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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一百三十章 ...

  •   这一离开,二人倒是有近十日的时间未见。
      银杏平日里就坐在木屋前下下棋,有时会坐在忘川河边,隔着河水眺望隔岸。
      忘川河边曼珠沙华开得灿烂,舒展的花瓣妖艳动人,鲜红的一片似蜿蜒一地猩红,隔着生死离别,告别前世迎来今生,指引灵魂重回人间。
      西岸的生活很单一,可这样的生活有了一点的期盼,也是甜蜜的。
      翎弦悄无声息地来了,偷偷从后捂住银杏的双眼。
      这可是银杏想要日夜在一起的人,又岂会认不出来,哪怕不用眼睛看,他走近了,都能知晓。
      “翎弦!”
      翎弦顺势坐在银杏身旁,看着她面前的棋盘,笑着说道:“又在摆弄你的棋盘了?”
      “嗯。”银杏落了一颗白子在棋盘上,撑着下巴思考如何走下一步。
      翎弦安静的在她身旁看了几眼,观棋不语,等待她下完这局。
      半个时辰后,银杏收起棋盘,好奇地问道:“翎弦,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也没什么,之前出去十几日拖欠的公务太多了,最近一直忙着处理。”翎弦懒洋洋地躺下,难得放松心情。
      银杏坐在他的身旁:“冥王没有罚你已经不错了……不过鬼神的事务这么多吗?还得处理那么久。”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翎弦回答,突然问道,“呆在西岸很无趣吧?”
      “不算无趣。”银杏摇头,目光落在翎弦脸上,“有你陪我,倒也还行。”
      在天界,她的身边有很多仙子陪着,看似不无聊,实则无趣得很。那些仙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谨言慎行,不容许犯错,也不会陪着银杏玩。
      与她同龄的神女不是没有,但她们也想要学习各类东西,很难有时间挤出来,于是银杏只能一个人呆在家中,不是独自钻研棋局,就是独自发呆,很难有一两个知心的朋友。
      不过好在她最坐不出的小时候时,时常能随着父亲去天宫,那时可以见到小时候很照顾她的天帝。天帝宠她,这个时候倒是可以使使性子,也不怕父亲训斥。
      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加上得知父亲欲将她送进天宫,她就减少了与天帝的来往。到后来一气之下,离开了天界,偷偷跑到人间却一个不小心误入了冥界,认识了这个温柔的鬼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不知道是受冥界不严苛的规矩影响,还是翎弦太好,让她舍不得离开,越发想要再靠近他一点。不管翎弦是不是鬼神,不管他在冥界的职位如何,只要是这个鬼神,稍稍靠近,银杏就能听见自己平静如水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激起水花。
      “你想出去吗?去人间玩玩。”翎弦像是没有听见那句话,侧了侧脑袋,轻声问道。
      银杏低眸叹息,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是惊讶:“出去玩呀,你陪我吗?”
      “对,我陪你。”翎弦轻笑一声,在银杏的目光中闭上了眼睛,“你想出去人间玩吗?”
      “想。”银杏毫不犹豫回答。
      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是二人可以日夜待在一块的机会,银杏不想错过。
      “好!”翎弦撑起身子,他笑道,“给我十日时间处理公务,十日后,我带你去人间游玩。”
      “十日!”银杏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道,“十日时间能处理好吗?”
      “当然能。”翎弦悄声说道,“尽量处理完,出去人间后我找其他鬼神帮我处理些许公务。”
      “没有冥王命令就偷溜出去,发现了会被惩罚吧。”银杏还是很担心冥界那个素未谋面的冥王的。
      毕竟冥界还是冥王掌管,若是手下鬼神私自出逃,尤其是身边带着一个神女,会不会被当成叛徒……
      “别担心。”翎弦一眼看破她的心思,淡笑道,“我敢带你出去,肯定是有万全之策的。”
      银杏犹豫了良久,这才说道:“那行,我等你。”
      “这十日我就不来找你了。”翎弦起身说道,“我们十日后见。”
      看着翎弦远去的身影,银杏站了起来,独自低语回复:“十日后见。”
      过了奈何桥,孟婆在秦广王身旁耳提面命,说得梵澹不敢反抗,灰溜溜地被教训。
      眼尖的他看见翎弦来了,马上一个逃窜,多到他身后:“翎弦你终于回来了,快救救我。”
      孟婆气呼呼地瞪着梵澹,袖子一撸,彻底扑过去揍人。
      “翎弦你快给让开,看我不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臭小子痛打一顿!”
      翎弦夹在中间很是无奈,低声问道:“你又惹恼孟婆了?”
      “谁敢啊!”梵澹低声吼道,“招惹她,我是不要命了吗?还不都赖你!”
      “与我何干!”翎弦无辜被牵连。
      梵澹灵机一转,大喊一声:“翎弦,神女答应你了吗?”
      孟婆果然停了下来,一改方才的态度,满脸好奇地问道:“神女怎么说?”
      “答应了。”翎弦哭笑不得,“我先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十日后带她去人间游玩。”
      “那好哇!”孟婆一拍大腿,乐呵呵说道,“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不久就能成一桩美事了!”
