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远山雾

7、第六章

　　老道正将地上东西打包，准备回镇外道馆歇息。
　　“天色已晚，诸位若想测字看相，不如明日赶早。”老道自顾自的说话，明明身后街道空无一人。
　　随他话音落下，身后身前，六个方位隐隐有红光闪耀，从中缓缓站出六人，黑衣黑帽，目露红光。
　　老道停下动作长身站起，冷哼道：“影楼？好大的手笔！”
　　黑衣人没有一句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中殷红如血的长刀。
　　“城外一战！”
　　老道身形闪烁，原地消失不见，黑衣人化作红光紧随而去。
　　城外老道凌空而立，大袖迎风，面容不怒自威，但见五道红光奔他而来。
　　“来得好！”老道断喝一声，右手掐诀，只听天外阵阵雷鸣，惶惶天雷冲破乌云直劈半空六道红光，夜空乍明，有如白昼，眼见银蛇劈中红光，又见红光爆开一团血雾，血雾中又凝出一道人形，血色长刀直取老道面门！
　　老道冷哼一声，右手微引，银蛇去而复返，于老道周身游走将迫近红光逼退。
　　这刺客身法当真邪门，化作红光时异常灵敏，天雷竟追他不上，追上了爆出一团红雾又能脱身，更危险的是那些狭长红刀，隐隐散发出不详之气，恐怕一点都沾不得。
　　红光与银蛇缠斗僵持，老道待有动作，异变突起，当中一道红光忽然爆开，化作无数血鸦四散而去，一去便尽数将天雷勾走左右两道红光摇身一变，化作两条长蛇朝老道席卷而来，老道赶忙祭出一座玲珑宝塔将周身护住，两条长蛇卷在宝塔上越缠越紧，竟将宝塔完完全全罩住，于半空中结成一个硕大血球，猩红如月！
　　外边半空三道红光汇做一处，当中一道显出人形，血刀映出夺目红光将其余两道吸入，这红刀竟会噬人！
　　塔中老道心神一紧，暗道不妙，他视线所及被红光遮住，根本看不清外边情形，这长蛇邪门得很，缠在宝塔上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倒是将宝塔灵光磨得滋滋作响。
　　塔外刺客待红刀饱食两条性命，光芒大涨，奋力一挥只见夜空闪过一道夺目光芒，天地为之一亮，这一刀何其快、何其狠！
　　刀光掠过，血球一分为二，就连远处凉山山脉都被余波削去一峰！
　　祭出终极一刀，刺客大喘粗气，远处银蛇与血鸦已同归于尽，看来此间事已了，他转身便走，不想血球中忽有龙吟传出，一道金光激射而出直取刺客背心！
　　刺客来不及转身已被金光锁住，只见金光上三圈下三圈将他紧紧勒住，待金光散去，竟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
　　金龙龙须飘舞，鬓毛凌风，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金光，何等威风！它龙口一张，龙炎对着刺客当头喷出，顷刻间便将他烧成灰烬。
　　一分为二的血球掉落，宝塔完好无损，老道悠悠飘来。
　　“好恶毒的法术，若不是贫道有几分本事，岂不是要命丧你手！”
　　金龙一晃又化作金光，飞回老道袖中。
　　老道望着挽珠阁的方向，喃喃道：“白小子应该无事吧？”
　　挽珠阁，玉珠厢房。
　　将厢房让给白玉京休息后，洛玉珠便搬到了其他厢房歇息。
　　白玉京正沉沉睡下，房中灯火通明。
　　蜡烛灯芯发出一声“滋啦”，一瞬间房间里暗了一下，就在那一瞬帐顶忽然出现一团血雾，一柄血刀直奔白玉京咽喉！
　　眼看白玉京就要命丧于此，但那刀尖即将触到白玉京咽喉却难再进半分。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那刺客从红光之中拉扯出来，肉眼可见他咽喉处凹进去的几道指印。
　　房外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冷哼，那刺客头一歪，嘴角便淌下鲜血，尸体被丢下窗外那口井中。
　　城外一处小山坡上，一艘飞舟正停在坡顶，此处花香草软，放眼望去可见蜿蜒奔流的沧河，隐龙镇也尽收眼底。
　　船上舱房里夜明珠高悬，亮亮堂堂。
　　一间颇为雅致的房中，紫衣少女正仔细擦拭案上的七弦琴，就算是夜晚她也仍戴着面纱。
　　凤夫人站在一旁，面色恬静。
　　“小姐，若是无事，还是回山门为好，近日我已看见不少邪道中人进了城，届时恐怕少不得一场大战，若是伤到小姐……”
　　“凤姨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少女声音柔柔婉转，宛如月色下涟漪阵阵的沧河水，温柔醉人。
　　“再说，不是还有凤姨你在吗？”
　　“是。”
　　“准备些礼物，明日我要去跟洛小姐讨教琴艺。”
　　“是。”
　　白玉京紧闭双眼，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无尽虚空。
　　“我……是了，我被阁主打下楼……”
　　他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丝亮光，追寻着那丝亮光，白玉京冲出一道屏障似的结界。
　　头顶是碧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沙土味，大风刮过，卷起阵阵泥沙，放眼望去，四处都是干涸的平原，前方远处有高高矮矮的丘陵起伏。
