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医》林白刃

82、曾经

　　这世上本没有妖魔，只是妄念越来越多，于是妖魔也就越来越多。

　　起初，并无人在意。

　　大道千万，谁能说妖魔之道就不是通天之道呢？既然是，那么谁也没有理由阻止别人去修炼妖魔之道。

　　哪怕这妖魔之道与其他大道格格不入，难以相容。

　　那时候，在山海之上，有一座天庭，所有得道的生灵，都飞升其间，从此不老不死，自在逍遥。这些仙家们得与天地同寿，自然沉浸于自身的大道中，对身外之事不甚在意。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仙家察觉不对。

　　这位仙家道号从游，他的本体原是天边一朵浮云，天性就喜欢到处浪荡，从无一刻停留于一处，因此他虽然是天庭里的仙家，却很少待在天庭里，差不多在外面游历个几百上千年的，才回天庭一次，与三朋五友们相聚畅谈这几百上千年里的见闻。

　　正因为他几百上千年才回来一次，因此对于天庭的变化就格外的敏感。这一次回来，从游上仙突然觉得天庭少了些热闹。

　　“为何如此安静？”

　　他问的仙家，不是别人，正是白玉上仙。

　　白玉上仙的性情恰与从游上仙相反，他身为顽石，自然喜欢定在一处不移不动，任日月轮转。

　　偏就是这样的两位上仙，竟是成为了彼此的牵绊。

　　从游上仙跑得再远，终究还是要定期回到天庭，与白玉上仙闲话半日，小酌一场。

　　白玉上仙纵然不移不动，不理身外之事，却总不忘在身边多设一椅，多置一盏。

　　“安静？天庭不是一向如此？”

　　仙家各修大道，谁也不管谁，白玉上仙终日守在天庭里，从未觉得这里热闹过。

　　“不对，不对，天庭的仙家，怎么与我上次回来时一样多？”

　　从游上仙连连摇头。

　　仙家不老不死，随着时间的推移，仙庭里的仙家只会越来越多，他每次一走几百上千年，回来时，天庭里的仙家气息总会多出好几道。

　　可这次，却不见仙家气息增多，这对从游上仙来说，就是少见的安静。

　　“怕是有仙家与你一样，出去游玩一晃几百上千年不思归罢。”白玉上仙借机取笑从游上仙的浪荡。

　　从游上仙当即哈哈大笑：“你若是想我了就直说，莫要拐弯抹角，编排我不说，还编排了其他仙家。”

　　“你是浮云心性，此生难改，我是顽石心肠，死不低头，这辈子休想我与你直言。”

　　“话不可说满，事不可做绝，我等仙家不老不死，这辈子可长着呢，你莫要打了自己的脸，倒教我心疼……”

　　从游上仙挤眉弄眼，言语轻浮，尽是玩笑之意。

　　白玉上仙心知他只是玩笑，仍是故作佯怒，举手欲打，从游上仙赶紧一飘而去，遥遥向他揖手作赔。

　　“惹你生气是我不该，这就去天边拢一袖晚霞与你赔罪。”

　　可谁知，从游上仙这一去，便再不见归来。

　　白玉上仙也没放在心上，浮云本性最是浪荡，嘴上是一出，行动上是另一出，说什么拢一袖晚霞来赔罪，无非是寻个借口又出去浪了，过个几百上千年的，自然就回来了。

　　仙家与天地同寿，几百上千年，不过弹指一挥。

　　可弹指挥了几挥，却也不见从游上仙再来与他把酒闲话，纵然白玉上仙天生一副顽石心肠，终于还是难免牵肠挂肚。

　　于是他静极思动。

　　这一动，他才终于发现，从游上仙是对的，天庭太安静了，安静得连他这块顽石都有些胆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庭里的仙家气息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少。

　　白玉上仙觉得不太对劲，为防万一，他开始呼朋唤友。

　　他虽是顽石，可仙家朋友却比那个到处浪的从游上仙多多了。从游上仙的朋友，连他在内可能只有三五个，他的朋友，三五百都不止，而且个个都是战力强悍。

　　这并不是因为白玉上仙长袖善舞，喜好结交，他是顽石，从来不主动去结交朋友。可他却有这么多的朋友，这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事儿。

　　因为他的本体不但是一块顽石，还是天地之间唯一的试剑石。

　　坚不可摧。

　　凡是剑仙，莫不以能在试剑石上磨砺剑道为毕生之幸。

　　白玉上仙在天庭这些年，来寻他试剑的剑仙多不甚数。剑仙试剑，以增加剑道修为。而他也凭借着试剑，将真身磨砺得越来越坚固。

　　两相得利之事，何乐而不为。所以白玉上仙来者不拒，而剑仙们也十分乐意与他结交，随着飞升的剑仙越来越多，他的朋友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白玉上仙这一唤，应者如云，满打满算，连他自己加在一块儿，正好五百剑仙。

　　在五百剑仙的护卫下，白玉上仙寻遍了天庭，依然没有寻到从游上仙，却意外的发现，天庭各处的仙家洞府，竟然空了一小半儿。甚至有不少仙家的洞府，空置了不知多久，已呈现出了破败之象。

　　这些仙家全都失踪了，而且是无声无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至于竟然丝毫没有惊动其他的仙家。

　　如果不是白玉上仙因为从游上仙不见归之事而突然静极思动，恐怕直到天庭全都空了都没有仙家知道。

　　这下子，纵然仙家们都不爱理身外事，却也不得不聚到一处，一起商议处理这桩蹊跷事。

　　“其他不提，失踪的仙家一定要寻到下落。”

　　白玉上仙不耐烦听这些仙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直接抛出最重要的一环。

　　他最担心的，还是从游上仙。

　　从游上仙的失踪，恐怕与这些仙家的失踪，大有关联，找到这些失踪的仙家，多半也就能找到从游上仙。

　　仙家们自从得道飞升，一心只埋首大道，久不理外事，如今一遇事，自然是如同没头的苍蝇，白玉上仙这么一说，人人道好，竟连个章程也没有，就各自分头去寻人。

　　结果，一下子又失踪了好些仙家。

　　不过这一回，就不是无声无息的失踪了。仙家们只是承平太久，一时大意，此时终于反应过来，遁着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了这些仙家的尸骨。

　　他们尽皆死于妖魔之手，一身仙家精血被吞噬殆尽，与天地同寿的仙家，究竟敌不过妖魔的贪婪与险恶，长生途就此断送。

　　至此，仙家们才意识到妖魔之道并非天地大道，而是妄念催的邪魔歪道，与大道天生对立，妖魔不灭，大道不兴。

　　一场大战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