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昼落尽》识了

3、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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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组作为违约补偿，递给我的剧本是个武侠剧的翻拍剧本。当然，给我的角色不是女一，也不是女二，而是女三。

　　为了保持女三的冷酷侠女风格，试镜的那天，我特意穿了双飒气的马丁靴。在当年，马丁靴还没有成为满街的爆款，能想到穿它的我可是时尚的弄潮儿。

　　而在试镜场外，我碰到了我的大学同学，我们班上的公主，江慕瑶。

　　我是墙角孤芳自赏的一枝梅，冬天里最美的火焰就是我这朵小梅花。可我也会在冬雪消融的时刻注意到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江慕瑶就是这朵桃花，她是真的公主，除了桃花一样美丽的面庞外，家境给的底气是装不出来的，老师对她的关怀也不可能是演的。

　　不过她没有认出我。

　　在她和我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的第一反应是居然有人能忘记我这张漂亮的脸蛋，第二反应便是想开了——

　　她是公主嘛，贵人多忘事，或者是她根本就不用在意我们这些，呃，平民百姓？

　　最后才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会在这里碰见江慕瑶，说明她和我要竞争同一个角色了。

　　我毫不紧张。

　　因为这个角色是个江湖气很重的角色，公主浑身上下都是不染凡尘的仙气，怎么可能选的上这个角色。

　　最后，我落选了。不过如我所料，江慕瑶没选上这个角色。

　　她成了女一，去演真仙子了。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试镜的外场，她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看着剧本。或许是因为这是江慕瑶人声第一次试镜，她那曾经开着玛莎拉蒂来我们学校看她、顺便请全班同学喝了星巴克让大家多多照顾江慕瑶的老总父亲特意抽出了空，和她的母亲一起，坐在她身边陪她。

　　而那天，蔡蔡生理期，痛得起不来床，我放了她一天假，一个人拎着外套、剧本、杯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站在等试镜的过道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我突然有点羡慕公主。

　　10

　　不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要试镜试得多，总会有人要。

　　在骆宸的引荐下，我进了他下一部剧的剧组，在剧里演他古灵精怪的妹妹。这部剧里，骆宸演的是豪门公子哥，我演的自然是豪门小公主啦，在剧里挥金如土，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去商场买包。

　　当然，这些包在我手上待不了多久。随着导演喊一声“cut”，我亲爱的包包们就要被原封不动地收回，留到下一场戏用。

　　很偶尔的时候，那些包包被剧组人员收回的瞬间，我会很想把它们重新抢过来。

　　哦，忘了说，加上骆宸的联系方式后，我画风清奇的朋友圈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他开始主动找我聊天，请我吃饭看电影。这样一来二往，他觉得我这个人有点意思，我也觉得他这个人有点意思，私底下的关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好了。所以他才会在演戏的时候想上我，分我一杯羹。

　　不过，我不担心骆宸对我有什么歪心思，洪姐也不担心我们会被狗仔拍到闹出绯闻。

　　因为骆宸永远不可能会和我谈恋爱。

　　他喜欢的是男生。

　　这是圈子里半公开的秘密。

　　而据说狗仔圈子里有三个不成文的规则，一不曝光同性恋，二不曝光抑郁症，三不曝光权贵滔天——我锐评前两条规则很好地体现了狗仔们的人文关怀。

　　或许是因为有骆宸带我玩，这次，我很快和主演圈子们混熟了，微博互关数增了几个。洪姐看到了很满意，和我说这样才对，“你少和那个什么叶从婷玩。”

　　哦，又忘了说，龙套姐大名叫叶从婷，不过我习惯了在心里称呼她为龙套姐，所以暂时改不掉这个称号。洪姐不太喜欢我和龙套姐待在一起，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我只会在嘴巴上嗯嗯啊啊应付过去，背地里又和龙套姐发短息嘘寒问暖。