      秦广王听得直皱眉:“翎弦,你可想好了,那是天界神女,与我们鬼神八竿子打不着,会不会对冥界……”
      “臭小子!休要乱言!”孟婆气得火冒三丈。
      翎弦轻咳几声:“孟婆,梵澹说的也不是没有理。不过我想过了,是神女也无妨,我既有此打算,必会做好应对之策。”
      孟婆叹气道:“倒是为难你了。”
      翎弦摇头笑道:“是麻烦你们了。这次出去,少则几月,还得麻烦你们替我看着点。”
      “应该的,应该的。”孟婆说道。
      “我还得处理公务,就先回了。”翎弦朝孟婆颔首,“银杏的吃食我命人送来,到时候麻烦孟婆帮帮忙。”
      孟婆早就想见见这位神女,眼睛一眯:“小事小事。”
      可惜想要提前见一见神女的愿望没有实现,孟婆每每送食物过去时,银杏都会敛去气息,躲在屋子里,深怕给翎弦带来点麻烦。
      秦广王趁机拉着翎弦跑了,摆脱了孟婆,总算送了一口气。
      “差点被孟婆打死。”
      “话说孟婆打你,与我何干?”翎弦问。
      秦广王没好气道:“你的好事将近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可不得被孟婆打骂。”
      “冥界鬼神你就真看不上一个?”翎弦揶揄的笑了。
      梵澹连忙摆手:“自古以来,多少鬼神是禅让退位,也不差我这一个。我阿娘就是瞎操心,缘分不到硬是想拽出一根红线牵着。”
      翎弦低笑道:“回头与姨娘说清楚不就行了。”
      “再看吧。真不知道瑛怎么受得了她。”梵澹烦乱地抓了抓头发,“十日后你且放心去吧,若是冥界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都说送佛送到西,那我的那些事公务——”翎弦期待的看着秦广王。
      梵澹可不吃这套:“休想!自己的公务丢给我?自己堆着吧,什么时候回来,再什么时候处理。”
      “我们多年的情意哪儿去了?”翎弦痛心疾首,悲痛万分地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了。
      十日之期其实很快就过,依旧是冥界的夜晚,翎弦才从东岸过来,带着她又从东岸离开。
      原本以为,翎弦带她出来游玩,不过短短数日,没想到,这一玩便是五月之久。
      这一次翎弦相当有耐心的陪她走过很多地方,从北走到西,又从西走到南。
      他们看遍千山万水,见过无数美景风光,越过高山平原,走过沙漠,到过雪山,最后经过山丘。
      “这里的山好矮啊。”银杏蹦蹦跳跳走在山林间,脸上的笑容掩盖不住。
      “南方的山丘都是如此。”翎弦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想多留几日吗?”
      “可以吗?”
      “自然可以。”翎弦笑道。
      银杏回之一笑,听见不远处传来潺潺水声,二话不说跑了过去。
      她一向喜爱赤着脚在山野里跑,遇到了山溪更喜欢脱去鞋袜,撩起裙摆踩在水中。
      这次亦是如此。
      翎弦坐在大石块上,撑着下巴笑着说道:“别玩太久,小心着凉。”
      “知道了知道了。”银杏拎着裙摆,欢快的踩在溪水里。
      二人的关系不知什么时候拉近了不少,翎弦不再称呼她为神女或者避开名字不叫,偶尔还能陪她一起疯闹。
      银杏悄悄看了他几眼,然后将目光移到放在手中的水上,心中默念几个数,飞快地将水泼到翎弦身上。
      翎弦防不胜防,被水打湿了衣摆,对银杏的行为又好气又好笑。
      他坐在石块上,用神力陪她一起泼着水玩。
      “不玩了不玩了!你用神力,是耍赖的行为。”银杏玩累了,倒在岸边闭眼歇息,裙摆早就被水浸透,湿漉漉的贴在腿上。
      翎弦不动声色挪开眼:“你也溅湿了我的衣服。”
      “那能一样嘛!”银杏撇了撇嘴。
      她可单纯用手泼水,谁像翎弦耍赖,用上了神力。
      “行行行,是我耍赖,我认输了。”翎弦无奈笑道,“快去换身衣裙。”
      银杏摸了摸裙摆,没有一处是干爽的,她登时红了半张脸,下意识看看翎弦。
      好在翎弦没有看向这边,她咬咬唇,起身就躲进了山林的矮灌丛后。
      再出来时,翎弦站在溪边等她,同样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袍。
      他听见声音,向后看来:“南方地广人稀,多是山丘树林,咱们今夜可能要露宿了。”
      “好。”银杏应道。
      他们游遍这么多地方,露宿也是常有的,一般翎弦都不会睡着,一直守在她身边。
      他们没有继续行走,打算就地休息一夜。翎弦去林中拾来干柴,在靠近溪边的地方点了火。
      “快灭了!”摘果子回来的银杏隔着老远就喊道,“换我来!”
