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死遁之后》岁寒初辞

5、第五章

　　血液从斗篷人身下涌出，很快将地面染红，围观人没一个露出不忍，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连垂髫孩童都面露漠然。

　　重渊一直盯着断开的漆黑骨爪，眉头没有要舒展的迹象。

　　萦绕骨爪上的怨气没有消散，正逐渐从骨爪上散出。

　　不对！

　　意识到这只骨爪很危险，还没来得及动手，凌决和三名乾元宗弟子同时动了。

　　骨爪化作流光钻入凌绝的芥子袋中。

　　乾元宗弟子扑了个空，齐齐看向三人，其中那位年长些的弟子站出，行揖礼，道：“还请道友将此邪物交给在下，在下即刻启程送往宗门，由宗门长老度化怨气。”

　　有些修为的都能发觉骨爪的诡异，最佳的解决办法是找修为高深的前辈将其度化，再由业火焚烧才能化解其中怨气。

　　作为乾元宗首徒，徐子期责无旁贷，即使发现黑衣少年修为在自己之上也要出面讨要的原因。

　　天下第一大宗该担起这份责任。

　　凌绝不给，当着徐子期的面将芥子袋挂于腰间，摆出一副不愿与其有任何交流的姿态。

　　徐子期顿觉尴尬，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脸，但是事情不得不做，只能看向刚才动手的重渊。

　　对着人徐子期多少有些忌惮，能在一念之间斩断邪修臂膀绝对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比不给他面子的少年还要厉害。

　　洛阳城何时来了这么厉害的修士。

　　“前辈。”徐子期再行揖礼，自己都没察觉对待重渊时潜意识的尊重和谦卑。

　　凌绝若有所思的盯着徐子期。

　　显然徐子期有些高看自己，这位前辈根本没往他身上多停留一刻，反而看向城门外纵马的华服男子，淡然的外表下蕴着汹涌波涛。

　　华服男子则被重渊突如其来的一击吓的肝胆俱裂，笔直的身体正微微战栗，若不是紧紧拽住缰绳，双腿根本无法夹住马腹。

　　他是大梁皇子，真正的天潢贵胄！这些修士不过是窥得天机得以长生不老，如何能跟真正的真命天子相提并论！

　　想及此华服男子惧色全退，凝视重渊，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伤了本殿下的门客是要造反不成！”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发出唔声，难免有几位女子投来担心的目光。

　　反观重渊仍旧淡然，就算这样的警告也未能在心中激起丁点波澜，只淡淡一瞥就让华服男子那股凌厉的气势消失于无形。

　　端坐于马上的男子忽然面露痛色，一时没抓稳竟从马鞍上落下。

　　“殿下！”

　　城门一时陷入混乱之中，士兵纷纷一拥而上去搀扶摔倒的三皇子。

　　被拦在城门口的百姓则是趁乱涌入洛阳城内。

　　三人被移动的人群带向城内。

　　等混乱被平复，华服男子挣扎着站起，环顾一圈也没能找到那几个人，气的一剑刺入路过的百姓身体里。

　　“给本殿下杀了他们！”

　　一侧站着的乾元宗弟子没一人动，其中以徐子期的面色最为冷淡，目光透过城门落在某个位置，脑海里回荡的是清冷如寒霜的话。

　　“你也配！”

　　远远跟着的凌绝兴致盎然，同行这位身上秘密实在是多，以他的修为和眼力都看不出是如何将邪修的一条手臂斩下，仅仅通过一条地阶天雷鞭就能轻松做到。

　　自诩天才的他若是动用修为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斩去一条手臂，最让凌绝震惊的莫过于重渊的神秘。

　　这人绝非表面看的这么简单，骨子里的傲慢皆因三个字展露无疑。

　　傲骨如重渊，让凌绝有了更加浓厚的兴趣，一点点将秘密挖出。

　　自打近了洛阳城后，不知不觉中重渊占据主动，带这剩下俩人一直在街上前行。

　　男的容貌若谪仙，女子若冷梅。

　　一路行来引得不少目光，更多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含羞带怯的目光，直到重渊三人消失在街尽头才不舍的收回。

　　拐过街角，重渊在一栋三层楼的小筑前停下。

　　顺目光看去，凌绝被这三个字惊艳到。

　　桃然居

　　“凌道友是洛阳人氏，对桃然居的来历知道的更多对吗？”

