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远山雾

6、第五章

　　老道身上有许多秘密，这白玉京知道，但老道不说，他便不问。
　　虽然老道不愿占他师父这一名分，但毕竟授业解惑于白玉京，所以昨日白玉京称他一声老师，他也未拒绝。
　　白玉京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今日一醒来便觉得心里烦闷。
　　“不行，我得尽快为玉珠姐赎身，隐龙镇接下来会越来越危险。”
　　打定主意后白玉京翻身下床，要去院中打水洗漱，没想一开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位俊公子。
　　正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高进。
　　白玉京愣住，问道：“这位朋友，有事么？”
　　高进眉头一挑，问道：“你的剑呢？”
　　白玉京摇头道：“剑不卖。”
　　高进眉头一皱，道：“我并非要买你的剑。”
　　白玉京奇道：“那你问它做什么？”
　　高进道：“你我比试一番。”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你有资格做我对手。”
　　白玉京心想这人生的是好看，怎么脑子不太好使，大清早来找人打架？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没空！”白玉京绕过高进，从院中打了水，将高进晾在外边，自己进屋洗漱吃饭去了。
　　待白玉京吃完饭出来，没想到高进还在园中一动不动，仍抱剑盯着白玉京。
　　白玉京有些被他逗乐了，刚想说什么忽然小镇那边穿来轰鸣之声，两人转头看去，只见有光芒冲天，像是有人在打斗。
　　那方向，正是挽珠阁。
　　白玉京心头一跳，丢下高进飞奔而去。
　　街口已围了许多来看热闹人的，场中一高一矮两人正在交手，矮子使的是一柄大锤，一挥一舞虎虎生风，夹着火红焰火，围观之人只觉灼热非常。而高个却是空手，看他身后斗篷散发出淡淡雾气，举手投足间周边俱染上一层白霜。
　　看来是一对冤家。
　　白玉京举目望去，见老道安好无恙，挽珠阁也没事，心中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这高进仍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当真是不死不休了。
　　白玉京心想我要去老师那边，你总不能跟着吧？
　　果然高进没跟来，远远站在一边看着。
　　“小子，注意看。”老道出声道，“今后你要交手的人千奇百怪，使什么样兵器的都有，趁此机会多看多学。”
　　“是。”白玉京应道。
　　场中火光冲天，冰棱四起，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老道悠悠道：“斗法，斗的乃是灵气，灵气强弱，控制精准与否，就连灵气走向都是胜败关键，你若能看穿对手，无论他使什么兵器你都立于不败之地。”
　　“白小子，你修的是心剑，这一点更要明白。”
　　“是。”
　　白玉京目光紧盯着场中，幻想着若是自己的对手，该怎样应对。
　　矮子攻势猛烈，地上火柱喷涌，空中火龙呼啸，而高个斗篷飘舞，周身冰棱穿梭，不时有巨大冰块自地上斜飞而出抵挡火柱。
　　那一静一动，一疏一密，皆是灵气变动。
　　在白玉京眼中，无论是矮子还是高个，换他出手已经败了。原因无他，白玉京的剑太快，而他们又太慢，无论是火龙，还是冰凤，他们的灵气还没凝成，剑气已将他们人头斩下。
　　场中两人斗了一会，眼见人越来越多，无论是谁输了都不好看，互相说了几句狠话便停手离去。
　　老道笑吟吟的拍拍衣襟灰尘，免费看场好戏他自然开心。
　　“白小子，往后这样的场面只会越来越多，但你要小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些看不见的人，那才是最危险的。”
　　白玉京不明白什么意思，难道会有人对他暗中出手？可他并未招惹什么人。
　　“他们为何打起来？”白玉京问道。
　　“为何？”老道呵呵冷笑，“还不是为了进这道门。”
　　白玉京扭头看那平平无奇的门，若不是他走了无数次，凭这几天发生的事，他真要以为里面有什么惊天秘宝。
　　“对了，玉珠姐。”
　　白玉京跟老道告罪一声，径直奔洛玉珠厢房而去。
　　白玉京进得大厅，刚好见柳夫人出来。她一个女子来青楼做什么？
　　柳夫人目光一瞥白玉京，嘴角微微挂着一丝冷笑，很快又消失不见。
　　白玉京没有多想，上楼来到洛玉珠厢房，洛玉珠正背对着白玉京，梳妆打扮。
　　“玉珠姐！”白玉京叫道：“今日我们便去找阁主！”
