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之寄》古楼子

4、原来是裴大都护

　　常十三一脚踩在身下那人的手上，将他手里的弯刀踢出老远，俯身掐住他的脖子：“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满嘴都是鲜血，嗤笑了一声，常十三意识到不好，刚要出手，便见他嘴角流出一串黑色的血迹，不多时人便没了气息。
　　竟是在嘴里藏了毒，常十三将他身上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刚从贺兰部族回来，便有探子闻着味跟了过来，只不知是哪边派来的人，来的这般凑巧，又藏身在这客舍？
　　常十三四下打量着，一抬头便看到楼上站着一排着盔甲的侍从，他大眼一溜就知道他们该是各个身手不凡，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正伸头张望着。
　　常十三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抬步冲了上去：“你们当是外乡人吧，主家是什么身份？来北境干什么的？”
　　他态度不算好，在场的都是禁军出身，自然不是能受气的，面上都有些不忿，纷纷看向他们侍卫长方平。
　　方平不过二十出头便已是禁军校尉，能力见识自然非同一般，他见眼前这人方才出手很是老辣干练，多半是行伍出身，有可能还是这北境军中将领。他们此次受命护送郡主入北境，不便节外生枝，思及此示意手下人散开。
　　常十三却被他这副少于此人计较的神情惹出了火，一个欠身拦住了他们的路：“说你们哪，爷要知道你们主家是谁，来我们北境做什么的？”
　　阿葵斜睨了他一眼，有些压低了声音的道：“我家女郎的身份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这厮莫要无礼。”
　　常十三将他们的神态看在眼里，又平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瞪了一眼，见她话中躲躲闪闪，更觉得他们形迹可疑，连身份都不敢透露，多半是要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心下越发坚定自己的怀疑，这些人即便不是探子，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人。
　　猜想这小婢子低声说话是怕吵醒了她家主子，索性放开了嗓门嚷嚷道：“是吗，爷便是无礼了怎么样？今日你们定是要抱上名号来，不然休想进这齐州城的大门。”
　　楼下掌柜的给裴绪端上一盏热茶，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开口，默默的退到了柜后，虽然那女郎出手大方，但他身为北境子民，自然要跟他们大都护站在一条战线。
　　裴绪略抿一口后便把茶盏放到桌上，看着楼道胶着的人群并没有开口制止，他并不觉得这行人同这探子有什么，他们虽做侍从打扮，但各个气息浑厚，训练有素，又同杀伐果决的军人不同，更像是……宫城的禁军，但能让禁军护送的人定不会是泛泛之辈，或许是宗室的人……
　　此人来他北境不可能没有图谋，既然撞上了提前查清身份也省去了麻烦。
　　裴绪离京多年，宫城如今也已换了主人，有头脸的禁军首领自然也跟着换了，视线从为首的禁军面上扫过，再是那个一脸恼怒的婢子，最后落到里间那扇禁闭的房门……
　　常十三依旧不折不挠的叫嚷着，阿葵何曾见过这种粗鲁无礼的混不吝，想着他这样嚷嚷郡主只怕早就给吵醒了，心下更是生气，忍不住要开口争辩。
　　吱呀一声。
　　阿葵一回头便见到她家郡主，忙上前行礼，想要告罪，却被赵熙元挥手制止。
　　方平几人也都抱拳见礼。
　　赵熙元双手拢在袖中，缓缓的从廊下踱步到了楼梯处。
　　淡淡的扫了常十三一眼：“我今日若是不报上姓名，便进不得这齐州城？”
　　自赵熙元出门，满店的目光便都投到了她身上，她一袭高腰襦裙轻束，雍容之姿，眉眼如描，身上罩着连帽的大氅也挡不住袅娜的身姿，这是北境不曾有过的绝色。
　　轻轻浅浅的话却莫名让人一凌，常十□□应过来，只觉得这女子实在美貌惊人，察觉自己方才失神有些暗恼，正要开口。
　　“十三。”
　　忽来一句，低低的一把男人声音。
　　常十三一噎，有些不解的转身看过去，头儿你不是默许的吗？
　　赵熙元也是一愣，循声望下去，大厅柱子之后，坐了个人。
　　此刻天还未全亮，一楼的光线不大好，有些昏暗，她只能看见那人随意地坐在案前，面朝她的方向，想来是一直盯着这边的，只是此刻略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身形很是高大。
　　常十三快步跳下楼梯，小声道：“头儿，你不是也怀疑他们吗？为什么……”
　　一只手抬起来制止了他的话，常十三察觉不对，却又不知道那里不对，张了张嘴，但到底没再说话。
　　赵熙元看着下面沉默的人，眯了眯眼，迈脚走了下去，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台阶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直到离桌案只有一步之远的时候赵熙元才停了下来，眼前的人依然保持坐着的姿态，他一手搭膝，另一条胳膊搭在案上，手里握着一个茶盏。
　　“本以为何人竟有如此大的口气，能做这北境的主，不成想却是你，我要进这齐州城，你放不放我入？”
　　说罢又添上一句：“裴大都护。”
　　这是赵熙元第一次这般叫他，裴大都护……她还是更习惯称他裴世子，亦或者是裴绪。
　　赵熙元的目光一寸一寸转到他脸上，不知多久，他方抬起了头。
　　一时之间，目光对视，两个人谁也没有言语。
　　良久，赵熙元也没等到他开口，轻笑一声，退了半步，抚了抚衣袖：“无妨，待我进了这齐州城你再回答也不晚。”
　　说罢转身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方都尉，你先去同这齐州刺史知会一声，我们的车驾随后跟上。”
　　方平忙抱拳应是。
　　……
　　进城的路很是开阔，常十三很想提醒头儿其实可以绕过前面那队车马，可想到方才那小娘子所言，该是同他们头儿是旧相识，虽不清楚身份，想来也是高门贵女，这样的娇贵人儿不躲在闺阁绣花，跑到北境做什么？
　　驱马朝身侧凑了凑：“头儿想来是认识这小娘子的，不知她是哪家闺秀？”
　　裴绪觑他一眼，常十三立马噤了声，不说就不说。
　　待他们悠悠赶到城门时，老远便看到门口立着的一排人，常十三眼神不错，一眼就看到了中间那个绯袍大肚的高荻高刺史，他身边还有驿站的驿丞等一干齐州官员，当然，还有那个什么方都尉。
　　常十三把脑门上用来瞭望的手放下来，嘴里嚯一声：“高刺史他们都来了！”
　　裴绪坐在马背上，掀了下眼，看着前面的马车，没有说话。
　　常十三小声嘀咕了一句，莫不是什么皇帝的闺女，可陛下哪来这么大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