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之寄》古楼子

24、大魏未来的皇后

　　这里的人待赵熙元很是礼遇，方才几个妇人更是送来了一个大木圆桶，另几桶热水来，赵熙元素来喜洁，昨夜是没办法，如今既能擦洗一下，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阿葵见帐篷里遮掩的严严实实，又生着火，屋里还算暖和，也就没有劝阻。
　　裴绪同木尔特见过后，便也回了他给自己安排的帐篷，原本打算同赵熙元再交代一下，便见有妇人抬水去了她那，想着她多半有些不便，便也没过去。
　　之后常十三端了饭菜来，裴绪就同他一道用了饭。
　　“回城的路上可安排妥当，齐州营那边是否已派人过来接应？”
　　常十三跟着裴绪有三年多了，自他管辖北境，统领齐州营开始，他便一直是他的副将，两人一起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事，更是连对面匈奴大营都去过几回，头儿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模样。
　　从未像今日这般过，此次虽说偷渡边境有些风险，但常十三觉得他也谨慎太过了。
　　常十三又是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了一番：“全部按照头儿的安排，部署得当，那些匈奴狗绝对不可能越过那边一步，放心。”
　　然而，裴绪却并没有多放心，今日那批敌兵在他预料之中，也按他计划被剿灭，但他却隐隐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原本便没觉得苏勒能够彻底拦住完颜曼，跟过来的那群匈奴兵便是印证，但仅仅只这几十人马，裴绪又觉得不是完颜曼的作风……
　　裴绪搓了搓指尖，眉头也慢慢拢紧。
　　常十三见此，喝了口酒，抹了抹下巴上的酒渍，抬眼笑：“头儿就是太过担心了，你以此从未如此过，依我看，完全是头儿放心不下小郡主的缘故。”
　　裴绪觑他一眼。
　　常十三嘿嘿两声，浑不在意。
　　“按我说，你俩是郎有情，妾有意，待回了齐州，不若找高刺史给你当了媒人，前去南境求娶如何？”
　　裴绪抵了抵牙，而后抬头看他，沉声道：“我与她非你所想，此事休要再提。”
　　常十三抿抿嘴，却不死心。
　　“头儿莫不是担心小郡主出身金贵，怕南境不答应？听小郡主所言，高刺史与赵王爷曾有些交情，此事若他出面去提，应当有些可行！”
　　裴绪转过头，不语。
　　常十三心道，莫非真的是担心人家家里不愿意，嘶――他们北境虽是比南境穷了点，荒了点，乱了点，但他们头儿好歹也是执掌一境的大都护，英明神武，相貌堂堂，待他们北境复苏之后，那更是重权在握，睥睨一方啊！
　　裴绪拿过酒袋，仰头喝了一口，不再看他，只低声道：“不可行的。”
　　而后双眼盯着帐门，不知在想着什么，眼底黑沉。
　　常十三张了张嘴，而后，也跟着喝了一大口酒。
　　……
　　待赵熙元简单擦拭过后，阿葵上前给她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赵熙元看到先前那老者给自己的虎符，想了想，将衣服穿好后，出帐去寻裴绪。
　　如今夜色已经黑透，四处点满了火把，赵熙元想着裴绪应该也已经回了自己帐中。
　　只不是他住在哪里。
　　赵熙元同当地一些未婚女子住在东面这片帐篷里，出了帐篷，一路往西走。
　　四下巡视一圈，看到一队人从一个大帐后走过，赵熙元记得那边是木尔特住的地方，他今日便是在那接待的自己，而他的帐篷旁边，还有几个大小相似的帐篷，或许裴绪就住在那边。
　　那队胡人各个身着胡服胡帽，与她白日见到的守兵打扮相同，猜想应该是他们夜间巡逻的守兵。
　　抬步走过去。
　　领首那人听见响动，猛地转身。
　　赵熙元脚步生生止住，暗自捏住衣角，面上却平静如常，轻声道：“我想找木尔特族老。”而后，似是反应过来：“你们应当听不懂中原话，打扰了。”
　　说罢朝他们点点头，转身欲回帐中。
　　身后似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还有箭羽划破夜空的声音，赵熙元登时跑了起来。
　　大喊：“来人呐，有敌兵！”
　　裴绪和常十三在帐中听到呼喊声，常十三猛地惊醒，拔刀往外冲，只见裴绪早就提剑闪了出去。
　　常十三出了帐，脸色未定，转眼四顾之际，地上已横七竖八躺了一片尸体，是族中守卫装扮，皆已被裴绪和部下所杀。
　　而前方那片空地上，头儿他们牢牢围在一处，常十三看清后面的景象，忽然一声惊呼：“小郡主！”
　　斜角暗影里，站着一个身影，那人一手持刀，手里挟持着披风罩身的赵熙元。
