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之寄》古楼子

3、来北境做甚

　　北境一贯被称作荒芜之地，赵熙元曾来过北境，彼时北境正值战火，一片狼藉。如今是好些，却也仅仅是好些，因少有商客来往，是以城外便只有一家旅舍供往来行人落脚。
　　一行车马到了地方，天完全黑透了。
　　“贵人们有礼了，贵人们快快请进……”
　　客舍生意虽然不大好，可掌柜的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见到一群兵甲装束的汉子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侍卫，又见几个貌美侍女簇拥着一个年轻女郎，女郎层层绫纱锦缎，帷帽垂纱下若隐若现的乌发如云，心下便又明白了几分，嘴巴很是乖巧，拱手见礼。
　　“如今可有足够的客房？”赵熙元问。
　　“有的有的”掌柜的忙应声：“小店近来生意不好做，今日没有旁的客人，房间尽够了。”
　　赵熙元点头：“有劳。”
　　掌柜的忙不迭摆手行礼：“贵人客气了。”
　　说完往后方招呼人手去了，店里的伙计出门拴马卸车，一时忙忙碌碌。
　　赵熙元的房间无疑是整个客舍最好的一间，店主人猜到这女郎身份非富即贵，安排的很是尽心。
　　灯座点上，热汤灌入浴桶，浴桶一看便是全新的，用料是北地特有的胡木，不算精贵，胜在干净，出门在外，赵熙元便也没那么多讲究。
　　解衣进去，阿葵捧来一个匣子，里面盛着数十粒澡豆，通体雪白，清香袭人。
　　世家王公爱用澡豆，赵熙元不大喜欢那些用各种香料制成的，觉得味道过于浓郁了些，闲来无事特意用鲜花汁子制了些，很是清淡好闻。
　　“亏得出门带了不少东西来，不然这北境只怕是不好寻，不说旁的，看这里气候湿冷，便知花木不好成活，只怕郡主想寻些花束做澡豆都是难的。”
　　阿葵一边帮赵熙元打散头发，一边心有戚戚的说道。
　　阿陶也附和：“可不是吗？都是边境，咱们南境气候便很是温暖舒适，也更富庶繁华。”
　　赵王府是大魏无二的异姓藩王府，统领南境十八州，赵家先祖曾是前朝皇室嫡支，后盘踞南境数百年，其中一条镇江连接各州要塞，成为南北交通枢纽，素有大魏粮道，水运咽喉之称，自然物阜民丰。
　　而北境常年多战乱，又气候恶劣，农业滞后，交通闭塞，自然不能同南境相较。
　　赵熙元听着她们零零碎碎的谈话，思绪有些飘远，她来北境的消息只怕瞒不了父兄多久，阿耶也就罢了，若是阿兄知道了，会不会派人把自己捉回去，毕竟他对裴绪一向是不大中意的……
　　夜里的风很大，夹带着黄沙呼啸在人脸上，有些生疼，常十三忍不住眯了眯眼，看向一侧的人：“头儿，此刻城门已关，可还要回城？”
　　那人骑在马上，不曾转头看他：“去客舍。”
　　说罢又是一甩缰绳，策马超出老远。
　　都不急着回城了，何以还如此急驰，身上可还带着伤哪。常十三心下腹诽，见前方身影越来越远，咬咬牙打马跟上。
　　如今早已过了子时，客舍的大门被推开，瞬间涌进来一阵凉意，那人披着一身风土和半夜星辰而来。
　　掌柜的揉了揉眼，待看清来人后忙放下手中的账册。
　　“大都护来了，快请进。”
　　那人点点头，身后的常十三已经一屁股坐到厅上的胡凳上，搓了搓手：“掌柜的，今日还是老规矩，先让小二来坛黄酒，饭菜随意，热乎的即可。”
　　掌柜的点头应好，吩咐人去温酒备饭，来人正是他们离城数月而归的大都护。
　　掌柜的见他们风尘仆仆，便知是连夜策马而来，多半是为了避免守城麻烦才没有进城，心下更是崇敬。
　　裴绪解下披风后也坐了下来，看到楼上楼下灯火通明，眼神闪烁，敲了敲桌案：“今日住了不少人。”
　　掌柜的点点头：“正是哪，今日来了一位女郎，带了一大帮侍从婢子，许是天黑进不了城，便都来了小店。”
　　常十三喝了盏酒，身上回过温来，闻言开口道：“什么女郎？竟这般有派头，掌柜的可看清她的长相没？”
　　掌柜的摆摆手，笑道：“那女郎带着帏帽，看不清样貌，不过那通身气度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出身，该是外乡来的。”顿了顿又道：“出手也很是阔绰，一下子顶得上小店大半年的盈利了。”
　　常十三呦呵一声，那还真是个有钱的主。
　　裴绪也灌了口酒，喉结滚动，酒入腹中，身上回了些热气，他拿拇指，慢慢抹去下巴上残余，目光却扫向二楼里间，一个出身显贵的女郎，来这北境做甚……
　　赵熙元晨间是被外面传来的杂乱声吵醒的，隐约像是打斗的声音。
　　门被轻轻推开，阿陶见赵熙元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忙上前道：“郡主可是被吵醒了。”
　　“外面发生了何事？”
　　“婢子也刚起不久，正要去给郡主准备热水便听到楼下打斗的声音，怕吵醒郡主便先过来看看，阿葵下去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