      幽蓝的鬼火在黑夜中照亮了周围,同样在这样的山林中显得几分诡异。
      翎弦乖乖把火灭了,让开位置给银杏。
      银杏把果子丢到地上,顿在火堆旁边,一边生火一边说道:“你好笨啊,这么久都学不会生人类的这种橘红色的火,可别再像之前那样吓坏了人类。”
      翎弦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笑着说道:“你不是也学不会鬼火么。”
      “那不一样。”银杏辩论道,“我要是用心学了,一定能学会的。再说了,不是有你在嘛,我学不会也没关系的。”
      “那我也能这么说。”翎弦道,“有你在,我学不会也没有关系。”
      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银杏的脸庞,眼中闪过一抹惊愕,怔怔地抬头看着翎弦,二人四目相对,撞进了彼此眼中。
      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火光太暖,还是翎弦的话让人心如鹿撞,银杏只觉得浑身发热,脸也烧了起来。
      其实银杏捉摸不透翎弦的态度,他对她很好,但又好像不是那种好,若即若离的。除了半年前的那一次,银杏从来都没有明确过翎弦的想法。
      或许是自己喜欢,也想着对方喜欢就好,可又害怕对方不喜欢,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银杏傻傻的站了起来,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能找些事情躲避开来。
      她拾起野果,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去洗果子,你等、等会儿。”
      翎弦看着银杏慌忙而逃的背影,眼中含笑,暖色的火光娱燃愈大,照出他眼底隐隐柔情。
      次日清晨,二人继续向东走去,在越过一座小山丘后,入眼的是一片灿烂的金黄,整整一座山,满满种着的都是银杏,秋高气爽的季节,银杏树开始落叶,金黄的叶子纷纷落下,像是金黄的银杏叶雨。
      “翎弦!翎弦!是银杏!真的是银杏!”银杏激动的扶着旁边的树干,冲着身后的人激动地喊道。
      翎弦不远不近跟着她,闻言冲她一笑:“快去吧。”
      银杏眼睛都亮了起来,脱掉鞋袜,赤脚冲了过去。
      银杏树叶踩在脚下的感觉一如从前,她兴奋地在银杏树下转圈,抱着银杏树笑了。
      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哪怕半年前见过银杏树,但不知为何,这里的银杏更让她欢喜。
      其实这里出现银杏有几分奇怪,其他山丘无一不是绿树成荫,独独这一座山,种满了银杏,金黄的山,更显秋意。
      翎弦倚在一颗银杏树上,看着欢快如一只小麻雀的神女,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
      “银杏……喜欢吗?”
      银杏闻言停下,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一转,像是金黄中的一朵娇花。
      银杏……她不知道这声银杏叫的是她,还是这漫山银杏树。
      她弯了弯眼睛:“喜欢。”
      翎弦向她走近,不知为何,银杏觉得脸庞开始发热。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翎弦轻声问道。
      “记得。”银杏怔怔的回答,“我误闯冥界,刚好遇到了你,那个时候我还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嗯,其实那个时候东岸的大部分鬼神,都知道了你的存在。”翎弦平静的说道。
      银杏一愣,知道了她的存在,却故意不知,她想留在冥界,于是就被翎弦留在了西岸。
      这是为何,她其实清楚,她是天界的神女,无缘无故出现在了冥界本就惹人生疑,就像冥界的鬼神闯入了天界的地盘,也会被带去审问。
      翎弦宁可将她留在西岸日日送来吃食,也不想让她去东岸,无非就是怕她是天界的探子。天冥二界,其实还是有些间隙的。
      她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什么,她佯装没有听懂笑道:“没想到他们都知道了呀,早知道这样,你让人送来吃食的时候,我就不用藏起来了。”
      翎弦轻声笑了出来,他喜欢这个姑娘,聪明伶俐,有谋略有实力,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撒娇使性,什么时候又该安静凝听。
      可往往这样的女子更加会让人防备。因此他几番犹豫徘徊,至今才做出决定。
      “不用藏起来了,以后都不需要,在冥界,你可以大大方方走在鬼神面前。”翎弦眼神逐渐变得温柔,嘴角挂着淡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他定定站在银杏面前,将发呆的她拥入怀中,“满山银杏换真心,真情实意求嫁娶。银杏,你答应吗?”
      求嫁娶……翎弦这是在表明他的心意?银杏有些难以置信,怕这只是一场梦。
      “我是不是又做梦了?”银杏呆呆的问自己。
      翎弦低声笑了,在她的鼻子上点了点:“又做梦?现在可不是做梦。”
      银杏掐了掐自己,逼迫自己清醒一些,一双明亮的蔚蓝眼眸看着翎弦:“这是……这满山银杏都是你种的?”
      “千真万确。”
      “可你不是一直都陪着我吗?”
      翎弦叹笑道:“笨蛋,五个月前,离开你那十日,我几乎花了一半时间在这种这些银杏,用神力灌其生长,不然今日你可就看不见这些银杏了。”
      “这么多银杏,你一个人种很累吧?”银杏眼神躲闪着问道。
      翎弦认认真真说道:“你喜欢这份礼物,累也值得。”
      从前总是想着翎弦会不会也喜欢自己,可真从他口中听到了,银杏又觉得不真实。
      “孤寂寥静万年久,愿得良缘度余生。”翎弦轻轻撩起银杏垂落在耳侧的秀发,低声轻语道,“银杏,神的一生太长,难得遇上心心相印之人……遇到你之前,我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情爱会如何,遇到你之后也只希望身边有个你。”
      “可我是神女,冥王会同意吗?”
