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纸片人小女友》戏时

4、气场

　　姜一童起身时无意瞥了旁边正在走神的人一眼，虽不知她是从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却也没多心，拿着剧本转身向前走，绕过一堆工作人员在侧边空处止步。

　　有两位演员正在进行着拍摄，剧组人员在稍远些的位置站成一圈，将他们围在其中，但大家也并不是完全将他们包围，几处位置都留了空，姜一童正好插在其中一个空档处，默默旁观他们演戏，她的一侧坐着导演。

　　这是部武侠剧，整部剧围绕姜一童所饰演的秦傲雪这个人物展开，剧中几乎每个人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她戏份极重，除去另有其他通告的时候，她每日都会来剧组。

　　即便那一天都没有她的戏份，她也会待在一旁，专注观看的同时也会给出自己对于拍摄的想法与建议。

　　剧虽还没有播出，甚至进度还未过半，但开拍这段时间以来，导演程栋已几次在微信上与其他导演朋友笑称自己找来姜一童出演他们这部剧是赚了个满盆满钵，这是他的幸运。

　　入行这些年，他执导过四部电影与一部网络剧，成绩都算理想，这次与姜一童虽是第一次合作，但他们团队早些年就已有与她合作的意向，只是到今年这个机会才姗姗来迟。

　　业界谁都知道姜一童的专业与敬业，但她的魅力光听还远远不够，只有真正与她合作时才会有更深体会，了解她究竟对于自己，对于作品严苛到了什么地步。

　　程栋并不认为姜一童插手拍摄属于逾矩，何况她也并不是插手，她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想让这部作品更好。

　　开拍这段时间里，剧组人员各个都看到了她的那一小部分，其中有人被震慑住并有所领悟，琢磨过后学到不少，感谢她的严格与专业，也不乏有人在心里悄悄对她产生恨意，恨她太钻细节，给他们平添工作量。

　　对于剧组一部分人的恨意，姜一童一无所知，也可以说是她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戏上，忽略了戏外那些冷眼。

　　方青四下张望，在人群一侧捕捉到那抹身影。

　　她没有过去，本想坐在位子上等待姜一童回来，却在意识到什么后立刻起身，几步往对方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下一刻，程栋那早已被喊过无数次的“咔”声透过对讲机在现场响起，她看见姜一童几步走到他后方，刚刚那两位演员也快步走了过来。

　　监视器前站了几人，姜一童安静站于最侧方，与导演、演员一同从监视器中看了两遍回放。

　　方青也在他们身后，看完刚才那段戏，她只觉得两位演员都演得很好，但也说不上更多，若是她自己，肯定还比不上两位老师，姜一童却在第一时间发现细节上的小问题，与两位演员讨论起来，觉得哪一处或许可以换种处理方式。

　　三位都是极有想法的演员，程栋也没闲着，听着他们的讨论同样也有话要说。

　　他说话时双手在空中挥动，表情严肃，自带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场，谁是现场总导演一目了然。

　　唯独方青分明站在他们身后，与他们相隔那么近，却似乎又像是被完全隔绝在外，与前辈一起拍戏，让她感到幸运的同时，压力也如山重重落在身上。

　　她听着这几人的讨论声，目光又不觉落回到姜一童身上。

　　专注时的姜一童总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姜一童没有注意到来自自己身后侧的那道视线，她轻拧着眉，与几人讨论完毕，就在程栋身旁坐下，与对方又聊了些什么。

　　知道自己再傻站着也没什么意义，方青识趣地离开。

　　与程栋聊了短短几分钟，姜一童又直奔化妆间，任由化妆师开始给她上妆。

　　她将剧本暂时合拢往身前化妆台上一放，轻闭上眼，本意是放空自己进入到短暂的休憩之中，一片昏暗的眼前却不知为何浮现一张脸。

　　那张脸由起初的模糊，一分分清晰起来。

　　虽只见过两面，这张含笑的脸却连细节都清楚呈现于姜一童眼前。

　　其实姜一童无意记住姜儿的面孔，潜意识却好像替她做了这件事，此刻又主动帮她回忆起来。

　　对此，她给出的理由是——

　　或许是昨晚与今早都曾打开过游戏，而游戏画面实在真实得令人惊叹，情绪上的波动影响了她，因而让她像现在这样不由自主回想起游戏，也就顺势回想起了姜儿。

　　游戏她还未卸载，她也不知自己还留着做什么，可就是顺其自然地留着了。

　　姜一童睁开眼，姜儿的脸便像石头落入湖中，湖面上的倒影瞬间被打散，消失无踪。

　　她眼前只余下那面半身镜，镜中是她自己，以及身侧正为她忙碌着的化妆师。

　　顺势拿起剧本，姜一童再次翻开到今日将要拍摄的第一场戏上，也不看台词，只看自己在空白处写满的笔记。

　　-

　　下午放饭时，大家先后在食堂吃饭。

　　姜一童喜静，更不习惯与别人一起吃饭，便始终与沈思独坐一桌，其他桌上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偶尔她会与沈思简单聊上几句，大多时候她们只埋头吃饭，不发一言。

