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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

  •   冥界西岸发生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银杏恢复期间,翎沂和邵阳留在了西岸小住了几日,本想着邵阳或许可以见上邵安最后一面,可邵安一直没见着,倒是见到了一位不大受欢迎的天神。
      邵阳伸着懒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腰伸到一半他倏地顿住,死死看向了不远处已经死去的天神。
      翎沂拿着一件斗篷走出了:“怎么站在这了?”
      邵阳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那道人影:“翎沂,我没有眼花吧?”
      虽然不可思议,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道熟悉的人影。
      不知是不是他们折腾出的动静太响,把另一个屋里的翎弦也给折腾醒了。
      “怎么了都,杵在这儿——”话说到一半,翎弦眯了眯眼睛。
      邵阳确定了,自己没有眼花,这个木屋前确确实实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他们都非常的熟悉,是银亍。
      “你们在说什么?”银杏冒了一个脑袋出来。
      翎弦挡在了门口,几乎挡去了银杏的视线,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还早,回去再睡会儿。”翎弦不动声色地将银杏往里面塞了塞,目光却始终落在银亍身上。
      银亍动了动手指,眼睛缓缓转动起来,看起来有几分诡异,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似的。
      邵阳不大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后退一步。
      翎沂皱了皱眉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等待他发话。
      可银亍没有等到翎弦开口,他的目光穿过了翎弦,落在了他身后的银杏身上。
      还未等所有人有所反应,银亍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霎时出现在了翎弦面前。
      银杏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她可以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是很大,将她从翎弦身后拽了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银亍的身影就像是一道鬼影,一闪而过,来不及反应。
      别说是两个小辈没有反应过来,就连翎弦也没能及时反应。
      银杏就这么被人搂到怀里。
      那人支支吾吾,要说什么却好似张不开口,最后只有几个字从口中溢出:“宴儿……宴儿……”
      这道嗓音是银杏再熟悉不过的,她当即一怔,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邵阳傻眼的看着银亍将自己的女儿抱进怀里,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宴儿”。
      翎弦眼疾手快将银杏夺了回来,看着受惊不小的她,心疼的一遍又一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不知道银亍曾利用过银杏做过什么,但很显然,银杏是害怕这个父亲的。
      银亍怀里一空,整个人都焦躁起来,目光落在翎弦的脸上,愤恨的伸出了手:“你……把我的宴儿,还给我!”
      “翎沂,银亍情况不大对。”
      邵阳虽然不知晓冥界的一些公务执行起来如何,但有一件事是他们众所皆知的,不管是天界还是冥界,都清楚的知道这件事。
      天神也好,鬼神也罢,但凡死后,□□会消散,魂灵会直接进入冥界的西岸,用不着喝什么孟婆汤,他们就会和投胎转世的魂魄一样,所有记忆都会一扫而空,不会记得自己叫什么自己是谁,甚至曾经做过什么。
      大恶亦或是大善,□□消散魂灵轮回,那就什么都从头开始了。
      银亍显然已经进入了轮回,这只是轮回的开始,可他好似还记得什么事情,就算他的面前站着这么多个鬼神,他依旧只是将目光锁定在银杏身上。
      为何?
      翎弦当然也看出了不对,还没有所作为,银杏就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张受惊后的俏脸上还带着慌乱,但她语气却平静了不少,银杏仰着头:“宴儿,是我阿娘。”
      邵阳古怪的和翎沂对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
      银杏又道:“他说过,我长得像阿娘。”
      所以银亍这是将银杏当做了自己的妻子么?
