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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情于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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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昭舟整夜都坐在狭窄楼梯道,像过去那样,作为徘徊在人间的孤魂无所事事地游荡,漫无目的又无聊至极。
稍微侧眸便能就能望见庆南方家的门,生锈掉漆的铁门毫不避讳地张扬着自己的破败。
贺昭舟只要一推开这扇门就能够看见这世上唯一一个还能记住他的人。
可他却不敢过度打扰。
哪个活人会愿意被一个阴魂不散死人盯上呢。他自嘲地想着。可剖开内心直达深处的话仍然可以发现贺昭舟藏于暗处的庆幸与期待。
庆幸还有人能记住他。
期待这种如梦般美好的现状可以持续,甚至妄想它成为永恒。
贺昭舟以手撑脸,坐在地上愣神。天光乍亮,屋中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贺昭舟眸光一亮却又转瞬而逝。原来他已在此逗留一夜。
“真没出息!”贺昭舟一边小声嘀咕着骂自己,一边往楼下步去。
但转眼思及今天和庆老师有约,他又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这种暗自伤神又突然偷着乐的行为后来被贺昭舟自嘲为“玻璃心恋爱脑妹妹”。
天气将人闷得快喘不过气来,庆南方夜里休息不好,状态欠佳。黑眼圈彰显出这个少年的疲惫。
庆南方放下书包,一如既往地把花小心翼翼地收好后又用手沾水随意地轻拍了下脸。这样清醒些。
而与此同时,后排的盛一行同学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经过自己的多日观察,盛一行主观认为庆南方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只是略微腼腆些许高冷稍微不爱说话。
盛一行甚至乐观地认为自己能融化这个冰山学霸,成功地和他打成一派。
盛一行是个天塌下来也要看脸的超级颜控,简单来说就是连交朋友都要事先审视一番别人的五官。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适合当星探。
盛一行这人坦率直接,觉得人长的好看就喜欢凑上去。此时正跃跃欲试地想跟庆南方说话。
盛一行以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庆同学,你这花挺好看啊…”
庆南方愣了一下,兀自惊讶于后桌为何突然这么多话。
而且…这后桌叫什么来着?一时间竟毫无印象。
庆南方有点茫然地点头。
气氛略显尴尬,盛一行迅速绞尽脑汁搭话,没头脑地笑着来了句:“这段时间天天都见有人送你花,是哪个姑娘送的?”
庆南方再次愣住,不明所以地微歪头重复着:“姑娘?”
盛一行以为他没听明白,又指着放花的信封说,“是哪个殷勤的小姑娘送的?”说完,眸光一闪,无声地诉说着想听八卦的心理活动。
庆南方这才听清,他一怔,一时竟不知道该什么,随后才不急不慢地说:
“是男孩子。”
简短的四个字犹如一道霹雳闪电直捣而来,将盛一行的笑脸劈成两半,只见盛一行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石化在原地。
男…男孩子?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男孩子送的?!
难道…难道…
盛一行僵硬的嘴角微抽搐,望着庆南方的眼睛眨了又眨。
难道眼前的这个清纯高冷寒酸学霸是个同志?!!!
庆南方看他脸色不太好,便问:“怎么了?”
盛一行主观推断并认定庆南方就是同志,并且他对于自己的这个认定尚未完全消化,以至于脸色古怪。
他抓起桌上的矿泉水就猛灌了几口并且心中思绪翻涌。
他还没在现实中见过真正的同志呢,所谓的同志,他也只在外国剧或台湾剧里见得多。
同志…这…这很正常,尊重人类多样性。他这般想着。
盛一行舔了舔嘴唇,缓坐下来,随即郑重其事地看向庆南方,说:“这很正常,也…也可以幸福的。I'm选择尊重…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
庆南方不明所以,刚好上课铃响了,他哦了声便转过头去了,只留下盛一行一人孤独地望着前方。
学习菜游戏菜但脑回路清奇逻辑思维满分的盛一行同学仅仅在几分钟内就将庆南方鉴定为同志并且自己说服自己,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他甚至不用庆南方多解释一句,便完美地给他铺设了一条同志之路。
庆南方放学后又如约走向昨日和贺昭舟看书的那个公园中。
晚霞初挂,夕阳仍在,天色未晚。
这个公园虽有些偏,但傍晚时还是会有些附近的人出来散步。
庆南方背着包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去。
他看到一个穿着白T恤的少年躺在一木制长椅上,一双修长有力的腿搭在一起,肆无忌惮地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那是贺昭舟。
庆南方一眼认出他,信步走去,
靠近时,贺昭舟闭着眼睛,嘴里不知哼着什么调调。
庆南方站在长椅前,抱着书包低头看着沉浸在自我中的贺昭舟。
“你好?”庆南方冷不防来了句。
贺昭舟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却又冷不防对上庆南方那双清澈却又略显忧郁的眼睛,愈发觉得不自在。
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嘴里嘀咕着小声抱怨:“吓死我了,走路都没声的,你是鬼么…”
庆南方不知所措地抱着书包,后知后觉地将身子往后移。
“不好意思。”庆南方无辜地说。
贺昭舟猛搓了把脸,企图将心中某种蠢蠢欲动的思绪压下。
他把腿放下,坐正身子,装的无比乖巧地看着庆南方,并且对着他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庆老师坐!”
庆南方在其旁坐下,一边递书给他一边轻声说着:“那一百五十块…”
贺昭舟眼神躲闪,装作不知,“什么一百五十块…”
庆南方望着他,一眼便看穿他的小心思。他蹙着眉,随后才说:“推来推去也没意思。”
贺昭舟连声附和,暗示其收下。
庆南方却直接无视他的暗示,忽然道。“待会去书店吧。”
贺昭舟不明其意,愣愣地点头,低眸翻看着书。
其实他看不太下去,并不是不喜欢念书。但比起念书,他好像更喜欢跟身边这个人待在一起。
就像现在这般,他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停留在书页上,却不是在看书上的知识点,而是驻留在那人写的字上。
他的字迹很好看。好看到让他赏心悦目,移不开眼。
有时看着看着贺昭舟便不由得侧眸偷瞥一眼旁边的庆南方。
他自己也无法说清这是为何,就好像某种心绪如同春去秋来般,自然而然地便如海潮般涌来。
他无法抵抗或抑制这种感情,想说清也只是词不达意。
一遍又一遍地偷看身边的那个人或许只是为了确认他还在。
等到看完今天的内容,庆南方带着他到一家中古书店时,他才顿悟庆南方的意思。
庆南方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他来过这很多次。
旧书店的书一般都便宜且实用,他为了省钱常来这买自己需要的书。
店主是个老人,戴着老花镜坐在躺椅上看报纸,看到庆南方进来便点了下头。
庆南方对老人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转过头时,却不见贺昭舟的踪影。
庆南方疑惑地打量了四周,入目之处并不见那个身着白衣服的少年。
他绕过书架子才发现贺昭舟郁闷地蹲在地上,好似在认真地找着什么。
庆南方也在其旁蹲下,温声问他,“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贺昭舟闻声一愣,随即侧眸扬眉一笑,用说悄悄话似的音量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找、情、书!”
书架子直接的间隔很小,勉强融两人通过,他们两个像是被困在书里的人,通过呼吸缠绵,连心脏都快撞在一起。
庆南方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竟觉得有些不自在。
随后才知道,贺昭舟找的是沈从文先生的《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错字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