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青山冷笑人

67、第 67 章 晋江独发

　　甘棠的放毒之策起效，到了第二日，她在城墙上往下看，中箭的人开始伤口溃烂，一个晚上足以让这些人发病，再加上那竹箭上的药水经过了祁儒的加持，发病更快，甘棠这一招，让上虞的士兵一夜间陷入恐慌。

　　“怎么回事？这城不是说没病吗？！”

　　“我还不想死！”

　　对大疫的未知，导致了他们将病情无限夸张化，求生的欲望让有了发病症状的人开始不断攻城，甘棠站在城墙上冷眼观望，昨日敌人的狰狞还历历在目，尚未发病的上虞人顿时躲远，这病传染性极强，能让一座城三个月内变成死城，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因长云上报战况，上面评估五瑞城无法抵挡，因此第二日便派了人来，这次来的是甘棠想也想不到的人。

　　那是海泽，一个本该死于三年前的人。他领兵而来，刚好看见了城墙上的她。甘棠不顾肩伤，直接射出警告箭，她阻拦之意明了。

　　——不要再往前了。

　　“这五瑞城竟然攻击我们？！”海泽身后的长云军被一次次挑衅，心中的怒火“噌”地就燃了起来。

　　“区区一个女人，还想以一敌百吗？”

　　海泽领兵被拦截，两人四目对视，如此明显的阻拦之意他怎会不明白？好久不见，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当初那种天真模样，有的只有冷漠和平静。

　　“撤退！”海泽立马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五瑞城的情况如何，城外上虞人仅剩寥寥几个，城墙下的几人不断用攻城锥冲撞城门，这战局全然不像昨天上报的那般。她还活着，面对强敌没有慌乱，她不愿意他再靠近，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会给她造成变数？

　　“可上面要求我们剿灭上虞军。”

　　“你以为刚刚那支箭是真的射不中我吗？”海泽对着那存有异议的士兵道。

　　“五瑞城什么都没有，靠什么抵御外军？”

　　“第一，五瑞城并没有与长云合作之意，城墙上那个女子射出的箭已是警告，我们贸然前来，对方没有直接杀掉我，便是给足了余地，到了别人的地盘，不递上拜帖，又非盟军，岂有不驱赶的道理？你们太自以为是了。第二，那女子不想杀我，而是警告我，看那城墙下的惨状，你还不懂么？”

　　“敌我不明，为何留你一命？”

　　“作为一个上司，我已解释得够多了，你们是我领的兵，本将军叫你们撤就撤！”

　　甘棠在城墙上看到长云开始撤退，多年不见，海泽果然理解她。当初旅人岛惊变，让她的世界一瞬间崩塌，他还活着，已然是她的救赎，她每每想起他坠崖的一幕，铺天卷地的愧疚会将她逼得不能呼吸。他既已去了长云那一方，帮着长云打自己的上虞同胞，许是和柏旻做了什么交易，她不想知道他们的交易，她知道越多，就越看不清以往，分不清哪些是真假，唯一能做到，就是把所有结果按最坏的想，天真的代价太重了。

　　她收起弓箭，本就受了伤的身子在次被扯动，原来的她流一点血就会哭，如今却连眼眨都不眨一下。城门依旧没有被撞开，她倒是听出来上虞攻城的越来越筋疲力尽了，那些还算健康的人见到眼前所见，再也不愿靠近他们半步，这些人的绝望，像极了当初五瑞城人得知被放弃后的样子。

　　他们再也没有力气了，开始趴在城门上哭，他们不能回去自己的战友身边，因为他们的炮口指向，就是城门，城门边上的他们已经被当作了弃子，一旦靠近，就会被无情射杀。他们带着先进武器而来，竟连一座用着低端竹箭的城池都攻不下，他们不得不开始计划转移。

　　这座城太要命了，人死得憋屈，临死前还要经历病痛的折磨。那城墙上的女人，冷艳无情，从未见过如此心思缜密的女人，她太聪明了，也太可怕，将时疫变成了武器，一旦这得了病的几人活着回去，绝对是祸国殃民的存在，可上虞东征军已经退至安全线以外，再也杀不死那几个城下残喘的人，再加上若再靠近，那城墙上的女人会毫不犹豫射出那要命的箭，此时他们终于体会到五瑞城箭术的高超，他们从未射死过一个人，乱箭之下，射死一个目标很容易，保住他们的命却很难，天真的原来是他们。