      “阿爹,是执念太深了吗?”翎沂问道。
      翎弦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
      邵阳并不知道怎么回事,翎沂小声地解释道:“有些人生前执念很深,就是喝过孟婆汤也还惦念着一些忘不了的事情,他们不愿进入轮回,就会一直徘徊在西岸,迟迟不肯离去。”
      “银亍有执念?”邵阳不由吃了一惊,暗自叹道,这是对权势有多么深的执念,这才放不下。
      不过,为何银亍口中却一直在喊“宴儿”?难道他的执念并非权势?邵阳想不通,依他对银亍的印象,并不觉得他是一个不贪恋权势的天神。
      “对,不过这种情况极少数,我也头一回遇到。”翎沂回答。
      银亍还在不依不饶的缠着银杏:“宴儿,我来找你了,你别躲我啊。”
      银杏还是战胜不了对父亲的那种恐惧,她躲到了翎弦身后,咬牙说道:“我不是宴儿。”
      银亍不信,他笑的勉强:“宴儿,是我的错,我没有护住你,你原谅我,原谅我吧,别躲着我了。”
      翎弦盯着银亍,目光在那张笑的勉强的脸上略过,一时陷入了深思。
      银亍不甘心的伸手去拉扯银杏,翎弦眸光微动,伸手打开了银亍的手,带着银杏后退两步:“天神看清楚了,这不是您的妻子,您的妻子早在几万年前就过世了。”
      银亍一时呆滞了,甚至忘记了要与翎弦计较他阻止自己靠近银杏。
      “过世……过世了……”银亍摇了摇头,头脑里一片混乱,“你撒谎,她没走,她在等我……”
      翎弦讥笑道:“本殿亲自送走的神女,您觉得呢?”
      “不会,她说了等我……等我的。”银亍呆滞的重复一遍。
      翎弦盯着他,忽然想到好久以前的事情。
      他不知道记忆中被他亲自送进轮回的那个神女是不是银亍口中的人,但她确实在西岸徘徊了很长一段时间,明明自己有意识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总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矗立在这里不愿离开。
      有执念就应找其根源,化解了那份执念送入轮回,亦或是借其执念引诱魂灵安心入轮回。
      “她离开很久了。”
      “不!”银亍突然嘶吼一声,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仿佛野兽低低的咆哮声。
      显而易见,银亍不接受这个现实。
      “我的宴儿就在这儿,”他指了指银杏,“她就是我的宴儿!她没有走!没有!”
      银杏一个抖索,她眼底的恐惧还在,但还是反驳道:“阿娘入了轮回,我是银杏,不是阿娘。”
      银亍似乎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喃喃着银杏的名字五六遍,倏地一笑:“初儿不在这儿,我知道这儿,这儿是冥界西岸,我的初儿在东岸,和那个鬼神在一起。”
      邵阳的眼神变得更加古怪了,银亍死了,这是他们亲眼见到的,但死后的银亍不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为何他不仅能准确的说出这里是西岸,甚至还知道东岸。
      翎沂张了张嘴,也煞是震惊,一脸茫然的看着翎弦。
      翎弦若有所思,执念过深的人要么被人引导入轮回,要么就是化其执念。
      眼下看来,银亍的执念应当与自己的妻子有关,但是他的妻子早早过世,根本无法化解他的执念,只能适当引导,而这个引导他的人,应该只有银杏了。
      他低眸看着银杏,轻声开口:“魂灵不可久待西岸不离去,天神应当是应执念不愿离开,他需要有人引导……初初,你恐怕是我们当中最合适的一个。”
      银杏张了张嘴:“可我不懂这些。”
      当年银杏嫁入冥界,知道自己处于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为了不让父亲利用她获取冥界的消息,又能和爱人生活在一起,她从来不去触碰任何可能和冥界公务有关的东西,不听也不看。
      “我教你,很简单。”翎弦回之一笑,似鼓舞,很暖心。
      银杏点了点头。
      但在这之前,他们得弄明白,执念到底是什么。
      “阿阳,你可以帮个忙吗?”翎弦看向一边怔怔的邵阳。
      邵阳猛然回神:“可以。”
      “一个人的执念之深,往往和他的经历有所联系,你能从中看出一二吗?”翎弦说道,“只有知道他执念是何,才有法子将他送入轮回。”
      翎弦确实不大喜欢这个岳父,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也不至于让他和银杏分开这么多年,而且他还生出过抢占冥界的念头。但他明白,一码事归一码事,翎弦是理智的,他不会因为个人的情感,而牵连自己所该做的事情。
      邵阳点了点头。
      他是可以看到任何人的过往的,但他不清楚像现在银亍这样的魂灵能否有效。
      翎沂朝他点了点头:“试试吧。”
      邵阳知晓一部分银亍的记忆,但也只是一部分,那一部分并没有涉及到“宴儿”这个神女。他靠近银亍,趁着他头昏脑涨,分不清东西南北时,将手轻轻落在了银亍的肩头。
      记忆就像潮水一般涌入邵阳的脑海之中,一幅幅画面一闪而过,那些情真意切的情感淹没了邵阳所有的五官。
      他的耳朵呜呜作响,各种凄厉的声音回荡在邵阳耳畔。
      邵阳吓得缩回了手,但一时还无法适应,他看着逐渐平静的银亍,头一回觉得不真切。
      他们好像……好像在一些事上都误会了银亍。
      又或许,是银亍偏激的做法,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不管是被逼无奈,还是其他,最后都化为了乌有。
      翎沂看出邵阳不对劲,上前一步扶住了踉跄后退的邵阳:“怎么了?”