　　或许是因为我早就隐隐料到，在我毕业典礼那天，在我穿着学士服上台的时刻，那台下乌泱泱的人群中，唯一一束投向我的目光，只会是愿意千里迢迢从横店飞来北京的叶从婷。

　　给我发毕业证书的是艺考那天面试我的考官，也是我大学的班主任。不过整个大学四年加起来，我见到她不超过十次。

　　所以当她在我接过毕业证书后准确无误地叫出我的名字，并且拥抱住我的时候，我是懵住的。

　　她紧紧地抱着我，对我说。人声鼎沸、毕业祝词，世界的热闹与我无关。我的耳边只有老师苍老又年轻、慈悲又懦弱的嗓音：“四年受苦了。你是好孩子，你会闯出来的。”

　　11

　　你会闯出来的。

　　和小学中学被老师指着鼻子骂“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不同，上大学后，我们班和隔壁班总是被老师用欣慰的目光注视着。

　　他们会含情脉脉地和我们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你们两个班肯定有很多同学会闯出来的。”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我们这届确实在娱乐圈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与十年后在同学会上的互相捧哏不同，那年还没闯出来的我们，被经纪人耳提面命地教导娱乐圈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的昔日同窗是会跟随你一生的同期对手。

　　毕业的那个夏天，我和骆宸共同出演的电视剧播出了。身为暑期档的唯一一部现代剧，它不负众望，实至名归，除了“唯一”这一唯一的噱头外一无所有，被同期的两部古装剧狠狠吊打。

　　其中一部就是江慕瑶的女主剧。她也凭借这部剧成了我们班毕业后第一个火起来的女生。人呐，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可幸运起来，就像是从小到大都不用吃一点苦一样，走在街上困了打个盹，睡醒就能看见卡在树桩里等你来捉的肥兔子。

　　而另外一部，就是辞退了我的那部戏。

　　抢了我角色的那个演员微博粉丝突破一百万的那天，我登上了剧组的贴吧，在每一个赞美她的帖子下面评论：呵呵，抢戏咖也有这么多人爱的吗？据说是抢了林顾的角色。

　　如神机妙算的我所料，我被群起而攻之，骂我的评论堆了几十条高楼。可是，其中最为中立的一条却也最让我伤心。

　　他问：林顾是谁？

　　发这条评论的人永远不知道，他超强的探知欲和不会百度的动手能力在无形中伤害了我这位脆弱的女演员。

　　不过，虽然我们剧糊，但是我们剧组的几大主演都算小有名气。所以那年秋天，我搭上了剧组的东风，和另外几名主演一起走了红毯。

　　在公司换红毯服的时候，蔡蔡帮我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裙摆，只要我稍有动作，她就会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战战兢兢地提醒我：“顾顾，你动作小一点，千万、千万别把衣服弄坏了。”

　　而另一边，骆宸的助理像在市场选菜一样，对一批赞助商送过来的项链手链挑挑拣拣。

　　只看了一眼，我就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这样对比鲜明的瞬间多了，总是会习惯的。不是习惯了差距，而是习惯了难过。

　　所以，在难过了一秒后，我又重新打起精神，十分小心地拈着裙子，迈着比老年人跳广场舞都更强调不闪着腰的小碎步，和骆宸一起钻进保姆车，向红毯出发。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红毯。

　　时隔多年追忆，我仍旧能清晰地记起当时的自己盘着奇形怪状的头发，涂着蓝色妖姬一般的眼线，抹着死亡芭比粉的唇彩，蓝色的礼服紧裹着我的身体。我踩着灰姑娘的水晶鞋，走在望不见尽头的红毯上，听着两侧的粉丝和媒体高喊着其他主演的名字，没有一束聚光灯是对着我的，它们只是刚好洒在了我身上。

　　走到红毯的尽头时，其他人被不同的媒体拉去采访。蔡蔡过来扶住落单的我。

　　我突然抽风一样对她说：“蔡蔡，我一定会让你拥有菜市场选菜的自由的。”

　　蔡蔡当然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但她还是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哎哟一声：“顾顾，你走慢一点，不然我怕这个裙子破了。”

　　我的助理蔡蔡是个傻姑娘。我那时候总是这样想。

　　她不知道我在那时下定的决心是一定要闯出来。

　　正如那时的我不知道她其实并不傻一样。

作者有话说

　　本文无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