      翎弦一怔,失声笑了,良久才道:“同意的,冥王一直都同意。”
      他的感情只系一人,无论银杏是不是神女,他心悦的,就会拼尽全力呵护。
      “翎弦,如果你不介意我是神女,我愿意陪着你,用一生相陪。”银杏郑重其事回答道。
      翎弦抱住她,低声笑道:“好!往后我会用每一日陪着你、爱护你,至死不休,绝不负你的情。”
      最美好的感情莫过于心之所属的那人也喜欢着你。银杏不爱锦绣绸缎,无谓位高权重,这些不如平平淡淡朴实无华的真情更打动她的心。
      哪怕翎弦只是默默无闻的小鬼神,她也一如既往、一往直前地想要多拥抱他。
      “翎弦,我想回天界了。”银杏将头埋在翎弦胸前,笑着说,“回去告诉父亲,我想一直陪着你。”
      翎弦淡笑道:“也好,要我陪你吗?”
      “不要。”银杏甜蜜地笑道,“你是鬼神,入天界还得得天帝允许,一来二去会耽搁你的时间。你都在人间陪了我五月之久了,早些回去,我自己一人也可以的,你记得来接我就好了。”
      虽然不大放心,但翎弦确实在人间花了太多时间,更何况,银杏答应了他,他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你打算何时回天界?”
      “明日。”银杏靠在翎弦身上,“今日陪你,明日回去,争取早点见到你。”
      翎弦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言为定。”
      二人约好,银杏回天界将此事告诉她的父亲,翎弦先回冥界,到时候银杏直接从他们经常出入的冥界通口进入冥界即可,翎弦知道了便会去接她。
      明亮的天界里,银杏一路小跑回到家中,正巧父亲银亍在家,她一路冲到父亲的书房。
      “阿爹!阿爹!”
      银亍恨铁不成钢的摆出脸色:“还知道回来了?!”
      银杏撇了撇嘴,脸上的甜蜜遮也遮不住:“阿爹,我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
      “不行!”银亍果断说道。
      银杏吓了一跳,但为了早点回去找翎弦,她鼓着胆子走到父亲身边,拉扯着他的衣袖说道:“阿爹,我真的很喜欢他,你就答应我吧。”
      “你说什么?”银亍板着脸,生气的低吼道,“那人是何人?会比天帝更适合你?”
      “阿爹,我不喜欢天帝,您知道的。”银杏委屈地说,“我想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欢的人?”银亍想起自己的女儿跑出天界去了人间,莫非……
      “我可告诉你银杏,那人是人类你想也不要想!人类配不上你。”
      “阿爹!他不是……他是鬼神……”银杏小声回答。
      银亍听在耳中,不屑的嘲笑道:“鬼神?区区一个鬼神岂能与天帝相比?”
      银杏生气了,她跺了跺脚,咬牙说道:“就算比不过天帝,我也心甘情愿与他一起。”
      “啪!”银亍舍不得打女儿,只能拍案而起,他大吼一声:“你倒是说说他哪里好了,告诉我他在冥界是何官职?我都要看看,是哪个鬼神敢拐跑我的女儿!”
      银杏僵住了,她不知道翎弦是何官职,只知道他是冥界鬼神。
      银亍一看女儿的反应,更加确定这是一个骗取女儿痴心一片的混蛋小子。
      “说不出来了?”银亍冷笑一声,“我的乖初儿,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银杏豁了出去,硬着头皮说道:“翎弦不会骗我的。”
      银亍突然安静了片刻,良久才听见他沉声问:“你说他叫什么?”
      银杏不明所以回答道:“翎弦。”
      “居然是他!”银亍突然转变,拍了拍女儿的肩,“不愧是我银亍的女儿,没想到你看上的是他。”
      银杏迟疑了许久,能让父亲转变态度,翎弦的身份一定不简单。难道不是小鬼神?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现在父亲松了口,她只要再坚持一点,一定可以让父亲答应。
      “阿爹,我不想嫁给天帝……您就答应我吧。”
      这一回,银亍没有果断拒绝,在半晌沉默后,他道:“此事我应允了。”
      “真的?”银杏惊讶地抬头。
      银亍却道:“我有条件的。你可以嫁去冥界,但在天界,我只会对外说,你闭关了。”
      “为何?”银杏不明白,她嫁入冥界,为何在天界要说她是闭关。
      银亍苦口婆心说道:“天冥二界本就存有间隙,而你拒绝了天帝转身嫁与鬼神,你是想要二界大乱吗?”
      “不……我不想。”银杏低下头,顺从地站在一旁。
      “我的乖初儿,你要知道父亲的心意,父亲怎会害你。”
      银杏觉得父亲态度转变不对劲,可被父亲答应的喜悦冲淡了怀疑,欢欢喜喜回了房间收拾东西。
      说到底,银杏入冥界一事不能外传,因此无几人知道,送行的除了父亲,再无他人。
      与人类成亲不同,天冥二界两情相悦之人直接结为伴侣即可,隆重的,倒是会学着人类下聘礼办嫁妆。
      天界一如往常,冥界却为这门亲事忙得昏头转向。
      翎弦来接银杏的时候,她侧旁还跟着一位天神,那天神眉宇间与银杏相似,一双蓝色眼眸很是威严,应当是银杏的父亲。
      他行礼问好:“见过天神。”
      “快快请起!”银亍扶起翎弦,“冥王殿下可是折煞我了。”
      冥王!银杏睁大了眼睛,奈何父亲面前,她不敢失态,只能偷偷看了几眼。
      翎弦笑而不语,在银亍面前毫无压力,二人恭维了一会儿。
      银亍说道:“本神的女儿可就交给你们冥界了。”
      “天神放心,本殿定不负卿。”翎弦与他说道。
      聊至此处,他们也没继续聊下去,银亍目送女儿离开后,便回了天界。
      银亍此人,给翎弦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他活了近三万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就连天神也见过不少,他敢肯定,银亍此人野心勃勃。
      有这样的天神父亲,银杏没有受其影响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有野心是件好事,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的结局可不会好看。
      一进入冥界,没了父亲在侧的银杏彻底放松自己,她的眼中写着怀疑:“你是冥王?”