      “他……”邵阳蠕动着嘴唇,半晌不知道如何表达。
      数万年前,银亍年纪也不算大,正是那种青春萌动的年纪,偶然之间碰见了一名叫宴儿的神女,便从此沦陷。
      当时的银家正需要发展,只有站在了至高的位置上,他们才能复兴整个“一统”。
      可作为银家嫡系血脉的银亍,好似天生反骨,并没有按照银氏所有人的期待成长。
      不得不承认的是,银亍再如何反骨,靠着非同一般的天赋才能,他也坐稳了未来当家人的位置。
      正因他知晓自己在银氏众人心底的分量,他反对了自己本该与另一位神女的婚事,执意求娶了自己的心上人。
      那一回,银亍得罪了银氏众人,可他们碍于银亍卓越的天赋才能,强行忍了下来。
      宴儿在银家过得并不是很好,但好在有一位护着自己的丈夫。
      执意求娶宴儿之后,银亍学乖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心里清楚,纵然他再如何的天资卓越,银家再如何看重他,也不是他可以恃宠而骄的筹码。
      也不知过了多久,宴儿怀子,本该是全族同欢的事,可却在那个时候,宴儿被人陷害,导致小产。
      孩子没了,银亍并不是很在意,在他眼里,只要宴儿平安无事便好,孩子没了可以再有。
      只是家族里的人并没有那么多耐心。
      就算天界的天神神女较之冥界鬼神容易受孕,却也不是说能够就能够的。
      银亍头一回被家族逼迫纳妾,再纳一两位神女,尽快为家族开枝散叶。
      银亍不是第一次反抗家族,他当即变了脸色,拒绝了家族的提议,摔门而去。
      这放在天界之中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那时候银亍和宴儿成婚也有几千年了。
      银亍对此事不搭不理,银家人自然要找上宴儿说教。
      “一统”家族的事情,家族人员是绝不会对外说出,偏偏银家人个个都是善于说教之人,三言两语即可骗得你为他们所用
      宴儿被族中的长老这么一说教,当然不好意思,当夜就和银亍提及此事。
      银亍当时年轻,生气什么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他十分郑重的对宴儿说,当初求娶之时答应过好好待她,就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其中也包括不娶妾。
      宴儿十分错愕,她是天界神女,在天界长大,自幼受的是什么思想不用提,这件事在她看来着实是惊涛骇俗。
      不过银亍决绝的态度还是让她万分感动。
      银亍本想着绝口不提此事,族中众人或许会慢慢忘记,谁知转眼找上了宴儿。
      他深思熟虑之后,找上族中几位比较有话语权的长辈,许诺他们定然会在短时间内再让宴儿怀上子嗣,只希望他们暂且将纳妾一事放一放。
      族中长老再三犹豫后勉强答应。
      银亍也趁着未接手家族前,带着宴儿离开了天界,去其他地方玩玩。
      之前宴儿小产他就有所怀疑是家族中有人动了手脚,奈何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他也只能就此罢休,只当这只是单纯的小产。
      既然要备孕,银亍也不可能让宴儿继续呆在这里,再来几次这样的暗算,别说是个神女,就是天神的身子骨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怀孕一事非人说了算,银亍本只想着借着这个拖一拖,能拖多久是多久。
      谁知他俩碰上了运气,宴儿再次怀上了。
      为了防止腹中孩子月份小,易被奸人残害,银亍硬是将这个消息瞒到了将近临盆,这才带着宴儿重回天界。
      回到天界,银亍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将宴儿护到了生产。
      于是乎,银亍天神的嫡长子出生了。
