再没人敢闹事，原本嘈杂的茶馆里像熄了火一般安静。

　　张纪云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再抬眼，看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位都是极好看的人，只是神色颓然又沮丧。

　　他直觉这就是他要等的人，于是起身向他们走去。

　　他余光瞥见那位白衣公子手里攥着颗平滑光亮的石头，在他细长的指尖中一下一下地转动着...

　　到了夜晚，张纪云随便找了家客栈放了东西，坐在床边一下一下地擦着他的“芙蓉”剑。

　　他大哥当真义气，留下的这两个人都是极特别的人才，个性鲜明。

　　男生名叫林里，沉稳又内敛，白衣里夹着淡淡的浅绿色，拿着把白色夹着淡淡的浅绿色的扇子。那扇子较普通扇子来说，更大也更危险，是为“铁扇”，充当他的杀人武器。

　　女孩姓唐，名秋，粉红色短裙，踩着双黑靴，逢人便笑。

　　两人年纪相仿，十七八岁的样子，又都武艺精湛，聪明又机灵。

　　张纪云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笑一声，大哥真是有心了。他最爱的，就是跟这样的年轻人合作。

　　张纪云说明了自己此行的缘由目的，然后拜托他们二人将他弄进皇宫里去。

　　他的目的，是刺杀。

　　他们二人自然答应，表示会鼎力相助，只是三人又同时认为此事急躁不得，须摸清情况，考虑到各种突发情况才好动手。

　　毕竟他们都记得三年前让当今圣上一战登顶的长城之战，何等惨烈，何等悲壮。这皇帝决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只是一番畅谈之后，三人竟都无处可归，他们二人都太过年轻了，根本无法在长平城里安家落户，宋府原本是他们栖身的地方，现下...

　　也只有住客栈了。

　　窗外的月光柔和地落了下来，一如往昔的温柔。

　　张纪云收好剑，吹熄了烛火，褪去衣物浅浅入眠了。

　　他再睁开眼，发现他竟然就在皇帝寝宫，他暗暗抓紧了“芙蓉”，往皇帝卧榻走去。

　　他的剑抵住了床上之人的脖颈，他稍一使劲，脖颈处就流下了血来。张纪云脸上露出快意的神情，一眨眼，那血流处竟开出了殷红色的花，于脖颈处蔓延，开得鲜艳又热烈。

　　张纪云诧异地看着皇帝，惊觉这人正是他的“恩人”！那个水下拜佛的红衣少年！

　　他握剑的手轻微颤抖，可依旧死死地抵住，他恍惚间看见那人唇瓣开合，温柔绵长的一句传进他耳里：

　　“愿力，无边。”

　　紧接着，殷红色的花开到了嘴唇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剑却好像突然有了意识一般，不听使唤了。

　　他握不住，结果剑锋陡然一转，往他恩人脸上划去，措不及防间，那张俊美清秀的脸就这么毁了。

　　是的，彻底毁了。

　　从左侧脸颊开始，经过那只饱含着秋水的眼下，横向右蔓延，直至鼻骨。

　　他的“芙蓉”斩过无数士兵，也为他立过无数战功，创下过无数奇迹，可从未令他如此恐惧。

　　是的，他恐惧。

　　他颤抖地放下“芙蓉”，伸手去抚摸他恩人的脸庞。

　　他恩人却突然睁开眼，面目狰狞，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张纪云猛然从床上坐起，出了一身汗。他不知他何以做这样的梦，困惑着，直到他再也想不起他梦到了些什么，也再也无法入眠了。

　　而苏秀拿着挣来的钱，正嫌烫手，迫不及待喊着自己的好兄弟秦嵩去春华楼打算好好玩玩。

　　两人占了张好桌，苏秀一副大款的样子，中气十足喊了句：“小二，上酒！”

　　“近几日朝中局势紧张，长平城内一时风云莫测变幻无常，我虽早就有意一一铲除四大家，却不料首先倒下的竟是宋府，蓝氏当真是手段高明，连自己的亲孙女也被蒙在鼓里当了棋子，”

　　秦嵩穿着便服，依旧是一副傲慢得不可一世的神情，语气却像在谈论昨天喝的下午茶，“你三个月不在，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了你我的预期。”

　　上次秦嵩在六塘镇委托一事，苏秀早就让手下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宋府宋将军宋鹤扬再怎么尽心尽责，忠心耿耿，也不可能摆脱他一个外地来的异姓王爷的身份，也许朝臣从未将他当做自己人，也许这只是朝臣们陷害他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之一。

　　而这背后的势力，极大的一股就是城中另一世家，蓝氏。

　　苏秀想起三个月前，宋府那位公子宋元和蓝老二孙女蓝云木的婚事在长平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谁又能想到，这一段姻缘，被蓝氏亲手一把火烧了，从此与世界陌路，阴阳两隔。