　　常十三快步走到裴绪身侧，不敢去看他的脸色，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
　　如今灯火通明，左右都是兵卒，那人进退不得，火光下露出一双阴沉不定的眼，开口却是颇为流利的中原话。
　　“裴绪，放我走。”
　　裴绪垂剑点地，语气暗沉：“我料到完颜曼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却不曾想竟是安排了你们这几个废人，贺兰银川，勾连匈奴，你可知是何种死法？”
　　贺兰银川是贺兰昆的叔父，之前贺兰部的内乱便是由他引起的，先前裴绪除了他的人马，贺兰昆顾念亲情向他开口求情，他顾及此事是他们本族内务，便把贺兰银川交给了贺兰昆。
　　没成想倒是让他跟完颜曼勾连到一处去了。
　　木尔特早已是惊慌不已，跑到裴绪跟前连连告罪，只裴绪却没理他，两眼直直盯着贺兰银川。
　　“都少废话，裴绪，老子现在要出去！”
　　贺兰银川喘着粗气，手里的刀一抬，迫近赵熙元的脖子，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听说这个女人曾是你的未婚妻，是你心爱的女人。”
　　一旁持刀相向的常十三正严阵以待，听了这话一愣，甩头看向裴绪，什么意思？未婚妻？不是还没求娶吗？
　　裴绪刀尖离地，冷眼看着他，目光一转，又看向披风下的身影，她到现在都没动弹过，兜帽低压着，头一直垂着，一只手紧紧拉着披风下沿，只露出几根手指。
　　他咬了咬牙花，忽然提起嘴角笑：“你都说了是曾经的未婚妻，如何能算我的女人？”
　　贺兰银川怒道：“你少给老子装模作样！我打听得很清楚，你跑去庭县就是为了她，我现在弄死她，我看你会不会心疼！”
　　“呵~”赵熙元忽的冷声一笑。
　　贺兰银川低头看她，喝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完颜曼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当真是不知所谓。”赵熙元冷声道。
　　贺兰银川握刀的力道加重几分，赵熙元脖间霎时划出一道血痕，众人心下大骇，裴绪两眼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弯刀。
　　“老子现在就弄死你，看你还敢胡说。”
　　赵熙元咬了咬下唇，声音自齿缝间流出：“究竟是我胡言，还是完颜曼骗你，你说你派人查清楚了，你查清楚什么了？”
　　“我同裴绪是定过婚不错，可我们早在三年前就退婚了，还是他裴绪亲手下的退婚书，我堂堂华阳郡主，要什么男人没有，如何会看得上他，嫌他对我羞辱不够吗？”
　　贺兰银川眼底一闪，看了眼裴绪，显然不知道有这一茬。
　　赵熙元低哼一声。
　　“我此次来北境是奉陛下之命，之后种种也皆是为朝廷办事，与他裴绪有什么干系，他来庭县的确是为了我，却只是怕我在北境有失，他无法交代，没你想的那么多私情。”
　　贺兰银川见裴绪神色莫名，不知她话里的真假，只觉得她是在诈自己：“即便如此，那你这般来头，我拿你当人质，你看他会不会顾忌？”
　　赵熙元仰着头，双眼直视他：“你也知道我来头大，裴绪会顾忌，难道你就不知顾忌，完颜曼就不会顾忌？”
　　贺兰银川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看她：“什么意思？”
　　“我父兄执掌南境二十万兵马，我是朝廷亲封的三品郡主，你在我大魏的边界，将我拐到匈奴敌营里去，明晃晃地打我大魏皇室的脸面，你以为我大魏将士都是吃闲饭的吗？”
　　赵熙元顿了顿，继续道：“完颜曼如今不过是个废人，在匈奴蹦哒不了多久，而匈奴下一任单于一心要与大魏修好，他如今此行无异于公然与大魏叫板，破坏两国邦交，届时数十万铁骑挥兵北下，你以为完颜曼还有活路，到那时他都自身难保，又如何保你无恙？”
　　贺兰银川握刀的手心沁出一层细汗，见赵熙元一脸无畏，眼底尽是轻蔑之色，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慌，语气依旧强硬着：“你不过区区一女子，如何会让魏帝发兵？”
　　赵熙元察觉他已有些松动，抿了抿唇，刚想开口。
　　便听一侧的方平高声道：“会，陛下会的。”
　　贺兰银川一手勒住她的脖颈，弯刀指了过去，脸上防备愈发深：“你又是谁？”
　　方平同赵熙元对视一眼，冷冷盯着他：“我是宫城禁军都尉，奉陛下之命保护华阳郡主。”
　　说着掏出腰间令牌。
　　贺兰银川呲牙，刀护在身前，在裴绪一干人面前左右划动：“可笑，她不过是个郡主，如何能让魏帝派人保护她？”
　　方平看一眼裴绪，而后转头，高声道：“因为她是我大魏未来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