      更令人感叹的是,年幼的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样,天赋异禀,非但遗穿了父系手握梦蝶棋,还遗传了母系的能力。
      这般鬼才,自然要被全族上下保护,当成一个宝对待。
      银亍也借着这件事,费了一点劲,叫族中长辈对纳妾一事松了口。
      随着长子渐渐的成长,银亍也握紧了家族的权势。
      宴儿还是不大受银家人欢迎,但念在她为银家生下了千万年都难得一遇的鬼才,这才对她稍稍缓了脸色。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银杏出生,那是整个银家最平静的一段时候。
      银杏虽没有哥哥那般厉害,但也不输给任何家族中的孩子,甚至有些年纪比她还大的孩子都没有她厉害。
      银家长辈对此颇为满意,就在银杏两千多岁,正打算开始给银杏灌输“一统”思想的时候,天帝突然发话,不允许银杏被“一统”所影响。
      那时候的银亍已然是天界的战神,也在天帝面前有了分量。
      听闻此事,银家长辈本是非常反对的,但天帝一道密旨传入银家。
      天帝要银家保证银杏不被“一统”所影响,他则给银家想要的权势,等到银杏长大嫁与他,银家在天界的地位就不可撼动了。
      那个时候,银家长辈待这两个孩子是相当的不错。他们之中,兄长可以引领银家复兴“一统”,妹妹能助银家获得权势。
      这样的孩子,那可不得好好宠着。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日子过得很短暂。
      银亍的长子喜欢上了另一个天神,正因对方是天神,而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若是喜欢天神就无法为家族传宗接代,这有悖于“一统”为了扩大家族的理念。
      这件事本只有银亍和宴儿知晓,为了防止被他人知晓逼迫他做出别的事情,银亍早就严厉的训斥过他。可不知怎么的,他还未来得及想出解决的办法,家族里的人全部知晓了。
      那日银亍临时有事留在了天宫久久未归。
      天赋异禀的长子被族中长辈押在祠堂反省,就连宴儿和年幼的银杏也在。
      长辈们愤愤的教育嫡长子,可这位嫡长子好似遗传了银亍的反骨,任何时候都顺从家族的他,在这件事情上绝不低头。
      宴儿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被族中长辈责问甚至打骂。
      那一日是噩梦的开始,银亍彻夜未归,而他的长子也被长辈们打骂了一夜。
      作为长子,他有他的一身傲气,再顺从家族安排的他,也有自己不可改变的原则和底线,他坚决不松口。
      银杏被吓着,一夜哭个不停,依偎在自己娘亲怀里,一边哭着一边喊别打她的哥哥。
      可一个孩子,尤其是一个只配嫁出去获取权势的神女的话如何能撼动早已被“一统”侵蚀的家族。
      长子被鞭打的奄奄一息,最后拖出了祠堂,在一处院落门口,惩罚了他。
      被高高挂起的嫡长子,还有被阻止靠近哭的肝肠寸断的母亲,那是银亍跨进家门所看到的一幕。
      那一刻银亍是疯狂的,他奋力推开阻拦他的人,将宴儿搂入怀中安慰两句,当即扑向了自己被折磨的不像样的孩子。
      那个少年被高高挂在树枝上,看着奋不顾身来救自己的父亲,头一回流了泪。
      他其实不惧怕这个腐朽的家族,他听家族的话,只不过是想让父亲母亲好过一点。
      可他终归是给父母亲带来了灾难。
      奄奄一息的长子望着扑过来救他的父亲,努力的睁大眼,想再看看他,看清楚点,也看清楚点哭红了眼的母亲和娇气的妹妹,只是没等他来得及看清,狠厉的一鞭抽下来,他再也看不到了,耳边只有阵阵吵闹,然后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银亍少有的失控,他抱着自己儿子的尸首,哽咽的说不出话,身旁哭泣的只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其他人都冷漠的看着他们,好像他怀里的这个少年是污秽般肮脏的东西,根本不配他们流泪。
