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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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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是喝了酒,吃了面,公子睡得很好。
第二日风和日丽,再次遇见阿凡的时候,公子破天荒地对她笑了。
一定是有什么变化已经发生,但阿凡并不知晓。阿凡看着他的笑容,不禁想起林熙与他是双生子的事。
——林熙从来也没有机会,像他这般在阳光下肆意欢笑。
公子生得越俊俏,他笑得越好看,阿凡便觉得越刺眼,心中愤怒难受得越厉害。
可她不知如何发泄这种愤怒。
——况且,她还有求于他。
她低声下气地央求公子,可否带她去林熙的墓上祭扫。
公子挑了眉,“唉唉,我说什么,你便听什么么?”
阿凡愣住了。
公子用他一贯高高在上的语气,“我说他死了,他便死了吗?”
——林熙根本没死!
他简单的一个谎言,就将阿凡骗得团团转。
“哼,他若是死了,我怎会如此狼狈?”
还不等阿凡冲他发脾气,他反倒先沉下了脸。
他翻起脸来,竟如翻书一般迅速。
“他当初回绝了我,一转身却投靠了旁人来对付我!”
阿凡一下子懵了。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情绪全都涌上来,被欺骗的愤怒,得知林熙没死的高兴,还有松了口气,却又丢了魂似的迷惘。
她差一点便要撸起袖子找公子拼命了。
“怎么?你如此轻信,又怎好怨旁人?”公子看着她的拳,依旧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他骗人从来是兴之所至,随便相信的那些人都是活该。
“你被人骗得还不够么?”公子意有所指,“我以为夏无真带你来的时候,你早该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
阿凡的心火蹭蹭往上冒,但林熙没死这个事实,早便让她的火消了大半。
“啊,那还真是劳烦你了,为了我编了那么精彩的故事!”阿凡气呼呼地道。
——亏她昨日还在为他们的遭遇难过。
公子眨了眨眼,“除了林熙死了这件事,其他我没骗你。”
她早已竭力忽略他语气里的哀伤,但还是忍不住道,“是啊,我瞧你也不会把自己编排得如此没有良心,那合该是真的。”
她成功瞧见公子的眸暗淡下来,“为了私利,置亲情于不顾,兄弟相残也不过平常,我瞧你倒真是这种人。”
林熙没死,她的胆气便又一下子大了,她甚至忘了,自己此刻还是阶下囚的身份。
“哈,我便是这种人不错,但林熙比我更可恶百倍!”他不怒反笑,“他独自悠游快活去了,留我一人在虎狼窝里挣扎,可真是道义!”
——好心当成驴肝肺!
阿凡为林熙打抱不平,“他为了你抛了自己的脸面,抛了自己的名字,隐姓埋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那么难受的日子都一个人熬过来,你反倒还怨他?!”
——他不过是不忍心兄弟相残,才不是胆小怯懦,独自逃开!
公子硬声打断她,“凭你也配说这些话?”
接着他冷冷地命人将阿凡再次幽禁起来。
——阶下囚便该有阶下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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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林熙没死这件事让阿凡很受鼓舞,但接下来的事却又脱出了掌控。
——公子道林熙现在正帮着某人对付他。
那他将她囚在此处,是想要做什么?
药早便不用她试了,难道是为了要要挟林熙,让他投鼠忌器么?
阿凡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突然又生出惶惑——她在林熙的眼里,如此微不足道,难道还够得上这筹码的资格吗?
这个可能便一直缠绕着她。
幸好,夏无真能来看她。
除了哑巴那样的送饭姑娘,公子只允夏无真来瞧她。
——大约他是吃准了夏无真能让她吃不下饭,而她也绝对不会想要和他说话的罢。
但这一次,为了林熙,阿凡还是主动伸出了橄榄枝。
可夏无真却滴水不漏。
阿凡时常要在话题的周围绕上好大一圈才能到达中心。
可幸的是,尽管是丝丝缕缕,竟也被她拼出了个大概。
——公子和独孤三公子争夺独孤家主的战争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公子吃了亏,只能蛰伏在毒王谷中养息,但现在三公子有了林熙襄助,便可高枕无忧地对付公子了。
原来真有这兄弟相残的戏码。
但林熙为什么也要淌这浑水呢?
阿凡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时候夏无真就叹了口气,“难道就不能是因为你么?”