　　沈思平日里话也不多，但执行力强，这与她自己的做事风格相合，这也是沈思这几年能一直留在她身边的重要原因。

　　沈思总坐在她身旁，她对面两个座空空如也，直到某一天，她桌对面来了位不速之客——剧中饰演她儿时好友的那名女演员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生活里，她除了知道对方叫方青，比自己年轻几岁外，其他信息一概不知，也并不需要知晓。

　　她记得那日方青拿着盒饭，礼貌询问一句能否坐这一桌时，她并没有拒绝，之后方青便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没有再问过她们。

　　好在方青话也少，每次坐下后就自己闷声吃饭，姜一童便也没有理会，继续保持原状。

　　今日方青如往常一样在她对面坐下，难得开了口。

　　耳边忽然一声“姜老师”响起，姜一童停下吃饭动作，抬头看向对方，同时“嗯”了一声。

　　“姜老师……关于今晚的那场戏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等一会儿吃好饭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尽管入组以来已不是第一次向姜一童讨教，方青的谨慎仍十分明显，她问得小心翼翼，似是担心会遭到对方拒绝。

　　她这谨小慎微自然不是佯装出来的，毕竟对方是姜一童前辈，自然须得小心说话，但她心中很清楚姜一童不会拒绝自己。

　　更准确来说，不是不会拒绝自己，而是不会拒绝任何与拍摄有关的东西。

　　的确，但凡是与作品相关的讨论姜一童从不会拒绝，所以她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头。

　　眼见对面那张脸在听到自己应声后的下一秒露出灿烂笑意，她没有任何表情，又将头低下去，继续吃着晚饭。

　　旁人的情绪，她并不是很关心，她更关心一会儿的讨论内容。

　　-

　　天色尽暗，风有些大，刺骨冷意直往人脸上扑。

　　姜一童与沈思从食堂走出，直奔休息室而去。

　　她本是要回到片场去，但想到方青有问题需要咨询，也就留在这里等待，

　　晚上的拍摄场地在户外竹林里，光线黯淡、人声嘈杂，加之夜晚温度更低，谈论起事情来显然也不方便，待在安静温暖的休息室中能让两个人注意力都更集中。

　　姜一童坐在长沙发上，瞥一眼旁边单人沙发上正无声玩着手机的沈思，很快收回目光。

　　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正好收到两条微信消息，点进去看，是经纪人冯曼发来的，说是此刻正在往影视城这边过来了，问她夜宵想吃什么，她顺路买来。

　　姜一童没什么胃口，只回句“谢谢冯姐，不用了”，便将手机界面退回至主页。

　　锁屏的前一秒，她目光无意间擦过其中一款软件。

　　这一眼实际只有不到一秒时间，她却还是下意识顿住了。

　　看着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上倒映出自己那张淡然的脸，姜一童收起飘忽的心思，将手机重新放回外套口袋。

　　她还穿着单薄戏服，外披一件厚外套在身上，没有系上纽扣，敞开着，在温度适宜的暖气房中这样刚好。

　　没几分钟后方青敲门进来，拿着她那本墨绿色笔记本，与剧本一同放在茶几上，她自己则坐在了沈思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就在姜一童身侧不远。

　　知道姜一童反感别人磨蹭，方青抛去毫无必要的“开场白”，直切正题，翻开自己的笔记递到姜一童面前。

　　她知道姜一童多半不会看剧本，却还是一并推过去。

　　姜一童熟知接下来方青的拍摄内容，对方那几段台词她也几乎能记下来，她没有动方青推来的剧本，只拿起对方那本厚重的笔记本，细看纸上记录的内容。

　　姜一童低着头，马尾在脑后高高竖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这部戏她并没有用到发套，这就是她自己的头发，发丝乌黑柔顺，与英气的妆容一同衬得她气质飒爽，举手投足间总有侠女风范，而这也是她在剧中的角色定位，一位名满江湖的女侠。

　　这已不是姜一童第一次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无声地看，方青却仍未能习惯那股自她身上散发的气场。

　　她的确很喜欢姜一童，却也不得不承认，每当面对姜一童，尤其是在对方沉默不语的时候，她必定会有“怕”的情绪在。

　　姜一童气场的强大，亲眼见识过就会发现，这远比想象中要更有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