      银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家族的可怕。
      那一回,他闭屋不出整整三日。屋外是家族长辈的催促,屋内是自己妻子不断的哽咽哭泣。
      银亍木讷的过了三日,三日之后一切都好像恢复了平静。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权利还远远不够,不然为何族中那群人会趁着他不在家如此欺负他的妻儿。
      也就是这一刻,一颗不停想要强大自己势力的种子埋在了银亍的心底。
      他出入天宫次数多了起来,获得的权利也逐渐变大,但他没再敢晚归或是彻夜不归了。
      而宴儿哭够了,也只是一直守在剩下的一个女儿身边,一天到晚的看着,生怕自己剩下的这唯一一个孩子也被那群疯子拖走害死。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持续了几千年,银家又开始逼迫银亍纳妾了。
      不过,那时候银亍身后有天帝,家族中没几个人敢教训他,银亍态度坚决,也让其他人毫无办法。
      这一切,浑浑噩噩过日的宴儿也看在眼里。
      因为丧子之痛,在夫妻二人之间埋下了阴影,宴儿更是恐惧,恐惧将来若是再出生的孩子,会不会也像他们被折磨致死的大哥一样,活活的被这群恶人害死。
      银家人不敢大吵大闹折腾银亍,但也有各种算是小打小闹的针对。
      宴儿不愿丈夫左右为难,加上这么多年丧子之痛无时无刻的在折磨她,她选择了自杀。
      自杀的前一夜,她哄睡了自己宝贝的女儿,回到丈夫身边又温顺的像是回到了新婚,宴儿会笑会闹,但打闹永远适度。
      银亍没想到,这是噩耗来临前的最后一点温暖。
      第二日一早,宴儿吊死在了院子里那棵银杏树上。
      银杏起床就发现了母亲的尸体,大哭大闹,终于引来了昏昏沉沉不醒的父亲。
      继丧子之后的又一打击,就是自己的妻子上吊自杀。
      银亍悲愤怒吼,从一开始的疯闹到最后归于平静,他将和妻子唯一活着孩子哄睡着了,把她带回她的小房间。
      再出来后,他抱着妻子的尸首,看着她的尸体渐渐消散,然后平静的取来斧头,将那棵碍眼的银杏树砍了。
      那段时间,是银亍最疯的一段时间,他心底的怨愤翻涌而出,这个叫他再三忍让的家族彻底消耗了他最后一点忍耐。
      除了在面对女儿银杏的时候他还能笑笑,在面对其他人时,就只剩下了冷漠无情。
      随着银杏的长大,她也开始反抗,家族对此很不满,但碍于银亍狠厉的手腕没敢在明面上说过。
      直到银杏长大,天帝提及了婚嫁一事,银杏反抗的十分激烈惹恼了银家。
      家中众人失去了一个天才,不可能再放过这个可以攀附权势的工具,他们趁着银亍不在,打算给银杏灌输一点一家族为重的思想,好在银亍发现得早,没叫他们得逞。
      银杏还是坚决不肯嫁给天帝,最后愤然离家。
      银亍倒是没拦着,只是隐瞒了女儿离开天界的事情,想着先收拾了银家这些以下犯上的混账东西,再来却说女儿。
      毕竟天帝护住了女儿在这个肮脏家族的单纯,只要女儿能够成为天后,那就有了天帝作为靠山,将来不必再害怕这群疯子。
      可惜银杏出了趟天界,遇上了冥界的鬼神,在长久的相处中动了真心。
      银亍听到兴奋归来的女儿的话,当即反对女儿和那个鬼神的婚事。
      可当他听到了那个鬼神的名字,他忽然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单凭他想要将家族这群疯子拉下地狱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借助点别的势力。在天界他借助天帝的权势并没有那么方便,但冥界可以。
