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死遁之后》岁寒初辞

6、第六章

　　“尝尝。”桃夫人拍开泥封，斟酒递给重渊，见他满头华发有些伤感，道，“为那个欺师灭祖的徒弟，值得吗？”

　　重渊原本还在思考，听桃夫人这样说，笑道：“值得？我做事不问值不值，而是看最后的果。”

　　当初心怀感激收下沈濯为徒，几十年如一日带在身边悉心教导，遇到那样的结果重渊也从不后悔，更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都是拜徒弟所赐。

　　何况……那小子……

　　重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入口的醇香让他为之沉沦。

　　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多了些难以品出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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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榭亭台外

　　扶桑来回踱步，不时垫脚往水榭内望去，面上的焦急随时间不断积聚，险些要控制不住情绪冲进去把人带出来。

　　“老女人跟我抢阿渊！”扶桑愤愤，一回头却见安然坐在石桌前的凌绝，没好气道，“人都要被抢走了，你还在这坐着！”

　　那副气恼的模样着实有些可爱。

　　瞥向水榭，凌绝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重渊和桃夫人会是旧友，据说能被请进桃然居水榭的人寥寥无几，看来重渊和夫人之间绝非点头之交。

　　酒过半巡，桃夫人姣好的面容已经染上薄红，含情的眼中也有水雾浮现，正迷蒙的看向对面的男子。

　　身体柔软无骨，懒懒靠着小几才不至于滑到，手抬起探向对面那张出尘的面颊，幽幽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似喃喃自语，也似低声询问。

　　径自倒了杯酒的重渊按下伸来的手，神色淡淡：“桃夫人你醉了。”

　　女子惨然一笑，拽过酒坛一股脑灌入口中，也不在乎多余的酒液打湿衣服，更不在乎面前还有爱而不得之人。

　　她心中追逐的执念与面前人截然不同，看似洒脱实则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在原地。

　　重渊的淡然她学不来，也理解不了无怨无恨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又为何而活？

　　微凉的手指搭在脉门上，重渊发觉桃夫人身体情况极差，原本的修为不复当初，元婴也趋于枯萎，连桃花酿的酒力都无法化解，可见情况不容乐观，饶是如此仍旧将肉白骨的佛心丹给了他。

　　因酒精作用桃夫人睡去，由方青铜将她平放在软榻上，收拾好了东西后起身离去。

　　在踏出水榭的一刹，本该睡去的人悄无声息睁开眼，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片刻后彻底陷入沉睡中。

　　老友见面意难平。

　　重渊还是没有带走佛心丹，于老友来说更需要此物，给他不过是稍微争取些时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刚出来便见扶桑忧心忡忡的模样，以及还在石桌前安然喝酒的凌绝，不禁哑然。

　　两只表现截然不同，其实慌得一批的只有凌绝一个而已。

　　光是想想就觉得更有趣了。

　　凌绝抬头和重渊的目光对上，表情有瞬间的空白，很快调整好状态，收起喝酒的杯盏，见重渊一步步走来。

　　空气中迎面拂过一缕幽香，这香味来自桃花酿，独特的桃花香融入酒中，融成独特的味道。

　　这股酒香来自重渊，也让这位神祇有了烟火气。

　　跟在后头的扶桑脸上不见焦急，正炫耀冲水榭方向做鬼脸。

　　“嘶，好痛！”

　　突兀的灼烧让扶桑捂住手背，小脸都是委屈，正可怜巴巴的垂着莫名烧灼的地方。

　　踏入修行已有百来年，但扶桑身上属于少女的天真烂漫从未消失过，这样一看更像是个十六七的无邪少女。

　　很浅的印记转瞬即逝。

　　重渊来不及多想，扶桑已经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快点离开这里，别和那老女人待在一处。”

　　肯定是老女人嫉妒她！

　　桃夫人把传承给了扶桑。

　　三人刚踏出桃然居，门外的就让好心情被当场破坏。

　　“前辈，道友，仙子。”

　　来人正是徐子期。

　　扶桑：“……”

　　凌绝：“……”

　　重渊想到某些是，笑道：“为了只鬼手跟来桃然居，也是辛苦阁下了。”

　　“晚辈斗胆向前辈讨要那只骨爪，实在是那东西太过危险，由晚辈将其带回乾元宗进行处置最为妥当。”徐子期见到就不能放过，其中也有私人原因。

　　“还没出门就听乌鸦报丧，没想到还真遇上倒霉事！”

