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之寄》古楼子

23、裴绪对她余情未了

　　穿过胡杨林，是一大片芦苇丛，视野开阔不少，能遥遥望见远处稀稀落落的胡帐，而身后马蹄声疾至。
　　未几，日头下，几十把明晃晃的弯刀已经围了上来。
　　是一群匈奴兵，口中吵嚷着，和马蹄声混乱地搅在一起，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赵熙元远远看着，心骤然蹦跳起来，再看四周，常十三已经领着人马对峙过去，双方一触即发。
　　“继续赶车。”
　　裴绪对方平沉声交代。
　　赵熙元两手扶在窗沿上，看向他：“那你哪？”
　　裴绪眼盯着背后那一群人，光影斑驳，只有他镌刻般的轮廓隐隐可见。
　　“最多一个时辰。”他简短的说。
　　赵熙元偏头打量了那群匈奴骑兵，各个手持利刃，目光凶狠，不由握了握手心。
　　“两个时辰，我在前面等你。”
　　裴绪回首看她，沉吟。
　　“好。”
　　嗖――一支羽箭射来，裴绪抬剑劈了下去。
　　方平甩鞭，马车飞快行驶，车身背后已扎入数根利箭。
　　赵熙元坐在马车里，身后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还有接连射来的羽箭，嗖嗖地响，而后声音越来越远，她想回头看，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也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裴绪拿下马背上的弓，抽了羽箭，搭箭回头，一连两箭，射中两人，但他们的速度并没被拖慢，踏过那两具尸体紧追而来。
　　裴绪冷眼收了弓，对前方常十三喊：“按计划行动。”
　　常十三喊：“是。”
　　接着策马退出战斗圈，抬臂一挥：“弓箭防御，一小队跟我去西面山坡，余下的人跟大都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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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野崎岖，风利如刀。
　　裴绪一干人弃了马，马蹄不停，直奔前去，裴绪挥手，众人四下隐蔽起来。
　　裴绪蹲在荒草中，耳侧只余呼呼的风声，眯起眼，声音消散在风里：“来了。”
　　不多时，风声中已传来剧烈的马蹄声响，十余骑匈奴兵追来，疾驰未停。
　　裴绪目光追着他们，敛了呼吸，领头那人顺着马迹做了判断，驰马未停，直至冲下一片坡地。
　　咣当――接连几声巨响，马嘶声迭起，裴绪勾唇。
　　军士们已经冲了过去，将困在陷阱中的敌兵一一击杀。
　　裴绪负责在外围堵截，有两个冲了出来，裴绪自腰间抽出长剑，一剑掷了过去，正中一人胸腹，那人直直倒了下去。
　　裴绪抽出剑，转身走向另一人，这一剑砍到了他的肩头，未能要了他的命，裴绪大步过去勒住他，一脚踢倒他的左膝，而后手下一送，一剑毙其命。
　　抽出剑，在那尸体上蹭了蹭血迹，唰地收回鞘中。
　　不多时，战事终结……
　　裴绪将手指放到唇边，一声哨响，片刻后，哒哒声响――是他们去而复返的马。
　　裴绪翻身上了马，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吩咐道：“同常十三会合。”
　　裴绪快马到了半道，听到了几匹马驰来的声音，他立即跃下马，往边上回避，一手拿出弓。
　　那几匹马就要冲到跟前，他的弓也已拉满，忽而又松懈了力道，一箭射偏，射在了对方马前。
　　那马一停，后方几人也急急停住，马上的人看了过来，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头儿！”
　　是常十三。
　　裴绪大步出去，打量他们，常十三带着几个近卫，一行十二人，无一人受损。
　　常十三笑道：“头儿运筹帷幄，那群匈奴狗如何是我们的对手。怎样，现下我们去哪？”
　　裴绪看了眼日头，翻身上马。
　　“去贺兰部，我安排了人。”
　　心想，她也该到那了……
　　车马踏过长及人腰的芦草，越行越偏，穿过一片头顶遮蔽的密林，马行下坡，前方是一丛一丛的帐篷，在半青起伏的山地间驻扎，好似是某支聚居的部落。
　　最近的帐篷，被里面的人掀开，出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叟，看到他们，忙大步走了过来。