      更何况银杏喜欢的那个鬼神,可是最厌恶“一统”的鬼神家族出来的。
      一瞬之间,银亍想了许多,听闻鬼神专情一人,那么这个鬼神不仅实力卓群,还会对他唯一的女儿专情。
      这样的鬼神可要胜过天界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
      仅片刻时间,银亍毫不犹豫松了口,秘密把女儿送入了冥界。至于为何秘密,那是以防未来他的计划发生改变,好做退路。
      如他所愿,翎弦待银杏很好,但这种好仅对银杏,他无法利用起来,于是他只能暂时逼迫银杏回来。
      本想着先逼回银杏,两边相互冷静一段时间,翎弦想通了,自然知道银杏并不是真正的“一统”信徒,站在银杏背后的家族才是真正“一统”的信徒。那样他说不定会联合天帝剿灭这些余孽。
      银亍做事很极端,因为女儿有了未来,得到了另一份庇佑,他无需担忧,而他自己也已经一无所有,根本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他要家族陪葬,就一定会拉着他们一起,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可谁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透露了银杏离开过天界的事情。
      天帝找上他质问,银亍知道原计划无法实施,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告知天帝银杏去了人间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就在天帝大发雷霆的时候,他连忙劝说天帝,人类寿命有限,如今银杏也已然回来,没必要去计较。
      天帝本意知晓要银杏,既然银亍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愤然松口。
      银杏回到天界,不仅有了家族众人盯守,也有天帝看着,根本无法再私逃出去。
      银亍咬牙把银杏哄骗的与天帝成了亲,又在暗中写一封信给冥界。他的本意是激起翎弦的怒火,强行将银杏带离天界。
      可是那个时候冥界大乱,冥王翎弦主动退位,将冥王之位给了秦广王的继承人邵尚,加上内奸还未抓着,一时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更多,他可以顾及的时候,银杏已经嫁给了天帝。
      翎弦没能在合适的时候带走银杏,而另一头天帝也发觉了银杏的不对劲,知晓了银杏喜欢的并非是人类那么简单。
      银亍又不得不在天帝那儿周旋。
      对待感情,银杏是忠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父亲银亍的影响,她一直以来都不排斥那些纳妾的天神,但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做法。
      银亍眼见翎弦没有出现,只好暂时将女儿的安全交给天帝。想到女儿誓死不屈的性子,十有八九忍受不了背叛心爱之人。
      银亍将银杏一手带大,对于她的性子那是清楚得很,要是天帝真对她做了什么,恐怕银杏不会活着了。
      他只好暗中与天帝一边周旋,一边暗示天帝不要着急,想要银杏心甘情愿的呆在他身边,只能选获得银杏的心。
      好在天帝对银杏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当真没有碰过银杏。
      银亍总算舒了一口气,再考虑如何把“一统”信徒家族银氏一举歼灭。
      于是利用天帝对翎弦的仇视,展开针对冥界,从而利用冥界消灭银氏的计划浮现在银亍的脑海之中。
      令银亍意外的是,天帝有的时候做事也不大像话,不惜毁了两个女儿也要打压冥界。
      那个时候,银亍忽然不想让银杏继续呆在天帝身边。他连自己的女儿都如此狠心,对待他的女儿又会如何?
