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远山雾

3、第二章

　　用过午饭，洛玉珠睡意浓浓，不多久便躺下睡去。白玉京得了空，溜下楼来，从街边小贩处买了两根冰棍，转到一处墙角，见背阴处一老道靠坐在墙边昏昏欲睡，一旁挂着“看相测字”的幡子，身前还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可惜没什么人光顾。
　　“段老先生！”白玉京站在他身旁喊了一声。
　　老道抬头半睁惺忪睡眼打量一下白玉京，嘟哝道：“是你小子，玉珠小姐没差你做事么？”
　　白玉京一屁股坐在老道身旁，递给他一根冰棍，自己也吸溜一口道：“今天说些什么好玩的？”
　　老道接过冰棍吸溜一口，抬头眯眼看看当空那耀眼太阳，问道：“上次说到哪啦？”
　　白玉京立马回道：“三大门派、四大邪教。”
　　“噢……”老道点点头，“那今天便说说李无愿吧。”
　　白玉京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
　　老道几下嚼完嘴里的冰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云雾，云雾中隐隐有一番景象，远远看去，就好像用补天石做成的莲花盛开在天地间，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座斜飞而出的山峰，云雾袅袅，青盈玉树，仙鹤齐飞，飞流倒挂，映着斜阳余晖，更显祥瑞仙气。
　　老道缓缓讲来：“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青阳县南有九子山，山高数万丈，上有九峰如莲华，这便是九华山。”
　　“天下正道魁首，剑修圣地，当今掌门李无道一身修为神鬼莫测，剑惊鬼神。”
　　“但你可知，九华山五百年前的掌门人是一个叫李无愿的年轻人？”
　　“五百年前呵……”老道面上露出颇为唏嘘的神色，“那可真是一片乱世。”
　　“化外天魔横行，生灵涂炭，百姓无不惶惶度日……”
　　白玉京问道：“化外天魔是什么？”
　　“嗯……”老道沉吟道：“那是盘古神开天辟地时便流传下来的东西，颇为邪门，会蛊惑人心使人变得残暴贪婪。”
　　云雾中九华山下忽有几道黑影掠过，张牙舞爪，气焰嚣张，手中利爪一挥便将许多小人斩做两截，大火四起，行人四散奔逃，一片惨像。
　　“那还是天魔杀人，到后来越来越乱，人与人之间也开始互相残杀，争名夺利，互相算计……”老道长叹一声，面露悲悯之色，“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白玉京不由问道：“那这和李无愿有什么关系？”
　　老道屈指一弹，将嗦得干干净净的木棒打在白玉京额上，道：“年轻人不要太急躁，听我慢慢道来。”
　　白玉京捂住通红一片的额头，“哦”了一声。
　　“那时李无愿不过跟你一样，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每日劳作，照顾家人。可惜，天降横祸，乱世里谁又能真正逃开这片漩涡？”
　　白玉京忽然插嘴道：“然后他家人被害啦，他报仇去啦，遇上高人啦，忽然间修得大道一把将域外天魔杀光啦？这不是说书人经常说的嘛！”
　　老道瞪他一眼，枯瘦手掌掐诀，忽从他袖中跳出几个小纸人，手中提着绳子气势汹汹朝白玉京跑去。
　　白玉京脸色一变，连忙道歉：“段先生我错啦！”说着把腿便跑，跑？能跑到哪里去？
　　老道食中二一并、一竖，白玉京便感觉脚下一紧，当即摔了个狗吃屎，被小人三下五除二五花大绑，吊在一旁树上。
　　老道冷哼一声，道：“你只当天下英雄事迹都千遍一律，像是玩笑话，但你可知事迹同他们的人千千万万，为何只有他们做了英雄？那是因为只有他们有那份品行、那份天资！不然纵使你家人被天魔杀一万遍，又能如何？”
　　老道声音颇为严厉，不再是之前那般随和。
　　吊在一边的白玉京面露愧色，不敢说话。
　　老道又哼一声，面色缓和下来，道：“看你也知错，就这样听吧。”
　　“李无愿家人被害，得高人指点学艺有成，踏上江湖路。但这江湖世道诡谲多变，人心算计，他想要驱逐天魔谈何容易！挡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正是人！”
　　“魔吃人，人吃人，人吃魔！”
　　白玉京颇为不解，问道：“为什么人会挡在李无愿前辈面前呢？”
　　老道长叹一声：“人心呐，你不在那个时代，又如何能理解……”
　　老道话音一顿，喃喃道：“人心……”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人心，无论何时都没有改变。
　　老道忽然一挥手，大声道：“晦气！说这些做什么！且说李无愿，敢以手中长剑问青天，一剑扫平化外魔！”