　　“宋将军呢，他可知晓？”苏秀问，仰头闷了口酒。

　　“宋府上下百来号人皆丧命于此，男女老少无一幸免，”秦嵩笑道，“他如何得知。”

　　“宋将军...”苏秀打了个酒嗝，接着道，“在大漠怎么样了？”

　　秦嵩摇摇头，答非所问：“三个月过去了，成败，得失，输赢，都该尘埃落定。”

　　他在等待最后的钟声敲响。

　　也许就在不久后的容王节。

　　苏秀已经有些晕乎了，看着秦嵩左摇右晃，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的好兄弟为何非要当这个皇帝，烦心事实在太多了。

　　台上唱戏的又换了一拨人，苏秀看着眼前绫罗绸缎包裹起来的绝色女子，心里想着今夜就不回家了。

　　秦嵩已经让那位楚常忆将军给接走了，苏秀摇晃着站了起来，向台前走去，扫过一众姿色各异的美人，停在了门帘处那个单薄娇俏的背影上。

　　薄薄的丝绸裹着单薄的肩膀，看起来圆滑白皙，门帘半掩着，若隐若现，往下是纤细的腰肢，似乎相较一般女子更加劲瘦，身形欣长，袅娜多姿...

　　嗯，就你了。

　　苏秀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再配上一张热情洋溢的笑容，伸手勾住了那人的肩。

　　苏秀正准备把他跟女孩子搭讪一贯屡试不爽的一套说辞拿出来，怀中人却突然抓住苏秀放在他肩上的手，用了一股巧劲，被他拧至胸前，苏秀手腕一阵疼痛，倒让他环住了。

　　两人一对上眼，眸中都闪过一丝错愕。

　　那人冷哼一声，道：“怎么，哥也来这种地方？”

　　对苏秀这可以说是正常，谁不知道苏家大少爷成天不着家，不学无术。苏秀心里丝毫不慌，犹豫道：“长青？”

　　苏长青松开了他，黑着脸不说话。

　　苏秀看着长青娇艳欲滴的脸蛋，一阵心痒难耐，不过醉意还没吞噬他心里那点仅存的理智，他摆摆手，道：“小孩子不要来这种地方，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去。”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长青自小在戏台上唱戏，十三四岁的时候他这好嗓子让皇宫里的人听了去，不知怎么又让苏秀他爸捡了回来，虽然做着仆人的活，却因为他生的实在好看，又会察言观色，于是苏家便给了他个名号，对外称作苏家小公子。

　　苏秀对他印象最深的，该是他刚进苏家那时，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天，用唱戏的嗓子甜甜的叫他“哥哥”。

　　只是后来他入了镖师这个行业后，再很少回去了，对这个弟弟也渐渐淡忘了。

　　如今再一相见，风花雪月下，他已经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小孩了。

　　苏秀忆起往昔心里禁不住泛起伤感的波澜，年少的时光，是再也回不去了，他也不是那个纯粹的苏家少爷了。

　　苏长青深深地看着他，苏秀面色潮红，醉眼迷离间，恍惚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苏长青俊美的脸蛋放大在他面前。

　　等苏秀反应过来，苏长青已经离开了他的唇，退后一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长青舔了舔嘴角，勾唇一笑：“哥，我们回家。”

　　苏秀被这笑晃了眼，乖乖跟在他后头去了。

　　一路上月光照着，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苏秀的手被苏长青轻轻握着，初夏的夜，多少有几分燥热。直到那扇上好红木门被苏长青砰的一声关上，苏秀才觉出不对劲来。

　　但是他此时困意正浓，趴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道：“这里，可不是我家。”

　　苏长青不理他，兀自脱了外衣，也坐到了床边，道：“哥，你还记得这里吗？”

　　苏秀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眼睛迷离地看着房内的摆设。

　　然后他摇了摇头。他不记得了。他忘了。

　　苏长青看起来不太高兴，苏秀隐隐觉得，然后他听见苏长青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会让哥想起来的。”

　　等到二人肌肤相贴，苏秀感觉到身上那人滚烫的温度时，醉意瞬间没了，困意也没了。

　　他不知道往日乖巧柔顺的弟弟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他的双手被苏长青紧紧扣在头顶，他动弹不得，躲避不及，只好被迫接受这温柔缱倦的吻。

　　眼前苏长青动情的脸似乎与之前他见过的那张略微稚嫩的脸重合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他忘了现在发生的一切，与过去发生过的，如出一辙。

　　就连苏长青舔着他的耳垂轻轻含住时，情不自禁地一声“哥”，也跟过去一样。

　　只是苏长青心里平添了几分怨恨，怨他的哥哥记性这般不好，忘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竟连他的情谊也一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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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伪骨科我也是万万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