　　上虞东征军第一次进攻失败，他们选择往寒冷的北部转移，而时疫的种子早已在他们身上种下。

　　甘棠第一次取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胜利，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依靠别人的公主，上虞撤军，举城轰动，召南陷入战乱来，五瑞城上方的乌云终于漏开了一条缝，光撒了进来。

　　而最大的功臣甘棠，成了整座城最权威的人，那些习武的男子纷纷到训练场上自行训练，甘棠因为受伤休养，已很久没有去训练场督军了。

　　五瑞城需要一场胜利，而这场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在敌人退兵中落下了帷幕。

　　一个月后，五瑞城门重开，而原本毫无防御工事的城外，开始搭建炮台。甘棠缴获了上虞的一些兵器，其中有一口重炮，她把这得之不易的重炮拖回城中，城内无军事人才，但这炮，终有一天会有人将它解读，届时五瑞城再也不是一座只会射箭的城了。

　　五瑞城一役惊动了许多人，其中包括占领了灵台皇宫的那位。

　　他刚收到上虞要进攻五瑞城的情报时，五瑞城已经开始反击了，在得知守城之策竟是无比落后的弓箭，还是竹箭，柏旻当即就派了军队过去援助，但派去的军队竟遭到了五瑞城的拒绝，当时柏旻还以为甘棠是有对他的恨意在里面，后来派出了海泽，想着她见到了海泽会理智些，没想到连海泽都受到了拒绝，最后竟还让她解了这敌袭，不费一兵一卒，想来是他太小看她，不冷静的，是他自己。

　　“此女坚决不能存，日后定是我主心头大患！”手下的人越来越浮躁，他们看到了甘棠的手段，越来越恐惧。主子曾经还派暗卫监视，说是监视，实则保护，他把这隐患放在心里，可对方并不领情，甚至重伤了当时的苕统领，这可是脱缰野马，主子能控制住吗？

　　“听说以前这位和咱们的主子有一段情，这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到了国家层面，女的狠绝，男的却痴心，这当下啊，就能看出输赢。”

　　“听说这五瑞城的，还是主子教出来的，果然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你说五瑞城的会念旧情吗？”

　　“五瑞城的以前是召南公主，你说，念不念旧情？这召南女人向来无情，否则怎会有那么多男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下属的讨论流入了苕三仪的耳朵里，她现在可是离柏旻最近的女人，可却永远走不进去，恪守着那条线，那条界限分明的线。听到讨论主子的言论，她不能当作没听见，否则这些言论一旦发展起来，就会成为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无形之中给主子施加压力，他肩上重担够多了，这些无聊的东西，还是少些为妙。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下属们看到了，自然闭嘴，她能让他们闭嘴，可却管不了他们心，柏旻一直放任甘棠发展，明明是养虎为患，这是在培养自己的敌人，他究竟想干什么？一个不小心，被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反杀，难道就是因为那可笑的情吗？

　　是了，许多年以前，主子为了救她，动用了一切可用的力量，踏上了一条永远回不了头的路，到头来，甘棠却不再需要他的力量，选择了自立，如此种种，主子可曾想过？

　　柏旻让所有黑衣人不再穿黑衣，得以重见天日，他们这些活在暗处的人，被召南女人压迫的长云遗民，终于可以夺回自己的一切，这些都是他带来的，而今竟去怀疑自己的主子？

　　方才还在嚼舌根的人一看到她，果然闭了嘴，苕三仪经过时，还恭敬地问好。

　　“今日训练如何？”

　　“回将军话，一切照常训练，时刻为上战场准备着，备用军也在训练中。”

　　“很好！吾主光复长云，指日可待！你们尽心尽力效忠吾主，日后复国，国家会记住你们的。”

　　“长云万岁！吾主万岁！”

　　柏旻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从旁伺候的，都是森翼的人，没有异性，唯一的异性大概只有苕三仪，可她从来近不了他的身，宛如神尊一般，不可亵渎，久而久之，下边的人都以为这位伟大的领袖不食人间烟火，若不是他时刻都在关注五瑞城，都以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苕三仪英姿飒爽，貌美，未嫁，人人都认为她是主子的人，时刻要为主子献身的，可别说亲近，就连说话时都要恪守君臣距离，跟别说伺候了。人人都看出这位女将军得主子信任，又是重臣，享受的荣耀，没有第二个女人能与之媲美，她是长云军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可从未见过主子与她有半点亲近之意，表面上如此，倒不知道暗里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