　　“那可真是一位惊才艳艳的剑仙，有诗云——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九州，再配他不过。那日他孤身一人入天魔老巢搅了个天翻地覆，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世人提起李无愿谁不称一声英雄！天魔遇他李无愿谁不夹尾而逃？”
　　白玉京凝视云雾中那道于万敌中巍然不倒的身影，心中忽有热流涌动，豪气顿生！
　　老道缓缓道：“除了化外天魔后，李无愿在九华山开宗立派，将自己衣钵传承下来后便携好友云游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人见过他们。”
　　“唉，有人说他已羽化登仙，摘得长生果，有人说他剑碎虚空，已去了另一个世界，但真正去了哪里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白玉京听得也是唏嘘不已，连连点点头。
　　老道笑骂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下来！”他手一挥，白玉京便落在地上，平平稳稳。
　　老道从腰间宝皮囊摸出许多小玩意，道：“今天心情好，给你小子测一测，过来。”
　　白玉京过来探头一看，道：“这不是抓周么？”
　　老道伸手给他头上来了一下，骂道：“你几岁？”
　　白玉京讪讪一笑，闭眼在那堆小玩意中摸来摸去，摸到一物时惊叫一声，连忙收手。
　　老道看那东西，面露凝色，乃是一柄造型古朴的细长直刀。
　　白玉京那触碰到的手指上已开了一道口子，血正缓缓涌出。
　　心里有声音说道：“你以后不要学刀！”
　　老道皱眉道：“怎么回事？”
　　白玉京脱口而出：“我爹娘不让我学刀！”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为什么是我爹娘？
　　老道一把抓住他的手，细细探查一番，原本只是轻皱的眉头锁的更深，喃喃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松开白玉京的手，老道正色道：“白小子，你还记得多少关于以前的事？”
　　白玉京摇摇头：“不多，我只记得我是从西北来的，在那里我好像还有家人，但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老道点点头道：“是了，这样的术法确实只有至亲之人才能施展，看来，你身上也有很多秘密啊。”
　　白玉京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老道摆摆手：“别管那些，继续抓。”他将与刀有关的东西收了起来，让白玉京继续，
　　白玉京闭眼摸去，只一次，他抓住一样东西便不松开。
　　老道手抚长须，连连点头，连声道；“了不得……了不得……”
　　白玉京睁眼一看，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小剑。
　　“这……”他看向老道，寻求解释。
　　老道微微一笑，在小剑上轻吹一口气，小剑立时化作三尺长剑，压得白玉京手腕一沉。
　　“试试。”
　　白玉京虽然不解，但还是遵命。当他手掌切切实实地握住剑柄，一股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这柄剑如同他的手臂，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白玉京闭目感受，除却手中利剑，心中赫然也倒悬一柄利剑，世间倒悬万千利剑！
　　老道感受到白玉京身上盎然剑意，面露微笑。
　　“白小子，你若不学剑，太可惜了。”
　　白玉京喜道：“我可以学剑？”
　　老道含笑点头。
　　白玉京看着身前利剑，重重点头：“好！那我便学剑！”
　　“这柄剑……”
　　白玉京看向老道，面露喜色：“你要送我？”
　　老道微笑道：“五千灵石。”
　　白玉京一口血吐出来，吼道：“你怎么不去抢？”
　　老道收回小剑，悠悠道：“因果因果，有因有果，种因得果，小子，其中因果，以你现在的实力难以把握，我是为你好。”
　　白玉京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谁知道老道又在耍什么把戏。
　　“从明日起，每天下午过来，贫道指点你几句。”
　　白玉京大喜，当即就要跪下行礼，却被老道虚扶而起，老道摇头道：“你师傅另有其人，贫道不过是代为指点。”言外之意，将来白玉京还会遇到高人。
　　“是，听先生的。”
　　目送白玉京一路雀跃离去，老道幽幽叹气，关于白玉京身上红黑之气，他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