　　清冷跃然的声音让凌绝心头一颤，下意识应声，脑子快速转动。

　　桃然居没有乾元宗那样天下闻名，在洛阳城乃至很多修士口中堪称一方极乐之地，来到此处的人如入桃源，摆脱世间忧愁，就此沉沦在无忧无虑之中。

　　偏偏桃然居的拥有者是闻名遐迩的桃夫人，一手桃花酿让无数人为之折腰，愿意倾尽一切买上坛桃花酿缓解忧愁，更有人只为见桃夫人前来洛阳城在桃然居外长久逗留。

　　戚怨的曲调从桃然居内传出，让路过的听者心酸忍不住流泪，心头也被那股酸涩填充。

　　连扶桑眼眶都有些红了，正用衣袖擦拭眼角，不知想到什么伤心事，眸中盈盈的星光让重渊有些虚。

　　这丫头该不会中招了吧。

　　思及此处重渊也不能继续逗留，长腿一迈，进了桃然居。

　　楼内的乐曲凌绝也听了，除有些刺耳外并无太多的感受，自然也理解不了周围那些人伤心的点在哪，毕竟他大半注意力都在重渊身上，总会不自觉的走神。

　　跨入门内才发觉里面别有洞天，与门外熙攘吵闹形成鲜明对比。

　　大堂内各种奇异桃树遍布，朵朵桃花粉艳动人。

　　三月的桃花，花开如火。

　　隐约能看见掩藏在桃林深处的水榭亭台，耳畔还有潺潺水声，让来这里的人心情舒畅。

　　凌绝最为敏锐，心境在一点点松懈，胸口那处的悸动因为桃林诡异的平静下来，让他久违感觉到了轻快。

　　一直忍受的神魂撕裂之痛不复存在，余下的只有身体的轻松。

　　“何人来老娘的桃林！”与扶桑轻灵的声音截然不同，这道声音更加的空，带着触及不到的空灵感，更如垂柳拂过心头的酥软。

　　只是声音就让人心猿意马，很难想象声音的主人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藕粉色的长裙映入眼帘，凌绝眼睛微微睁大，呼吸也开始沉重，盯着那张日夜无法忘记的脸，身上的气息开始混乱。

　　“呵。”

　　一声轻笑在心底炸开，也将凌绝最后的理智抹去！

　　血色从眼底升起，心府内的本名剑也随之颤动，起初还只是微微的战栗，最后竟然要从层层封印中脱出！

　　事发突然，重渊感觉到了那颗珠子气息凌乱，随后发现凌绝的异样：“收起你的幻术！”

　　话音落下，充血的眼睛再看不到那抹身影，就连声音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最初听到的女子声。

　　“好强的心魔，该是多深的执念凝聚而成。”女子轻声感叹，从一株桃树后翩然走出。

　　鸦羽的发精心盘在头顶，鬓发中插满朱钗，最夺目的桃花步摇随步伐轻轻抖动，以及身上环佩的碰撞声。

　　桃夫人人如其名，没有绝美的容貌却胜在气质出众，眉眼中拢着的淡淡忧伤让见她的人都会被触动。

　　夫人目光在凌绝身上停留极短的时间，被浓郁的煞气弄得有些面色不悦。

　　掠过扶桑时眼睛睁大，分明是找到了意外之喜的眼神。

　　当看到重渊时，她愣住了。

　　许久，桃夫人面上的哀伤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种形容不出的平静。

　　“你这又是何必呢。”

　　桃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夫人最珍贵的药，肉白骨，能让濒死只剩一口气的人活下来。

　　只是这东西在珍贵到重渊身上也是杯水车薪，无法改变他日渐衰弱的身体。

　　两人相识多年，直到百年前的事情发生后重渊自此销声匿迹，她来了洛阳城开设桃然居，将桃花酿的名字打遍整个修真界，为了有朝一日能在见到这位老友。

　　时隔多年的再次见面已是物是人非，她和重渊都回不到过去了。

　　粉色瓷瓶入手，透着股淡淡的清香。

　　重渊罕见的怔愣，没想到再次见面桃夫人会将肉白骨给了自己，这东西的炼制丹方早就被毁，是桃夫人祖上留下的奇药，三百多年前桃夫人用了一颗，最后一颗在他的手中。

　　“这东西在我这无用，还是给你最合适。”桃夫人目光看向扶桑，带了些笑，“真觉得亏欠就将这丫头抵给我，正好也能当桃然居下一任主人。”

　　重渊没言语，桃夫人话中意思在清楚不过，瞧着鬓发间星点白霜，明悟她给肉白骨的原因了。

　　又一个老友会在不久的将来逝去。

　　只是不知等以后还会不会有人记得桃然居，记得桃然居里的桃夫人。

　　两人你来我往，让扶桑心中惴惴不安，唯恐阿渊几句话把自己送给这老女人，那样岂不是不能和阿渊一起浪迹天涯了。

　　“阿渊，我才不要和这老女人一道，我们快些去仙都城！”扶桑在旁叫道。

　　桃夫人惊了下，随即道：“原来你要去仙都城，怎么会忽然折返到洛阳来。”

　　仙都城那里天材地宝无数，老朋友去那或许还能遍寻到一线生机，只不过为什么要绕道洛阳，难道是为了来看她？

　　一向料事如神的桃夫人满面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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