——她?
——不可能不可能,林熙……怎么可能为了她……
——他当初为了不与兄弟相争,是什么都可以抛弃的,但现在,他竟会为了她……
——不可能!
阿凡突然想起临走的那天,林熙平静无波的面具,他不同寻常的沉默,似乎欲言又止,可惜她当时满心想着快快下山,竟丝毫没有在意。
林熙……怎么可能?
——一旦得知林熙还好好活着的消息,阿凡那种患得患失心虚胆怯便又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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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看管阿凡的人逐渐少了,整个山庄弥漫着压抑而紧张的气氛。夏无真的话不假,公子正面临着危机。
公子再也没见过阿凡,阿凡想要去问问他,是否真的没有转寰的余地,是否真的非得到这个地步——他们独孤兄弟间的仇恨,竟那么深吗?
“无关仇恨,不过利益耳。”夏无真对她道,“如果有人将独孤家的家业摆在我面前,我必然也会如此。”
“哼。”阿凡不想理他——他这样的人,自然会了。
这一天,是夏无真自己来找阿凡。
“或者,你去与林熙说说,让他转而投奔公子,或许,便能将你放了。”他调侃她。
其实阿凡也不明白,如果林熙是为了她才与公子为敌,那公子为何还死死不肯放她?
——可公子再未见她。
仿佛她不过是他倾倒那些陈年往事,心中苦闷的器皿,到得他心情舒畅了,便不会再理她,权当她死人。
“其实,我是很感激你的。”到了,夏无真忽然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话,“若不是你,我早便死了。”
——废话!
阿凡想要狠狠嘲讽他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了——只因这一声感谢虽然迟来了那么多年,却仿佛水到渠成,她丝毫也不该推卸,只能默默领受。
那一天,夏无真与阿凡说了许多,虽则无关痛痒的小事,但却让人觉得仿佛是将要远行之前的嘱托,又或者不吉利一点,竟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他们的状况当真如此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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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没有找过阿凡,也没有任何要放了他的意思,门口的守卫瞧去也面有馁色。
——他到底用她来干什么?
阿凡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他已不要她替他试药,却又不用她去影响林熙——如果她确实有影响力的话——他究竟意欲何为?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明日一早,公子与林熙相约谷口一战。”傍晚,夏无真带给她这个消息,“只要杀了林熙,凭毒王谷的毒草瘴蔓,奇门遁甲,三公子的人,未必还攻入得来。”
“林熙?他也答应了吗?”
——不会的,他不是一向疼爱这个弟弟,不忍兄弟相残?
“他要为一个人报仇,自然不得不答应。”
“谁?”
夏无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点点头。
“我?”
她……她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需要有人替她报仇了?
“若非为了报仇,公子怎有理由引他与他为敌,借此杀他。”
“等等,谁要杀谁?”阿凡一下懵了,公子引林熙来杀他,为的却是杀了林熙?
“当年老谷主临终遗命,若非林熙主动来犯,不可杀之。”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连日来的困惑突然都明了了。
公子囚了她来,不过是有一个和林熙为敌的机会,有一个杀了林熙的理由!
——好狠毒的心肠!
“等等,”她突然省过来,“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夏无真道,“现下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么?”他苦笑道,“看来我说这些是自公子那里听来的,你也不会相信了……”
他如此难受,以至于阿凡一下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狼狈。
“那,那可怎么办?”
她不想林熙为了她而与兄弟反目,更不希望林熙为此而有所闪失——况且,她根本没死。
“最好的解决之道,”夏无真沉吟半晌,“自然是你亲自前去,说明一切,到时林熙自然没有理由与毒王谷为敌,我等也可化解眼前一场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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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早已不想和他争什么独孤家的位子,他为什么还要如此设计,步步紧逼?难道就因为他是唯一有可能对付得了他的人,所以为了这一点潜在的威胁他便要赶尽杀绝?
阿凡觉得自己一点都理解不了公子的想法。
——还是正如他所说,他怨恨林熙一个人逍遥去了,将他丢下,所以这些年他在虎狼窝里受的苦,都要算在林熙头上?!
当真好没来由。
她想起那天夜里,他醺醺然提到林熙,提到他是小时候唯一爱护他的人,满眼的暖意,但现在看来,却又那么地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