      银亍就是为了打压消灭银氏,再怎么利用女儿,也就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孩子毁在自己手里。
      而后,银亍借银杏逃出天宫的机会,将银杏绑了回去,但他并没有走,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外,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里面,只要……只要出了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保证第一时间护住女儿的安危。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银杏狠起来,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火光冲天的那一刻,银亍慌乱的冲了进去,在大殿外,他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还是好好的,小心翼翼的拾起了地上躺着的锦囊。
      那一刻,银亍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他在言语上与女儿针锋相对,可暗地里却也护着她的安危。想方设法保护女儿,想方设法给她创造逃出天界的机会。
      借着这突发之事,银亍转眼有了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他要借着这个时机,诬蔑冥界害死了天帝,先挑起两界战争,他再哄骗的家族那群疯子与冥界对抗,由冥界出手杀了他们。
      银亍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活着,他为了护住唯一的女儿,已经苟活了太多年,他的宴儿还在等他,还有他那亏欠的儿子。
      当所有事情被刻意掩埋的前因后果被揭开,银杏不自觉的流了泪。
      那是银亍的记忆,邵阳看见的是银亍掩埋起来不愿被人瞧见的秘密。
      那造不了假。
      银杏动容了,翎弦也未阻拦,看着她走向银亍。
      “阿爹——”银杏红了眼眶。
      这个被她讨厌了这么长时间的父亲,竟然是在用这种偏激的方法推开自己,将自己唯一的牵挂推开,好全心全意对付那个害了他妻儿的家族。
      银杏总觉得父亲不爱母亲,可实际上,他心里一直藏着掖着,她还以为兄长的死也是被父亲逼迫,所以那些族人才会如此胆大妄为,可事实上,银亍篡改了她的记忆,让她误以为这一切和她的父亲有关,从而逐渐疏离他,真正的凶手竟真是那群可恶之人,被他视为亲人的族人,害了他们一家。
      “宴儿。”银亍痴痴的拉着银杏的手,眼里仿佛有不可化开的情感。
      银杏反握住银亍的手,那双粗粝的大手曾经抱过她,摸过她的脑袋,只不过再后来,银亍为了推开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女儿,开始对她恶言相对,每一次父女的见面都是针锋相对的。
      “阿爹,我是初初。”我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
      眼泪迷了银杏的眼,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银亍木讷的看着银杏,好像终于认出了银杏,他的手从银杏手中抽出:“你是初儿,我的初儿。”
      他呢喃着,过了好久才注意到银杏的眼泪,他茫然无措的伸手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眼泪:“初儿乖,别哭了,是谁欺负了你告诉阿爹,阿爹替你打回来。”
      恍惚之间,银杏好像看到了自己幼年时期的事情,被兄长欺负了,只知晓哭着找阿爹告状,每一次他都这么哄她。
      银亍的记忆有些错乱,过了会儿,他神色变得犀利:“是翎弦欺负你了?”
      无辜被牵连的翎弦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对终于化解了误会的父女,颇为无奈。
      银杏破涕为笑:“没有,翎弦待我很好。”
      “哦,好好好,他待你好便好。”银亍的眼神又变得混沌起来,他迷茫的看着周围,“你阿娘呢,宴儿去哪儿了?她说好了,在这里等我的。”
      银杏回头看了眼翎弦,翎弦朝她点了点头,她轻声道:“阿爹,我知道阿娘在哪儿,我带你去找阿娘好吗?”
      “你知道……好,我要去找宴儿。”银亍被银杏牵引着走远,一步一步向前,走上了轮回的路。
      邵阳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屋子里。
      银亍对银杏确实很好,但那也只是对女儿的好。说他是可怜的,邵阳不会否认,可他的可怜是家族和自己一手造就的,这份可怜并不代表着害死他人之后还能得到其他人的原谅。
      邵阳忘不了自己哥哥的死,邵安的死是银亍一手造就的,本可以好好活着的鬼神却这么死去,甚至入不了轮回,自此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间。甚至乎,他的母亲,邵安的母亲,还有他们的父亲以及弟弟的死,都与这个天神脱不了干系。
      邵阳憋回眼角的泪,可能银亍再也不记得过去作为天神经历的苦难,忘了它投身新的轮回,或许是对银亍最好的结局,但他仍会记得这个天神害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亲人,至死不休。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关于银亍的番外呢,我没有想过要强行洗白这个角色,关于这个角色其实也挺矛盾的,他的出生注定他的一生不会多好过。可怜的是他倾尽所有也只能护住一个女儿,可恨的还是他对其他神女和鬼神所做的一切。就像阿阳对银亍说不上头的可怜可恨一样,他既可怜又可恨,银亍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因他的过去而磨灭。
    另外写这片番也是为了补足一些剧情,那些剧情在银杏的记忆里确实有提及,但是因为银杏的记忆被银亍动过手脚,真实中掺杂着虚假,看着就显得很混乱,这里就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过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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