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年秋》白血球王

5、打架还迟到？

　　周六之后便是中秋，紧接着便是大家翘首以盼的国庆。
　　大家都在盼国庆，只有郑锡在盼孟望秋。
　　孟望秋昨天又没来学校。
　　大清早，郑锡扫地，心不在焉。
　　转眼间，他僵在原地。
　　孟望秋。
　　他第一次看见孟望秋笑。
　　孟望秋竟然在笑？
　　是方芳。
　　他猛然想起上次方芳对他说的话。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方芳掏出一本作业本，满满一页都是郑锡的名字。
　　“孟望秋的作业本。”
　　郑锡闻言，惊掉了下巴，孟望秋写他的名字，还写了整整一个页？
　　真他妈诡异，诡异中还有一股子激动。
　　他带着窃喜翻了一页，旋即沉了脸。
　　这页工工整整地写着“是傻逼”三个大字。
　　合着对着方芳就是笑脸，老子就是傻逼？
　　“奇观。”郑锡冷冷道。
　　“什么奇观？”秦岳山追问。
　　郑锡想起上次两人三足时孟望秋冷冷的眼神，突然心情很不好。
　　秦岳山很少在他脸上见到这种冷漠的表情，心里不太安宁。
　　“孟望秋他爸是不是酒鬼？”
　　“不是啊，怎么了？”
　　“他有没有兄弟姐妹？”
　　“没听说过有，怎么了？”
　　郑锡冷哼一声，愧疚全然烟消云散。
　　×
　　一球飞来，击中孟望秋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跌进花坛，水流汩汩。
　　“哎呀！不好意思！”
　　一听这欠嗖嗖的声音，准是郑锡。
　　“哦，这么巧啊？”郑锡惊讶，“对不住，你等着，我赔你一瓶。”
　　孟望秋竟真的等他回来，这点，连孟望秋自己也没想到。
　　郑锡买一瓶水，先喝一小口，再掺三勺盐，路上不停摇晃，加速溶化。
　　“孟望秋同学，虽然我们之前有一点点小小的矛盾，然常言道，不打不相识，遥想当年小霸王孙策与猛将太史慈，马上步下，大战三百回合，孙策抢了太史慈的戟，太史慈夺了孙策的盔……”
　　孟望秋觉得好笑，但他立即沉静下来，他觉得郑锡这人捉摸不透。
　　两人一直有矛盾，就在两天前，还打了一架。郑锡故意捉弄过他好几次，现在又是什么意思，继续捉弄，还是和解？是和解吗，那为什么要和自己和解？不和解，那为什么要留下那瓶红花油？
　　“……两人酣战一场，可谓是惺惺相惜，这俗话说的好，深刻的友谊一定建立于深痛的肢体接触。”
　　孟望秋看他一眼，这是什么俗话？
　　“上次打架，我回去以后日思夜想，辗转难眠，我觉得你孟望秋很厉害，我很佩服你，并且，我之前做的不对，我得给你赔礼道歉。一口泯恩仇，你要是不接受这瓶水，就是不原谅我。”
　　郑锡显得极为真诚。
　　其实孟望秋不是记仇，他就是不太容易相信别人。郑锡帮方芳搬过好几次桌子，给过他红花油，主动找自己和好。或许，这个人真的不坏。
　　孟望秋看他一眼，想了想，竟然真的接受这瓶水。
　　“来。”郑锡笑着替他拧开。
　　“噗”一声，两人面前出现一阵水雾。
　　“怎么了？”郑锡憋笑。
　　“不好喝吗？”他追问。
　　孟望秋瞪他，心情很复杂。
　　他拧紧水瓶，将其使劲扔到他怀里。
　　这显然是一个整人的玩笑，但一直到孟望秋走远，郑锡都笑不出来。
　　他心里猛地升起一阵悔意，孟望秋瞪他的眼神重现脑海。
　　那眼神不全是往常那种单纯的生气与冷漠，他看到了失望。
　　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么会失望？怎么可能会有失望？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话了？
　　操，又做了一件蠢事。
　　这次，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
　　郑锡个子高，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
　　课间操后，他和秦岳山从小卖部回教室，他一屁股坐下，周围的人似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怎么了？”郑锡问他们。
　　“可能你帅吧。”秦岳山随口一说。
　　郑锡没放在心上，不一会儿，他动了一动，凳子也跟着他动，“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缓缓起身，屁股有些沉重，“操。”
　　见他屁股带着凳子离地，秦岳山目瞪口呆，“你练了什么功？”
　　“我像在开玩笑吗？”
　　“二虎子。”秦岳山拍前桌的肩膀。
　　“我不好明说，”二虎子憋笑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我提示一下，现在什么季节？”
　　“秋天，秋，天……”秦岳山思考。
　　“孟望秋。”郑锡一屁股坐下。
　　下课后，郑锡在凳子上发呆，秦岳山一抬头，刚好见到班主任。
　　“李哥，郑锡想请个假。”
　　“他请假，他怎么不说？”
　　“他有点……不方便。”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李哥轻拍其肩，郑锡回过神，立马站起来。
　　×
　　李哥带他俩去教师公寓换裤子，一路上引人注目，秦岳山帮他扶住凳子，还在笑个不停。