　　这个地方既陌生又熟悉。
　　白玉京一步一步朝丘陵走去，沿途都是枯死的藤草，不管他走多久，那片丘陵始终离他那么远。
　　终于白玉京走不动了，头顶太阳又毒又辣，嘴唇又干又渴，他整个人快要被太阳烤干，连呼吸都是灼热的，多希望有一壶水出现在面前。
　　正如他所想，平地上忽然出现一副桌椅，桌上放的正是清澈的水，白玉京奔过去端起水大口大口灌下，但无论他怎么吞咽，水如何淌下，到他嘴里的只有涓涓细流，点点滴滴。
　　白玉京手中的碗跌落，无神的望着这片天地。
　　“这是梦吗……”
　　“不错，这是梦。”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白玉京豁然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不必找我，我只是你灵台中一丝意识。”声音又从天空传来，白玉京身旁忽然长出一颗参天大树，浓密的树荫遮在他头顶。
　　“我认识你吗？”白玉京大喊。
　　“当然……你当然认得我……”这声音有些伤感。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那你为什么会在我灵台中？”
　　“为了保护你。”
　　“什么？”白玉京更加不解。
　　“你该醒了。”
　　炙热的黑色焰火将白玉京浑身包裹，慢慢将他燃烧殆尽。
　　白玉京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为之颤抖。
　　空荡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白玉京满头大汗，穿着粗气，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白玉京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梦中的那片丘陵，那熟悉之感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到过那里，还有那个声音……
　　缓缓起身下床，才发现是洛玉珠的厢房。
　　“不知道玉珠姐怎样了……”
　　白玉京扶着门，缓缓移动，想到外面去看看。
　　他刚推开门，便见一人与他四目相对，白玉京感觉，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黑白分明，灿若星辰，如此纯粹，如此清澈。
　　门前的不是那紫衣少女是谁？
　　白玉京自觉失礼，连忙后退两步，一不小心牵动伤口又倒吸一口冷气。
　　几乎是同时，少女也倒退两步，显然没想到会撞上白玉京。
　　“抱……抱歉，我，并非有意……”白玉京有些困难地拱手赔礼。
　　“无妨……”少女声音倒很平静，“洛小姐不在么？”
　　“啊，袁姑娘！”走廊传来洛玉珠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袁姑娘的少女朝洛玉珠微微识礼，道：“想来与洛小姐探讨琴艺，没事先知会，失礼了。”
　　洛玉珠笑道：“袁姑娘说的哪里话，快进屋坐。”
　　她一间屋看见白玉京扶着桌子轻咳，先是一喜，随后转为嗔怒，轻斥道：“怎么一醒便四处乱走！快回去躺好！”说着便过去扶白玉京。
　　白玉京苦笑道：“玉珠姐，我无事，这还有人看着呢。”
　　洛玉珠嗔道：“我不管，你且回去躺好，我自会招待袁姑娘。”
　　“是是是……”
　　白玉京乖乖回去躺好，百无聊赖地看着床顶花帐，听外屋洛玉珠与袁姑娘说话，心里胡思乱想，“袁姑娘的眼睛真好看啊……声音也好听……”
　　袁紫衣坐下，问道：“两位是姐弟？”
　　洛玉珠替袁紫衣看茶，笑道：“并非血亲。”
　　袁紫衣点点头。
　　洛玉珠叹气道：“袁姑娘来的不巧，小白身受重伤，我也没什么心情弹琴了，实在不好意思。”
　　袁紫衣点头道：“那我便不多打扰了，这是我门派疗伤秘药，希望能帮得上你。”
　　她将一个玉瓶放在桌上，起身告辞离去，也不容洛玉珠推辞。
　　洛玉珠拿着玉瓶，暗自叹息：“多好的姑娘……”
　　但她拿不准这药是否有用，或者说是真是假。她正犹豫不决，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老道手提一包草药来到门前。
　　洛玉珠喜道：“道长！你来得正好！”
　　老道接过洛玉珠递来的玉瓶，先是仔细观摩玉瓶，而后打开瓶盖，一股清香便弥漫屋间，老道点点头：“不会有错，乃是枫叶林的九转灵丹，这小姑娘好大的手笔！”
　　洛玉珠问道：“那……能用吗？”
　　老道大笑道：“自然能用，白小子有福，服下这枚灵丹，过几日便能活蹦乱跳了。”
　　屋里白玉京听见老道的声音，正想下床见礼，老道已走进来，一把将他搀住，笑道：“受伤了就好好在床上躺着，老想着下床作甚？”
　　白玉京苦笑道：“道长，我怎能一直呆在床上？”
　　“受伤不养伤，你以为你是猫儿有九条命？”
　　“还有，这几日我要回道观休养几日，你不必来寻我，安心养伤便是。”
　　白玉京闻言一惊：“道长，你也受伤了？”
　　老道瞪他一眼：“胡说，贫道会受伤？不过是避避风头罢了。”
　　“再说，钓鱼，不放些鱼饵，鱼怎么会上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