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医》林白刃

83、三天

　　“这场仙魔之间的战争，只打了三天。”

　　白玉上仙语声平淡，这一场本应该是惊天动地的仙魔之战，在他的口中，却仿佛只是雀鸟争鸣般，不过叽喳几声。

　　“三天？”

　　李经和梁青山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与不解。这也太快了，才三天，对于这些仙家来说，怕是连热身的时间都不够吧。

　　“是的，只有三天。”

　　白玉上仙的声音依然平静，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很不平静。

　　“第一天，天塌了。”

　　“第二天，地裂了。”

　　“第三天，白玉长城从天而降。”

　　“这这这……”李经瞠目结舌，“啥意思？”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连在一块儿，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天塌地裂，山河倾覆，这等剧变，怎么可能不见史书记载，更没有传闻流于世间。

　　只有白玉长城从天而降之说，倒是流传甚广，可好像也没人当真过，如今这话竟然从白玉上仙口中道出，竟是作不得假了。

　　梁青山沉吟片刻，道：“敢问前辈，所谓天塌了，是指天庭坍陷？”

　　白玉上仙颔首：“当时妖魔已横行世间，多不胜数，若要一一清除，众仙家力有不逮，于是以天庭中枢的灵脉为诱饵，将妖魔诱往天庭，一举歼之，大战之下，天庭承受不住，因此而坍塌了，从此世上生灵想要得道，难上加难。”

　　怪不得这千年来，从未听闻有修士飞升成功。

　　李经思绪岔了一下，就听梁青山又问道：“所谓地裂，莫非说的是浩瀚海？”

　　对呀，李经猛的一拍大腿：“据说这世上本没有浩瀚海，忽有一日，有一方大地开裂了，裂口处天水倒灌，浩荡无边，于是才有了浩瀚海。”

　　白玉上仙又点了点头：“不错，天庭坍塌后，有些侥幸漏网的妖魔逃出，就在浩瀚海那里，被众仙家追上，为了阻断仙家追击，妖魔们聚众自爆，引九幽黄泉之水灌入地裂之处，使得众仙家无法渡海。”

　　“浩瀚海里的水是九幽黄泉水？”

　　李经一脸莫名，他自幼长于浩瀚海之滨，没少玩过水，如果真是九幽黄泉水，连仙家都不敢沾染，何况是寻常孩童，早就玩水玩死了。

　　“你见过的浩瀚海，并不是真正的浩瀚海。”梁青山沉声解释，“过了通天堑，才是真正的浩瀚海，那里的海水，确实充满了九幽之息，无时无刻不在侵染着通天堑。”

　　通天堑是剑宗弟子历练之地，梁青山去过好几回，自然十分清楚。

　　白玉上仙道：“九幽黄泉水中蕴含九幽之息，死气太盛，若不将之阻拦，世间生灵一旦被沾染，就会变成死灵。因此众仙家合力打造了通天堑，将九幽黄泉水尽数逼于通天堑之外，堑内之海则引九天之水灌入，协同通天堑一起阻挡九幽之息的侵入。”

　　“啊，我听说九天之水灵气丰沛，流经之处，必成一方风水宝地，能人辈出。怪不得这千年来，出身于浩瀚海的修士极多，其中不泛人杰，甚至还出了一个梁青山……”

　　李经说着说着就生起了闷气，都是出生在浩瀚海附近的人，怎么梁青山就是“青冥太远，青山很近”，而他却一点儿光都没沾上，为了修炼还误入歧途。

　　人比人，气死人啊。

　　梁青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这家伙在纠结什么，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安慰，只得又问道：“既然妖魔都逃往了浩瀚海，那为何又降下白玉长城以阻幽冥里？”

　　浩瀚海在东，幽冥里在西，中间隔了偌大一个山海之间，岂不蹊跷？

　　“这世上只要有修行，就必然会因之而生出三六九等，既然有了高下之分，但必有人心生不甘。妖魔因念而生，纵然是仙家，也无法阻断那些妄念。”

　　白玉上仙的语声，终于有了些起伏，不再那么平淡从容。

　　“那要怎么办？”李经下意识的问道。

　　“禁绝妖魔修炼之法，建道墙以约束人心生妄。”

　　李经顿时哆嗦了一下，原来禁术是这么来的，他修行的禁术，竟然真的是妖魔修炼之法。

　　这时梁青山却是若有所悟，迟疑道：“道墙……莫非就是白玉长城？”

　　正是因为有了白玉长城，山海之间的修士们才有了那个长存于心、刻入骨髓里的信念。

　　护我山海，保我亲友，守我寸土，舍我其谁。

　　无论在修行路上受过什么挫折、委屈，不甘，只要遇上妖魔，这份信念就会立刻战胜一切妄念。
　　伫立在群山间的白玉长城，其实也伫立在每一个山海之间修士的心中。

　　“正是，你明白了，这很好。”

　　“可是……为什么幽冥里被放弃了？”李经不解。

　　既然要建道墙，为什么偏偏建在这里，幽冥里被白玉长城阻隔在外，幽冥里的生灵没有了道墙的约束与保护，岂不就会沦落成妖魔的乐园？

　　而现实也正是如此，幽冥里早就成了妖魔的天下。

　　“因为……从游他……死在了这里。”

　　白玉上仙的声音低沉下去。

　　“就在这群山间，我找到了他……的尸骸。”

　　如浮云一般终日飘东荡西的从游上仙，终于不再到处浪了。

　　李经惊跳起来：“啊，从游上仙……怎么死的？是妖魔所害吗？”

　　“是啊，他虽浪荡无定，却真正是心细如发，又聪明绝顶，天庭的异样，是他第一个发现，妖魔之祸，也是他第一个察觉，只可惜，他还没来得返回天庭通风报信，就被妖魔斩杀在了这群山间。”

　　“他的身体，被削成一片一片，极寒侵染，山风搓揉，我见之肝肠俱裂，心中恸极，道体崩溃，只在一瞬。便在那瞬息之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白玉上仙的声音中充满了沉痛与愤怒。

　　这是李经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的情绪外露，原来不是淡然，不是从容，不是高远，不是清冷。

　　只是那个能挑动他情绪的人，不在眼前而已。

　　“您在群山间建起了白玉长城。”李经小心翼翼的接言，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竟然用“您”来称呼白玉上仙。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再认定白玉上仙是妖魔。

　　白玉上仙冷笑一声：“本君天生的顽石心肠，岂会有此大义之举。”

　　“呃……”

　　李经顿时被噎得不轻。

　　“本君将本体化为白玉长城，与群山连为一体，从此与从游朝夕相对，片刻不离。”

　　“啊？”

　　李经眨巴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您把从游上仙的遗骨带走安葬便是，何苦在这苦寒之地双双对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梁青山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

　　“闭嘴。”

　　“我说错什么了？”李经不服气的低辩。

　　“从游上仙本体是浮云，被杀后化为山间飘雪，终年随风飘荡，何处能安葬，你再多说一句，便是剜上仙前辈的心。”

　　李经顿时哑语，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飘在白玉长城上空的飞雪，竟然就是从游上仙的尸骸，这……也太惨了。

　　“前辈，我要是您，一定要为从游上仙报仇。”

　　醒悟过来后，李经赶紧转换口风，不敢再提安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