      翎弦笑了笑:“不像吗?”
      “不像!”银杏难以置信,“冥王怎么会有这么闲?”
      翎弦憋笑道:“倒也不算闲。”
      “翎弦!你竟然戏耍我这么久!”银杏气得直跺脚,她还以为翎弦是个小鬼神,没想到居然……
      真是可气,早知道她就不用担心翎弦陪她在人间游玩被冥王知道了会怎么样,她捂脸气愤。
      翎弦哄道:“没有告诉你身份是我错了,不生气好不好?”
      银杏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自己好傻,被翎弦误导这么久。
      冥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冥王成亲,众鬼齐欢,所以鬼魂都在街道上涌动。
      银杏第一次见这种场景,一个个鬼民为冥王开出一条道路,目光一直紧随着冥王,鬼民中爆发出欢呼声、祝福声,各种声音汇合一起,震耳欲聋。
      银杏被翎弦护着,从前学得人前端庄通通抛到脑后,脸上带在娇羞,有些手足无措的跟在翎弦身侧打着招呼。
      孟婆混杂在鬼民之中,大笑道:“冥界难得一遇的大喜事啊。”
      孟婆的继承人瑛侍奉左右:“是的,冥界难得这么热闹。”
      “你说要是翎弦的爹娘都在,该有多高兴?”孟婆笑着笑着开始抹泪,“我们这群老辈看大的孩子,可算是有了伴儿。”
      “孟婆,大喜事面前可别抹泪。”转轮王说道,“多少年了,咱们左盼右盼,可算盼来了翎弦的喜事。”
      翎弦爹娘早早游山玩水去了,后来又觉得鬼神一生太长,主动入了轮回做一名人类,因此儿子的大婚,他们是不知道,也不能亲眼见证了。
      虽然二界之间不能大张旗鼓,但翎弦并没有亏待银杏半分,该有的礼都送了,排场不小,此次大婚,是全冥界的鬼神鬼民,亲眼见证的。
      冥王大婚,冥界沸腾了三日整,到第四日天亮,冥界才渐渐恢复以往平静。
      翎弦穿戴整齐,坐在床头对银杏低声说道:“初初,往后几日我留在书房,你别担心。”
      初初,乃是银杏的乳名。
      “为何啊?”银杏迷迷糊糊趴到翎弦腿上,小声问道。
      翎弦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说:“之前欠下的债,拖了半年的事务到现在还没有处理,不能拖了。”
      银杏听言,低声笑道:“你不是说有人帮你吗?”
      翎弦脸色一黑,想起梵澹就来气,他道:“没帮,全丢在了书房。”
      银杏低声笑了起来,在翎弦掌心中蹭了蹭:“好,我知道了,你也注意休息。”
      翎弦扬起笑容,在银杏唇角碰了碰:“嗯。”
      冥界之内,无鬼民不知冥王夫妻感情和睦,二人的情感羡煞多少鬼神。
      不过千年时间,冥后有了身孕,孟婆又做了一回接生婆,替冥后接生,冥王冥后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是一名小殿下,又是冥界同欢的喜事。
      在所有冥界鬼神鬼民都以为,冥王夫妻的感情还会如旧好下去的时候,冥界发生了大事。
      银杏想起父亲与她所说的话,她靠在翎弦怀里,轻声问道:“翎弦?”
      翎弦搂着她轻声回应:“怎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天冥二界是同源同根,二界没必要分得如此清楚明白。”
      “你说什么?”翎弦顿时间清醒了不少,一双眼睛深沉的看着银杏。
      银杏也有点捉摸不透,咬牙继续问道:“天冥两界同源同根,不应该存在间隙不是吗?”
      翎弦看了她好一会儿,搂紧了银杏:“别想了,早些睡吧。”
      敏感的银杏知晓翎弦有些不对,可她说不上来,这种不安让她感到彷徨,只能缩在他的怀里寻求庇护。
      没人知晓,被褥之下,翎弦握紧的拳头,以及咬到发白唇瓣。
      银杏觉得很不对劲,两日时间,翎弦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放大。
      不久前,父亲银亍告诉她,家族其实一直致力于磨合两界,天冥界本是同源同根,不该如此生疏,这是家族的希望。银杏嫁给了冥王,这是很好的一个机会试探冥王的想法,若是冥王也有此意,那门家族的愿望就能实现。
      可为什么她与翎弦说了此事,翎弦会避而不谈,甚至他的反常让她非常不安。
      “冥后殿下。”
      一个鬼侍打扮的人停在了她的面前,但她知道,这是一名鬼神。银杏看着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
      “什么事?”她有些心不在焉,想着是不是该向翎弦说清楚。
      “冥后殿下,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冥王殿下已经开始准备囚禁您了。”鬼神风策低声说道。
      银杏拍案而起:“胡说!翎弦怎么可能会囚禁我!”
