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远山雾

4、第三章

　　“哦？你说以后每天都要告假半天，去跟那个段老头学剑？”
　　洛玉珠逗着笼里的鹦鹉，白玉京在她身后规规矩矩地站着。
　　“是的，玉珠小姐。”
　　洛玉珠放下手中毛掸转身看他，轻叹道：“你这傻孩子该不会被人骗了吧？”
　　白玉京脸色一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万一老道只是想骗他冰棍钱呢？那可难说。
　　看白玉京那难堪的模样，洛玉珠不禁轻笑。
　　“好了，我准了，以后你就去学剑吧。”
　　白玉京眼睛逐渐明亮，目光坚定而清澈。
　　第二日，白玉京果然按时来到老道摊前，甚至还早上半分。
　　老道抬头看他一眼：“很好，跟我来。”
　　老道起身往另一边走去，白玉京跟在身后，才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道门，门后一条小路竟通向挽珠阁后的那片竹林。是了，这里本来就挨着竹林。
　　来到竹林中临近水井的那片空地，老道站定，白玉京亦站定。
　　老道面色颇为严肃，正色道：“白小子，关于剑道，贫道能教给你的不多，毕竟贫道修的不是剑道，若贫道几位老友尚在世，说不定能给你些许指导。”
　　“昨日贫道观你剑意，看出那乃是万中无一的心剑。”
　　白玉京不解，问道：“心剑？”
　　老道点点头：“不错，心剑。正因为是心剑，所以贫道不能给你过多提示，在你寻到名师之前，能悟多少便悟多少。”
　　“并且，此前你须佩剑，却不能拔剑，此为养剑，明白了吗？”
　　白玉京重重点头：“明白！”
　　“好，你上前来，我且传你呼吸吐纳之法。”
　　从这一日起，白玉京开始负剑，开始修行，冬雪夏露，风雨无阻。
　　洛玉珠每日除了养猫逗鸟，多了一件事，那便是在窗台上看着白玉京修行。
　　春去冬来，白玉京已修炼一年有余。
　　“静心凝神。”老道与白玉京相对盘坐，出言提醒。
　　白玉京五心朝天，膝上横放一柄长剑，只见他周身隐隐有罡风呼啸，此时一阵大风吹来，卷着片片竹叶，那片片竹叶飘到白玉京上空，立时被一分为二，原来那不是罡风，而是白玉京的剑意。
　　白玉京心如明镜，对外界知晓的一清二楚，无论是地上摇晃的小草，还是天空飘舞的竹叶，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只要他愿意，心中利剑挥出，万物皆斩。
　　当然，那只是白玉京的感觉而已，现在他还并不能做到，现在的他甚至连剑意都无法收放自如。纵然他在心中想象过无数次拔剑的情形，但他始终没有拔过一次剑。
　　养剑，养的也是他自己的心性。
　　“何时你心中那剑消失，何时你便能拔剑。”
　　老道如此说道。
　　白玉京便依言，日夜修炼。
　　第二年。
　　这一次竹林里多了些东西，是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假人。
　　老道站在白玉京面前，道；“你剑意已能收放自如，很好。从现在开始，入阵。”
　　白玉京依言站在假人当中，不甚明白老道要做什么。
　　老道手抚长须，微笑道：“要想打人，先学挨打。什么时候这些假人打不到你，什么时候换阵。”
　　“换阵？”白玉京大惊，话音未落，一假人已挥拳上来，白玉京连忙躲闪。
　　老道在一旁打坐，不忘提醒：“记住，不能拔剑，平日里学的东西，最好用上。”
　　话还未说完，白玉京已被假人一拳捶飞，落在老道身旁。
　　老道微微一笑，抬手将他送回阵中。
　　落日映红，归鸟投林。徐徐晚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
　　白玉京鼻青脸肿，从阵中摇摇晃晃走出来。
　　老道点头道：“嗯。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回去吧，记得泡药澡。”
　　白玉京拱拱手，连半个“是”字都欠奉。
　　洛玉珠刚沐浴完毕，正准备去见一位老朋友，刚下楼便见白玉京偷偷摸摸的从后院进来，看样子是准备回家去。
　　“站住。”洛玉珠叫住了白玉京。
　　白玉京暗道不妙，没敢回身，背对着洛玉珠，硬着头皮笑问道：“玉珠小姐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腮帮子是肿着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洛玉珠吩咐左右侍女：“去，把他给我掰过来。”
　　侍女们应一声是，快步过去一见白玉京的脸，纷纷捂嘴偷笑，白玉京只得转过身来。
　　原本俊朗的面容，现在青一块紫一块，左眼一个黑眼圈，右边腮帮子肿的老高。还有那身脏兮兮的衣服。
　　洛玉珠脸一沉：“带他上楼！”
　　侍女有些为难，道：“小姐，魏公子那边不去了吗，时辰快到了。”
　　洛玉珠瞪他一眼，道：“你不会去推了？”
　　侍女施了一礼，快步去了。
　　洛玉珠转过来瞪着白玉京：“怎么，还要我请你上去？”
