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之寄》古楼子

6、郡主要入住北澜府

　　“郡主要住去大都护府上？”
　　高荻席间不曾多饮，此刻神志还算清明，听到赵熙元的话却又觉得他可能是有些醉了。
　　高荻原本觉得以赵熙元的心性，裴绪当年那般不明缘由的退了婚，赵熙元即便对他仍有意，也多半不会再回头了，此刻却有些闹不明白了……
　　“齐州少有官员至此，驿馆设备短缺，我来此非一日两日，柳驿丞可还要再费心安排？”
　　柳丰点头：“那是自然，此乃基本礼数，只是久居驿馆到底委屈郡主，或可为郡主寻一雅致官舍。”
　　赵熙元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北境休养生息不足两年，新君继位又奉了朝供，此刻城中库存并不算丰吧。”
　　柳丰抿抿嘴。
　　高荻斟酌一番，开口道：“小郡主若是不介意或可到某府上小住。”
　　赵熙元又摇了摇头：“非我同阿叔客气，阿叔是有家眷的人，凭白劈出一舍院落给我只怕不便。”
　　高荻自然知道他府上并不合适，但是大都护府……
　　赵熙元又问：“阿叔以为北境可算安稳太平？”
　　高荻皱眉半晌，摇了摇头：“虽比先前好了很多，但仍不能算做太平。”
　　“那试问整个齐州城可有比大都护府更安全的地方？又有哪个官舍能比得过大都护府？”
　　“自然……没有。”
　　高荻言罢，看着笑的一脸端庄的女郎，也无奈的笑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娘子是铁了心要住进都护府，便是再多理由她都能给你驳回来，罢了，若是有人要吃回头草也是一桩好事，毕竟那草旁人可嚼不动……
　　“可是……可是不知大都护何意？”
　　柳驿丞也知道此事难以更改，但是大都护素来不喜女子，且说话行事过于……直接了些，他只怕这位金枝玉叶受不住，届时若起争执只怕难办。
　　“柳大人不必担忧，裴大都护……会同意的。”
　　赵熙元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悠悠的道。

　　北境的秋日即便晴朗居多，却总会伴随凛凛大风，入夜尤甚，一路上灯火稀疏，车外风声呼呼作响，赵熙元宴上饮了酒，此刻被这肆虐的风搞得有些头疼。
　　贺英守在门外，到现在都觉得意外，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郡主会出现在北境，出现在大都护府门前。
　　赵熙元踩着墩子自车上下来，便看到宽大匾额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北澜府，倒是颇为气派风光。
　　贺英正暗自想着，石阶上脚步声轻响，那人衣袂翩跹携风。
　　他忙低头行礼：“末将参见郡主。”
　　脚步声停下，贺英一抬头，便见赵熙元皱眉看着他，刚欲低下头。
　　“贺将军，你竟沦落至此了吗？”
　　贺英疑惑的朝自身看了看，他早前听常十三道赵王府的宝贝疙瘩来了齐州城，又见他家世子神色有异，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位，方才领队巡视时听到守门来报南境赵王府求见裴大都护，才知道竟是真的，他担心侍从怠慢了郡主，忙出门相迎。
　　此刻才发现自己竟抢了原本守门的位置，讪笑一声。
　　赵熙元也笑，指了指大门：“不知我进不进得了这北澜府的大门，可要差人通报？”
　　贺英坚定的摇摇头：“不必，郡主大可放心入府，绝不会有人阻拦。”
　　赵熙元又指着身后道：“这些人也要一道进去。”
　　“悉听郡主吩咐。”
　　赵熙元挑了挑眉：“我记得你最是听命于他，今日这般……”她悠悠拖长语调：“不怕他责罚于你吗？”
　　“末将甘愿领罚。”
　　说罢竟又抱拳行一大礼：“末将谢郡主大恩。”
　　赵熙元愣住，他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可赵熙元却听懂了，不甚在意的道：“我此行是为了公务。”
　　贺英并未置喙，只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赵熙元看着他，末了抬脚进了府门。
　　一路穿廊而过碰到不少整装巡列的护卫士兵，下人却不多，夜风呼啸，显得更加庄严肃穆，却又有些冷清。
　　“府上就世子一个人，他素来不喜仆从婢子伺候，也防止有人安插眼线，府中除了把守的侍卫都是自军中抽调来的，便只有一些仆妇负责洒扫浆洗，看着是冷清了些，却也省事。”
　　贺英一边走一边给赵熙元解释，赵熙元点头，这般一劳永逸的法子的确是裴绪做事的风格。
　　前院是处理公事之所，裴绪并不在此，到了后宅，自前厅一路走过去，停在了一方院外，明园。
　　贺英将赵熙元引到廊下，便停了下来。
　　“此处便是世子的院落，世子正在书房审阅各州奏报。”
　　赵熙元朝他点点头，让阿陶他们都先候在院中，提裙上了台阶，看着禁闭的房门，赵熙元抬手敲了敲，无人回应。
　　双手覆到门上，稍微停顿，随后略用力一推，吱呀一声。赵熙元推门而入，不期然间，直直对上了书案后的男人。
　　裴绪正低头看奏报。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军服，胡领翻折，形容落拓，光是在那儿坐着，便让人觉得身形高大。
　　赵熙元脚步微顿，须臾，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又转身关了房门：“既在此又为何不出声。”
　　“谁让你进来的？”
　　赵熙元掀起眼，这该是他今日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很是低沉冷峻。不过他这话问的是进府还是进书房？
　　赵熙元思虑的空隙，便听到门外贺英的声音――
　　“末将未经通传将郡主迎入府中，请大都护责罚。”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自去领罚。”
　　“是。”
　　赵熙元朝门外看了看，到底没有开口说情。
　　四下打量一番，踱步到了案前那方软塌处，抬手解了披风放到一侧，随后便靠坐到了软塌之上。
　　抬眼看去，灯火之下，那人面容陌生又熟悉。
　　三年远离京都的岁月，边境的风沙和战火洗去了他身上原本的痕迹。却没有泯灭他自身所固有的那种令人一见便再难忘记的气质。
　　裴绪确实有着极其出众的外表，但赵熙元见过外貌比他更为出色的男子，可却从未有人如他那般让自己印象深刻。
　　遥想当年长风亭匆匆一眼，他坐在马上，身后是万里云霞，目光朝她投过来，恰如雪峰山岚之上的皎月，不得不感叹，都是美色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