      风策冷静地说道:“我乃银亍天神派来保护神女安危的,请神女务必相信我。”
      “阿爹派来的……”这几日银杏就有种感觉,翎弦在谋划什么,该不会真的是要囚禁她吧。
      “我相信翎弦不会的。”银杏说道,“你回去吧,我信他。”
      “请神女三思!”风策道,“您的安全是银亍天神关心的事,容我不能放任神女安全不顾。”
      “回去!”银杏揉了揉眉心,现在她的脑子太乱,根本思考不了什么问题,“先回去,若是此事真是如此……我自会与你联系。你是鬼神,是何官职?”
      年少的风策抬头说道:“我是秦广王继承人邵尚的挚友。”
      秦广王……居然是十殿阎罗手下的人。银杏有些头疼,摆手道:“我知了,赶快走。”
      对于囚禁一事,银杏还是不相信翎弦会这么做的,可翎弦这两日的反应过于反常,她也不确信了。
      对了,她还可以去找儿子翎沂,毕竟翎沂一直跟着父亲翎弦,知道的也多,况且小孩子的话,更加可信。
      银杏是行动力极强的人,二话不说,就去翎沂的宫殿找他。
      只是让银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翎沂对她的态度比以往更加冷淡。
      孩子出生后,确确实实是由银杏亲手带着的,后来再大些,孩子主动搬离了她的寝殿,之后就由翎弦带着,一直到现在。
      母子之间虽然不是特别疏离,但也没有很亲近,年幼时还好,会黏着银杏,大了就不怎么吵着要阿娘。若非翎沂生来性格与他人相比之下更淡漠些,她都要怀疑翎沂与她生分了。
      “阿娘,您不该来这儿。”翎沂的话无一不透着冷漠。
      这个时候,冷漠对银杏无疑雪上加霜,她强颜欢笑道:“阿娘来看看小沂也不行吗?”
      “阿娘早些回去吧,不然阿爹该担心了。”翎沂摆弄着桌上的文墨,平静地说道。
      纵然如此,知子莫若母,银杏是怀胎生下翎沂的人,岂会不知翎沂的冷漠与以往不同呢。
      她笑了笑,闲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叮嘱好翎沂照顾好自己,踉踉跄跄回了自己的寝殿。
      回去的银杏正巧与出来的翎弦碰见,翎弦三两步上前,问道:“你去哪了?”
      若是没有慌神的银杏,定然听得出里面焦急的询问,眼下情况,只会让她觉得,翎弦真的是想囚禁她,这句话中七分责备。
      银杏笑道:“我去翎沂那儿了,怎么了?”
      “没事。”翎弦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又偷偷跑出去玩了。”
      是以为我偷偷跑出去玩了,还是以为我偷偷逃离了?
      银杏很想问问翎弦,可这样的话她开不了口,她宁可自欺欺人,翎弦没有想要囚禁自己,也不愿听到他的亲口承认。
      一旦怀疑的种子埋下,它就会扎根生长。银杏有了顾虑,开始怀疑,就变得敏感脆弱,为了验证风策的话是否正确,她甚至会偷偷靠近曾经根本不去的地方——翎弦的书房。
      “此事突然,难为你还有再辛苦辛苦了。”这话是翎弦说的。
      “没事,不过你真要这么做?”秦广王梵澹的声音传来。
      “嗯。”翎弦道,“永绝后患,只能如此。”
      “冥后她……”
      银杏捂住嘴躲在外面,听到一半实在听不下去,逃似的离开了那里。
      永绝后患是什么意思?秦广王提到她,那么永绝后患指的是她?她又什么时候成了患?
      翎弦想做什么?他该不会真的想要囚禁她吧!
      银杏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是好,耳畔响起风策的声音,是几日前,那个少年说过的话。
      若是她想清楚了,就可以去找他,他可以助她回到天界。
      怎么会这样呢?
      银杏混混沌沌过了一日,趁着翎弦不在,趁着夜深人静,自己偷偷溜出了冥宫。
      冥界的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强了不少,越是靠近秦广王府,她心中越是恐慌,而这份恐慌是从她与翎弦说起天冥同源同根那夜开始的。
      冥后逃跑了!这个消息一瞬之间传遍了冥界,冥王下令封死冥界,每个出离冥界的通口都有重兵把守。躲在暗处的银杏真的不好受。她一离开冥宫,翎弦就下令封死冥界,这难道不是打算囚禁她吗?