　　“你们现在的恶作剧，越来越没有分寸。”李哥看向秦岳山，“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还这么幼稚。”
　　“李哥，你别看我，不是我。”
　　两人回教室时，依旧引人注目。
　　李哥发福，只能找到一条90年代的军裤。
　　虽然被整得这么惨，但看郑锡的样子，好像还挺开心。
　　孟望秋整自己，证明孟望秋还愿意理自己，要是孟望秋什么也不做，那才是完犊子。
　　不知情人士秦岳山以为他疯了，“锡哥，你这有点过分乐观了吧？”
　　郑锡冷哼一声，“我整人从来都是当面整，不像孟望秋那么阴险。”
　　“这值得骄傲吗？”秦岳山拿出手机给他拍照，“其实我一直搞不明白，孟望秋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老惹人家？”
　　秦岳山知道，郑锡很少和别人起冲突，倒不是说他是个和事佬，性格温顺，反而是因为他很有个性，人缘好，与他交恶的人很少。而孟望秋呢，既不爱说话也不爱惹事。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结下梁子。
　　×
　　孟望秋有时候会回家吃午饭。
　　中午一放学，郑锡就冲出去，在孟望秋班门口堵他。
　　默不作声跟了一路，孟望秋实在受不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路这么大，只许你走？”
　　郑锡在路边找了个枝丫，挂上他的破裤子。
　　他扛着一条树枝丫，树枝丫上挂着一条破裤子。
　　上半身穿校服，下半身穿军裤。
　　路人频频回头。
　　“郑锡，你到底想干什么？”
　　“哦。”郑锡一愣，这好像是孟望秋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快一个月了，他和孟望秋竟然没有正常地说过一句话。
　　一开始他确实看不惯孟望秋，但这么久了，早就看顺眼了，后来更顺眼，而且越看越顺眼。小孟人长得俊，又聪明，还见义勇为，他其实就想和孟望秋做个朋友，没想到这位一点面子和机会也不给他，这确实让他很受挫 。
　　他怪自己一时冲动，一瓶水咸死了他们的友谊之芽。
　　孟望秋满脸戒备，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想交个朋友。”郑锡微笑。
　　孟望秋听后，不作回应，独自往前走。
　　有时候玩笑话说多了，别人把你的真心话也当做玩笑话。
　　郑锡知道这是自作自受，想了想，追上前，说：“再打一架吧，做个了断。”
　　“好，放学后小树林见。”
　　他真的不想和孟望秋打架，但是孟望秋看起来特别想打他，算了，既然他想打，那就打吧 。
　　×
　　秦岳山觉得郑锡今天下午怪怪的。
　　他一直看表。
　　叫他一声，他等十秒才理你。
　　说他反应迟钝吧，他又表现得很亢奋。
　　今天过后就放长假，从早上开始，大家都在蠢蠢欲动。
　　下课铃声一响，所有人都躁动起来。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不回来吃饭啊？”
　　“当然吃。”郑锡神秘道，“听过——温酒斩华雄吗？”
　　秦岳山满脸疑惑。
　　×
　　晚风吹来，摇得竹子飒飒作响，郑锡没想到，蠢蠢欲动只剩下了蠢。
　　“对不起，我迟到了。”孟望秋几乎是飞奔过去。
　　“打架还迟到？”郑锡皮笑肉不笑。
　　“对不住，现在开始吧。”孟望秋把书包放在地上。
　　“打个球！老子从6点08等到9点26，饭都没吃！”
　　“给。”孟望秋感到抱歉，从包里掏出一个方形透明盒子。
　　郑锡有些饥不择食，也没想过这盒子哪里来的。
　　味道还不错。
　　孟望秋突然想起那瓶矿泉水，冷声道：“有毒。”
　　郑锡呛了一口，抬头居然看见孟望秋笑了，有点局促。
　　操，他怎么笑得那么好看！
　　他又将这个笑与对方芳的笑作比较，他认为，这个笑比方芳那个笑更好看。
　　这样一想，他心里平衡了一点。
　　意识到自己奇怪的想法，他有些慌张，他在心里挥手，驱散这些怪异的心思。
　　“你等着，你看我不锤死你！”他赶紧用吃饭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待他吃完，他就改了主意，“饭后马上运动对肠胃不好，散会儿步再打。”
　　他半拖半拉着不情愿的孟望秋，边走边扯些有的没的，待他散完步，他又改了主意，“太晚了，回家吧，你记住，我今天等了你三个小时二十分，以后你要还的。”
　　“听见没有，别装小聋瞎。”
　　“嗯。”孟望秋这次理亏，他认了。
　　“三小时二十分，我把我一天之中的36分之5给了你。”
　　“我知道了，你要说几遍！”他烦了。
　　“孟望秋，你居然吼我，你这个人都没有愧疚之心的吗？”郑锡质问他，甚是可怜，“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是为了谁？我饱受饥饿之苦是为了谁……”
　　孟望秋头大了，他有预感，这件事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把柄。
　　两人分别之际，郑锡突然正经起来，“孟望秋，我向你道歉。”
　　不等孟望秋回应，他潇洒地走了 。
　　孟望秋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