　　被比作乌鸦的徐子期愣神，堂堂乾元宗首席大弟子竟被比作乌鸦。

　　听后方青铜眼底划过笑意。

　　有时扶桑的话不具备伤害但侮辱性极强，正因为如此游历大陆的时间内没少被波及，只希望这位乾元宗弟子度量能大点。

　　从桃然居内出来扶桑憋着股火气，这会儿找到徐子期徐子期后自然也不收敛，连珠炮似的好一顿怼。

　　徐子期愕然，从未见过如此刁蛮任性的女子，要不是性别不同，早抽出剑和她一较高下！

　　正因徐子期的忌惮她才能肆意蹂躏对方，至于靠山是哪位。

　　很抱歉，没有。

　　“姑娘……”

　　徐子期眼神示意别随意开口，仍旧是他来应付三个人。

　　邪修的手臂当然不能留在外人手中，先不说其中造成的隐患，单就那只骨爪的诡异程度都不能放过。

　　若将其带回宗门必定能获得不少功勋，还可以兑换一枚突破瓶颈的丹药，回去后可以直接闭关冲击元婴期，若是能成功将会成为同辈中踏入元婴最年轻的修士。

　　想想这些都让徐子期激动不已，哪里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面对重渊多少还是有些忌惮，也尽可能摆出求人的姿态。

　　想在修行上走的更远就要能屈能伸。

　　深谙此道的徐子期自然想得到更多好处。

　　“我愿意拿出一些东西作为对前辈的补偿。”

　　稍微付出点也不是不行。

　　“吵什么吵！别在老娘店门前吵！”

　　裹挟灵力的呵斥从桃然居内传出，击中徐子期让他闷哼一声，一缕血迹缓缓从嘴角滑落。

　　浑身的气息震荡，徐子期满脸惊愕，看向后方桃然居的牌匾，回想起一件事。

　　师父说过这次洛阳一行尽量别去桃然居，更不要招惹桃林那个疯女人，若是把人得罪了未必能从洛阳城里安然走出。

　　居然忘了这件事！

　　徐子期脸色微白，根本不敢去看后方的桃然居，心中也是不住的后悔，光顾着找前辈讨要对他有用的东西了，把师父的嘱咐抛在脑后。

　　一句话让他心境不稳，别说是有丹药能加大突破的成功率，就是有师父护法他也要重新稳固修为才能有再次突破的契机。

　　桃然居的桃夫人果然深藏不漏。

　　某人自然也明白桃林出面是为帮自己，让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添霜，不忍在让桃林消耗为数不多的寿命。

　　“鬼爪肯定不会给你，想获取更多的修炼资源未必要在这方面下功夫。”

　　人是个不差的人，可惜不懂得变通，以为乾元宗首徒的身份能横着行走，殊不知在一些老家伙的眼里什么也算不上。

　　刚才桃林那一下少说也要让徐子期重修几年。

　　围观全程的凌绝没有掺和，方才桃夫人夹杂灵力的一句话也让他心脉振荡，好在夫人的目标并不是他，调息一个小周天已经无碍。

　　徐子期对邪修骨爪的执着让他十分在意，此物就在芥子袋中，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拿出来进行研究。

　　要是不想在被麻烦缠身需要早些找机会拿出研究下，最好能弄明白这只骨爪的蹊跷。

　　徐子期脸色阴沉：“您是执意不把东西让给在下了。”

　　之前还是好声好气，言语之中的客气也能看出徐子期首徒的良好素质，现在反而剩下形容不出的阴狠。

　　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宗门内不能表现的太过，一直都伪装出温润大师兄的模样，没成想下山后有人不知好歹，一再触碰他的底线。

　　既然给脸不要脸，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徐子期眼中杀机顿现。

　　初步交锋中，徐子期没能在重渊这里讨到半点好处，更没有挖出对方实力几何，那种无形中缠绕上的危险让徐子期本能的想逃。

　　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怖感觉。

　　冰凉一点点从脊柱攀爬向上，正在蚕食身体的体温，徐子期意识到不对想要退走，猛然发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如同一尊雕像站在原地，只有眼睛能左右转动。

　　无形的威压从天而降，精准锁定徐子期，将他所在的那方天地也一并封死。

　　眼睛微微睁大，在他的眼中凭空出现一把古朴长剑。

　　剑长一米二，剑锋闪烁寒光，正反两面都有细细的银色凹槽，凹槽外则是篆刻的铭文。

　　不！

　　徐子期怕了！

　　这把剑模样太过熟悉，只要是剑修都知道这把剑究竟属于谁！

　　沈濯！

　　一把剑杀上昆仑山的男人！

　　那一剑蕴含的杀意有多凛冽，能够将所有生灵都摧毁掉的霸道。

　　眼中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正冲他缓步走来。

　　黑衣，黑发，手中提着那柄名为了浮生的剑。

　　是他！

　　徐子期瞳孔缩成针状，身体因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杀气颤栗着。

　　恍若置身在昆仑山中，他变成男人剑下即将死去的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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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作话，心情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