      有了风策的帮忙,银杏躲藏起来确实更加容易,开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银杏坚定了逃跑的心,她把目光挪向了冥界西岸。
      她与翎弦成亲之后,翎弦将冥界的地形地貌全部告诉了她,并且翎弦还带着她逛遍了冥界,冥界于她而言,那是相当熟悉的。
      冥后失踪几日后,冥王突然宣布退位让贤,将冥王的位置让与秦广王继承人邵尚,然后携着儿子翎沂消失在了大众鬼神面前。
      纵使如此,冥界并没有因此解封,邵尚继位冥王后,依旧执行着前任冥王翎弦留下的命令,翻遍冥界必须找到前冥后银杏神女。
      银杏借风策的力量尝试从西岸逃离,躲开了众多守卫,她好不容易踏入西岸,却又举步维艰。
      事实上,西岸也有鬼神的存在,只不过这些鬼神都是放下过错的鬼神之后,以及一些无意间成为了鬼神的妖。
      翎弦说过,西岸通口的位置时常更换,没有一个准确的地点,所以那里一定不会有守卫把手,她可以从那里逃跑。
      逃跑的过程中,银杏不幸被发现,守卫追着她跑了许久,一直不依不饶,若非银杏使了点手段,根本摆脱不了。
      奈何她还是受了伤,伤口一直在流血。银杏知道她不能停下来,必须马上前往西岸。
      可她不知道通口到底会出现在哪,就在银杏犯难的时刻,她在西岸遇到了翎沂。
      银杏几乎都要怀疑,翎弦是不是也在附近,她冲过去抱住孩子,捂着他的嘴,声音发颤:“小沂,不要告诉阿爹我在这儿好不好?帮帮阿娘……”
      “帮帮我吧……”几乎都是乞求的语气。
      翎沂掰开母亲捂着他的嘴的手,想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银杏都快要哭出来了,她哽咽道:“小沂……”
      翎沂站在银杏面前,小小的身子挡去了她的道路,稚嫩的脸庞看着漠然,他注视着自己的母亲许久,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距离通口更换位置还有一炷香的工夫。”
      “小沂,你——”
      “没人希望你死。”翎沂清脆的声音响起。
      可惜银杏没有理解这句的深意,还未来得及与儿子道别,因为害怕在此处碰上翎弦,匆匆留下一句话,让翎沂照顾好自己,紧接着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开了。
      银杏逃回天界,而冥界陷入了混乱,翎弦发现冥界还有天界的内鬼,当即联系秦广王协助新冥王彻底清扫冥界鬼神,揪出内鬼将其诛杀。
      这一清扫,还需重新布置冥界的攻防,等到冥界彻底平静,已经过去了两千年。
      两千年之后,住在西岸的翎弦得到准确的消息,闭关出来的银杏神女已经嫁给了天帝。
      这个消息被翎弦封死,除了他与儿子翎沂知道外,再无人知。
      从此以后,西岸多了一位鬼神,他常年住在西岸阴森恐怖的树林里,几乎没人见过这位鬼神,只知道他在此居住了很久很久。
      ***********
      翎沂听到母亲银杏清醒的消息后,带着邵阳来了西岸。
      父亲翎弦独自站在屋外,看着一个地方失了神。
      翎沂上前:“阿爹。”
      翎弦回神应道:“我……好像应付不来了,你去看看吧。”
      翎沂第一次见到父亲示弱,是面对悲痛欲绝的母亲。
      他应了父亲,将邵阳留在屋外陪着父亲,自己走了进屋。
      邵阳说道:“阿爹别担心。”
      “不担心,只是……罢了,不说那么多。”翎弦说不上自己是何心情。
      他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有得知真相后的伤感,恰恰相反,他是迷茫,是不知所措,没了当年的运筹帷幄,没了年轻的果断干脆。孩子大了,他却不知怎么面对孩子的亲生母亲。
      银杏觉得自己输了一切,输得一败涂地,而他又何尝不是。这场情爱的博弈中,他们没有一个人胜利。
      屋子里,银杏哭累了,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她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也不想与人共处一室。
      她道:“让我静静。”
      翎沂并没有因此止步,反而靠近床边。
      银杏是真的气恼,多年以来在天界养成的毛病一时难以改掉,她爬起来怒吼一声:“滚出去!”
      “母亲想要谁出去?”翎沂平静地问道。
      这样的态度一如当年看着母亲逃跑,并毫无波澜地指出一条明路给她的孩子。
      银杏猛地回头,翎沂已然到了床边,她惊的将身子贴在墙上,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昏迷之前,见到翎沂的最后一幕就是他手执黑子,在巫山群山周围设下了陷阱,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银杏离开冥界的时候,翎沂还在很小,尚不清楚他的能力会来源于父亲还是母亲,所以银杏不知,翎沂继承了她的能力,武器也是梦蝶棋。
      那一幕银杏不想回忆,儿子冷酷无情的面孔,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比任何时候给她的打击都大。
      翎沂就像是一个死亡的诅咒,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别过来……”银杏颤抖的哭道,“放过我吧。”
      翎沂低眸不语,对于母亲,他本不该有太多感情,幼时她离开冥界,将近两万年未见,他们之间隔着两万年的生疏。但无论如何,银杏还是他的母亲,那个在天界会偷偷来看他的,想要挽回母子情意的母亲。