　　白玉京赶忙快步走上去，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一般。
　　跟着洛玉珠来到她厢房，洛玉珠指着地上：“站这。”
　　白玉京乖乖垂头站好。
　　“脱衣服。”
　　“啊？”白玉京闻言一惊，抬头看洛玉珠，只看到一张寒霜俏脸。
　　“脱不脱？”
　　“脱……”白玉京扭扭捏捏的脱下衣服，只穿着一条短裤站在空气中。
　　只见他身上到处都是淤青，毕竟金日第一次有人与他交手，何况还是附有老道法力的假人，白玉京不吃苦头是不可能的。
　　洛玉珠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之色，吩咐侍女将伤药拿来。
　　白玉京支支吾吾的道：“玉珠小姐，这伤我自己回去就可处理，你看……”
　　话还没说完便被洛玉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不多时侍女拿来伤药，洛玉珠挽起衣袖，一处一处仔仔细细的替白玉京涂上伤药。
　　白玉京还捂着双手，一副颇为拘谨的样子。
　　洛玉珠哼道：“害羞什么，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白玉京立时脸红到了脖子。
　　洛玉珠仍不想放过他，纤纤玉手划过白玉京结实有力的肌肉，轻笑道：“没想到瘦小子身子已出落得如此诱人，也不知会便宜哪家姑娘。”
　　她倒是面色自如，一旁的侍女已羞红了脸，白玉京更是挂不住，低声哀求道：“玉珠小姐，别为难我了。”
　　洛玉珠“嘻嘻”一笑，拍拍手道：“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但有下次，你还想偷偷跑回去，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是是！”
　　看着白玉京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洛玉珠倚着栏杆，幽幽叹了口气。
　　回到家中，白玉京将自己泡在桶中，只留下一个脑袋。
　　“你的父母并不会无缘无故封印你的记忆，贫道不能擅作主张替你解开，原因为何那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努力修炼吧，将来有一天等你有了足够的实力，你便可以回西北去，到时候一切都会明了。”
　　白玉京脑海里回想着老道的话，想到将来有一天能弄清楚自己的秘密，能见到血脉亲人，心中便澎湃不已。
　　“说不定，还能带着玉珠小姐离开这个地方……”
　　次日，白玉京再次入阵，
　　这一次，假人不再赤手空拳，而是提着刀枪。
　　老道缓缓道：“修行不等人，多做，多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你还未做到。”
　　白玉京低身躲过假人刀锋横扫，心中急转：“不错，我不能只挨打，虽然我无法拔剑，但我应该明了何时适合拔剑！”
　　静心、凝神！假人动作落入白玉京眼中，每一个动作所露出的破绽，白玉京都看在眼里，他将长剑握在手中，每应出一次剑，他的拇指便在剑柄轻点一次，一心二用，难免会被伤到，但到后来，白玉京受的伤已越来越少。
　　老道看在眼里，不住颔首。
　　此子天分之高，世间罕有，假以时日未尝不可比肩一流高手。
　　华灯初上，白玉京老老实实坐在洛玉珠厢房中，洛玉珠每帮他包扎一处伤口，便要数落他一次。
　　白玉京笑道：“修行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洛玉珠冷哼一声：“那你不会少受点伤？”
　　白玉京挠挠头：“我尽力了呀。”
　　洛玉珠轻轻一拍他的头，嗔道：“下次更尽力一些。”
　　白玉京沉默良久，忽然问道：“玉珠姐……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洛玉珠坐在她最喜欢的那个地方，望着夜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怎么忽然问这个？”
　　白玉京看着桌上横放着的长剑，小心又慢慢的说道：“等将来我学剑有成，我想去西北找我的父母，那时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洛玉珠轻笑道：“好啊你，才多大，就已经学会拐跑姑娘了。”
　　白玉京虽然脸红，但仍坚定地道：“如果玉珠姐想走，就算我豁出性命也会带玉珠姐走。”
　　他看着不远处的洛玉珠，期望得到回应。
　　洛玉珠不敢回头看白玉京的眼睛，此时她心中正摇摆不定，可她又不忍泼白玉京的冷水，她能感受到白玉京灼灼的目光几乎要隔着衣裳，融化她的心。
　　“好……”洛玉珠的声音有些颤抖，很快镇静下来，转过头看向白玉京，展颜笑道：“那你得多加努力了。”
　　白玉京豁然站起来，连碰到伤口的痛楚都没有感受到，他只感觉喜悦，笑得像一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