　　禁军们打马拦在了前面，方平抽出了腰间的宽刀。
　　那老叟身后跟了不少男男女女，见他们如此戒备，忙出声解释，并对着赵熙元环臂行了个礼。
　　赵熙元看方平。
　　方平回话：“他说他是贺兰部的族老，受大都护的命令，在此贵人驾临。”
　　裴绪的命令？赵熙元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老者，络腮白须，高鼻深目，身上穿着带花纹的胡服，脖颈间带有玉饰，下有银坠，看打扮的确是贺兰部贵族装束。
　　“既是大都护安排的，可有信物？”赵熙元问。
　　方平将话翻译给老者。
　　老者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里面包的是个令牌，非北境大都护的令牌，而是昔年裴家军的虎符。
　　赵熙元眼底闪动，将手伸出了窗外。
　　老者看出了她的意思，忙躬身将令牌递给了面前的禁军，禁军拿给了赵熙元。
　　符身上圆下方，背面作有虎身，大魏裴家军的军幡为虎，指尖划过上面的纹路，翻过来，上面赫然印着三个大字――少帅令。
　　建宁二十五年，十万裴家军几尽折于东海，同年先帝裁撤了裴家军的旗号，大魏军幡无数，却早已没了裴字，如今已五载有余，裴绪却一直留着这枚虎符，不知彼时他是何心境，赵熙元心下不忍回忆……
　　阿葵在一旁小声唤了声郡主。
　　赵熙元收回思绪，握了握手里的虎符，只觉得似有千斤重。
　　裴绪便是怕自己不信，所以才留了这个东西，确实，再没有比这更能让她信服的物件了，而他能事先想到这些，便也说明他对今日的突袭早有预料。
　　既如此，他当能平安脱险，自己安心在此等他便是……
　　赵熙元下了车，落脚踩在地，朝那胡人点点头：“有劳了。”
　　那老者似是听懂了她这句话，只笑着摆摆手，而后对自己做了个请的动作。
　　方平说他们已经安排了住处，请贵人前去歇息。
　　赵熙元谢过他的好意，而后跟了进去。
　　地上日影斜移一寸，胡部帐篷外马嘶阵阵。
　　赵熙元坐在帐内，身侧是煮的沸腾的茶锅，奶香四溢，她放下手中的碗，顺着声音朝外走去，就见一群人身跨烈马，疾奔而至，为首那人提手勒马，一身凛凛，是裴绪。
　　赵熙元面上一喜，快步走了过去，站定，两眼在他身上上下扫过，视线却定在了他胸前，那里有一片血迹，她心漏跳了一瞬。
　　“你受伤了？”
　　裴绪低头看，那是先前那个匈奴兵的血，见她眼中担忧，摇摇头：“是别人的。”
　　赵熙元见他甲胄未破，衣服上也未有缺口，知道他确实不曾受伤，心下安定不少。
　　“郡主放心便是，那群匈奴狗才不是我们头儿的对手，想伤我们头儿难着哪！”
　　常十三凑到裴绪身后，脸上满是打趣的坏笑。
　　如今天将迟暮，那老者和其他族人也都出了帐篷，偶尔有几个女人和孩子从帐篷里钻出来朝她这里观望，看看她，又看看裴绪。
　　赵熙元少有的不自在起来，很是矜持地朝他颔了颔首，便转身阳帐篷里去。
　　“你感觉可好些？”裴绪忽而问。
　　赵熙元脚下一顿，想起他是在问自己的风寒，小声说：“好多了，额间也不烫了。”
　　该是昨晚那副药起了作用，或者同他也有些缘故，若非他昨夜那般守了自己一晚，自己好的许是没有这般快。
　　但这话她如今也不大说的出口。
　　裴绪似看出她的局促，趁着火光又看了她两眼，确信她面色正常，便也没再出声。
　　赵熙元回了帐篷，裴绪没跟过去，转身看那老者，老者过来同裴绪和常十三见礼。
　　赵熙元在帐中便听到他们传来的声音，裴绪说的亦是胡语，她听不太懂，隐约是些问好的话，至于后来……他们该是进了帐篷里，她听不大清了。
　　白日听那老者所言，他们族长此时依旧在齐州，贺兰昆去参拜大都护，除了交购战马，还有其他族中事宜要同他汇报，因此计划至少外出半个月才回，谁知不过三五日，贺兰昆没回来，裴绪居然来了，当时只说有事去往关外，届时会带回一位贵客，他们若是见到，务必好生接待……
　　赵熙元笑笑。
　　她到庭县第三日他便赶了去，算算日子，左右离她出城两三日他便跟了来，才得以在路上做了这样多的规划，再想到自己当初打算蒙骗他十七八日的念头，嘴角抿了抿，而后，轻轻上扬……
　　阿葵见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便料想同裴大都护有关，之前郡主偷偷跑去京都，又赶来北境，她只觉得郡主不值得，如今这一路上她算看出来了，谁说只她家郡主念念不忘，那裴世子对郡主更是余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