      “我若要杀您,也就不会带您回来了。”翎沂说道,“您忘了我说过的话吗?没人想要您死,我是如此,阿爹更是如此。您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不是囚禁么,还能是什么?银杏不想听当年事,不想再回忆起翎弦突如其来的反常,以及翎沂的生疏。
      翎沂可不管她愿不愿意听,哪怕她捂上了耳朵,他依旧讲道:“封锁冥界,是阿爹怕藏在冥界的内鬼逃出去,也怕天界在那个时候突然进犯冥界,阿爹没有疏离您,他只是在与邵尚交接冥王的事宜,想要早点带着您和儿子退居西岸。他已经尽快退位让贤了,是您逃的太快。”
      银杏逃的太快,又藏得太好,翎弦来不及反应,他只能先带着翎沂移居西岸,回头再来寻找银杏。
      可银杏当时太恐慌了,一度被风策误导,根本不敢出现。
      翎弦无可奈何,只能放其先回天界,想要先揪出冥界的内鬼,重新整顿冥界格局,再去将银杏接回。
      可是银杏没有等翎弦,很快就嫁与了天帝,成为了天后。
      “银亍天神曾在您嫁与天帝后修书一封挑衅阿爹,真正让阿爹心灰意冷的是那封书信的内容,是您有意接近阿爹妄图达到你们家族的妄想。”翎沂眼中藏着几分怨恨,他其实是恨母亲的绝情,“若非阿爹暗许您离开冥界,我绝不可能出现在那给您指路。我恨您抛下我们,您知晓吗?但阿爹最清楚这件事有人在暗箱操作,他甚至没怨您弃他不顾。”
      翎弦做好了万全之策,就等带着妻子退居西岸,可银杏不信他。
      “您若是再信任阿爹一些,也不至于与他分隔两地两万年!”翎沂语气加重了些,他沉声说道,“阿爹清楚您不会是‘一统’余孽的帮凶,但您的父亲、您的家族未必如此,他让位邵尚就是想要带着我们远离冥界政权,他不问世事,不接触冥界其他鬼神,您就不能从他手上知晓什么,‘一统’余孽也不能从您这知道太多,久而久之他们就会放弃通过您妄图得到冥界的任何消息。”
      过去的冥界经过几次反复清洗,已然消除了余孽分子,可他不敢保证天界会不会还有余孽存在,银杏会不会间接成为天界的细作,
      直到翎弦见银亍的第一眼,就觉得他野心勃勃,需得防备,所以早就有了打算。一旦银杏有被天神利用的苗头,他就选择退位让贤,然后带着银杏退居西岸。
      那日银杏问出这些话,翎弦一听就知道不对,只有“一统”余孽才会依旧有一统三界的想法。
      翎弦身为冥王,有义务保护冥界安危,将事情在还未萌发之际灭尽。
      “阿爹是您的丈夫我的父亲没错,但他在作为丈夫和父亲之前,更是冥王,冥界的统治者。”翎沂声音越来越低,话语中充满了疲惫,他说道,“这是阿爹与您相遇的地方,我从小在此长大的……您还觉得,阿爹心中无您吗?”
      在翎沂看来,父亲太宠母亲,宠的她像个孩子,保护得太好,舍不得她受伤。
      没有人料的到,银亍为了完成“一统”,利用了女儿,用女儿的一生搅乱了两界。
      所有的所有,该怪谁,又该怨谁?无人说得清楚。
      银杏捂着耳朵低着脑袋坐在床上,该听清的她全部听到了,一字不漏。
      兜兜转转到了最后,一切都是误会,而这个误会近几乎毁了她的半生,让她怨了几万年,痛了几万年,思了几万年,可到头来,那些血淋淋的伤口都是自己无意间弄伤的么?
      翎沂站在床前,看着沉默不语的银杏,他迟疑了片刻,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母亲——”他伸手想要碰碰母亲。
      谁知道银杏反应极大,一把将他推开,赤着脚跳下了床,疯一般冲出木屋。
      翎沂快速跟上,银杏的速度却很快,不容他追上,他只能反手拽住了欲追过去的翎弦。
      “阿爹!您要相信阿娘回来了。”
      翎弦垂下了手,眼中有几分落寞。
      邵阳走近他们,翎沂说出最后一句:“阿爹,阿娘聪颖却敏感,她更希望能与您风雨同舟。”
      银杏不需要过分的保护,她喜欢的想要的是携手并进。
      “翎弦!”
      良久,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木屋旁边树上,银杏坐在上面,眼里有泪,但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如当年银杏树下,拥抱一切的神女。
      岁月消磨了太多东西,两万年的时光足够让冥界翻天覆地,但自始至终,他们相遇的地方,从来都没有变,有一道身影守在那里,一直等着她回来。
      银杏悟得太晚,浪费了两万年的时光,好在那道身影还在坚持,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银杏双手一撑,纵身跳了下来,她闭着眼,与当年一样,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
      她不再害怕,侧身抱住那人,靠在他的怀中。
      如果可以,他们能不能重新来过?她再也不怀疑他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翎弦,你说过的……孤寂寥静万年久,愿得良缘度余生。”银杏轻声问道,“现在还作数吗?”
      翎弦呆住了,半晌才愣愣的回答道:“作数,什么时候都作数。”
      “我错了,再也不走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余下的时光你牵着我,我们不分开了。”
      银杏树枯落还会再生,情感也会经历起起落落,最初银杏树下的誓言从未变过。满山银杏落叶之中相拥的二人,无论谁都是万年真心不曾变过。

  •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前一篇番讲过去,后面的番应该是会按时间顺序来写,反正是也会有标明啥番哈
    这篇讲攻爸攻妈的过去,他们相遇其实挺意外的,但也因为这次意外有了攻娃
    下一篇番和银亍有关,不喜欢的可以选择不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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