　　洛玉珠轻轻放下木梳，轻叹道：“小白……”
　　白玉京过去一把抓住洛玉珠的手，道：“此事不宜拖沓，我们……”他话说一半，看见洛玉珠脸色，不由顿声。
　　“你……不想走？”
　　洛玉珠长叹：“这不是想不想走的问题，而是我不能离开挽珠阁。”
　　白玉京急道：“离开又如何”
　　“会死。”屋外忽然有人说道。
　　“谁？”白玉京豁然转身，只见一高大人影从门外现身，锦衣玉带，脸上戴着一副金色面具。
　　洛玉珠缓缓跪下：“拜见阁主。”
　　白玉京瞳孔猛缩，这人就是挽珠阁阁主？虽然在挽珠阁生活这么多年，但他从未见过阁主，这人身上，好强的灵气，白玉京的剑在轻颤，他从阁主身上寻不到一丝破绽，这人远非那天耍红线之人可比。
　　阁主在桌旁坐下，点头道：“起来吧。”
　　白玉京拦在洛玉珠身前，直视阁主面具后的眼睛：“为什么玉珠姐离开挽珠阁会死？”
　　阁主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洛玉珠连忙将白玉京拉到身后，垂首道：“是奴家收养的下人。”
　　阁主冷冷道：“一个下人敢对主人呼来喝去，仗着有几分修为便敢翻天了么？”
　　白玉京怒道：“你！”
　　阁主忽然抬手推出一掌，浩瀚灵气朝白玉京席卷而来，白玉京如同狂涛骇浪中一叶扁舟，飘摇不定，甚至连剑都拔不出来。
　　“咔嚓”几声，白玉京身影倒飞而出，撞破栏杆，摔下阁楼，喷出好几口血来。
　　洛玉珠脸色大变，惊叫出声：“小白！”
　　白玉京落在楼梯上，只觉浑身剧痛，直欲裂开，五脏六腑犹如火烧，根本提不上一份力气，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
　　洛玉珠跌跌撞撞奔下楼来将他抱住，哭得梨花带雨，哀求道：“他只是个孩子，求求你放过他吧！”
　　阁主高高在上，冷冷道：“连我一掌都受不住，又有什么资格替你赎身？”说罢甩袖离去，不再看洛玉珠。
　　洛玉珠只能抱着白玉京痛哭，许多自小便疼爱白玉京的姑娘纷纷过来，劝解洛玉珠，拿出伤药替白玉京喂下。
　　客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当中尚有几个熟面孔。
　　白玉京意识停留在阁主拂袖而去那一画面，随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窗旁洛玉珠暗自垂泪，老道轻叹道：“合该白小子有此一劫。”
　　洛玉珠哽咽道：“是我害了他……”
　　老道摇头道：“若无玉珠岂存玉京？命也。”
　　“小白……伤的重吗？”
　　“有贫道在，半个月即可复原，洛小姐放心便是。”
　　“多谢道长……”
　　“不必客气，这小子也算贫道半个徒弟。”
　　老道叹气道：“年轻人，吃点苦头也是好的，免得不知天高地厚，将来要吃大亏。”
　　洛玉珠默然不语，轻轻替白玉京擦去额上汗珠。
　　雅阁之中，三人围坐，桌上茶水不动。
　　柳夫人把玩胸前发丝，开口道：“难道你我三人便这么看着？现在镇上可是鱼龙混杂，僧多粥少。”
　　高厉道：“那道人还未展露实力，最好不要妄动。”
　　柳夫人冷哼一声，道：“若他只是虚张声势呢？眼前的肥肉岂不是要流落他口？”
　　她转向一旁的美妇：“凤夫人是何看法？”
　　被唤作凤夫人的美妇双目微合，淡淡道：“我来只为转告小姐的话，她对此地机缘无意，只是出来散心，二位好自为之。”
　　言毕起身推门离去，没想她双目闭合，还能行动自如。
　　高厉也起身道：“我劝柳夫人还是静观其变，此时谁站出来都不过是填了劫灰而已，告辞。”
　　偌大的厢房只剩下柳夫人，只见柳夫人脸色铁青，一拍桌案，冷声道：“我就偏不信！”
　　是夜。
　　厢房里已点上灯，白玉京服下药后又沉沉睡去，洛玉珠轻抚着他的脸庞，叹了口气。
　　一阵微风吹过，灯芯摇晃，阁主不知何时来到房中。
　　洛玉珠没有起身，只是低声道：“阁主……”
　　阁主来到她身后，轻轻将手放在她肩上，柔声道：“身体如何？本来今日还想带你去墨神医那里看看，没想到被这孩子阻了。”
　　洛玉珠轻叹道：“没什么大碍，只要不是离这泉眼太远。”
　　“那就好，”阁主走到窗旁，望着窗外竹林，叮嘱道：“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太平，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阁了。”
　　“嗯……”洛玉珠轻轻点头。
　　“你的病，没告诉这孩子吗？”
　　“没有……”
　　“也好，他知道反而不美。”
　　“只是委屈阁主……”
　　“呵呵……”阁主轻笑，“我很喜欢他。”
　　洛玉珠脸上也有了笑，她望着白玉京像孩子般熟睡的脸，轻声道：“谁不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