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胜者为王(一) ...
-
犹在梦中。
谁能想到不久前还被他所信赖的掌门,现在就成了地上的一具冰冷尸体。
印象中的对方面容白净秀气至极,看不出一丝褶皱的绸缎衣服,价值不菲的玉佩、玉环,腰带上的宝石,周身下来比不少女修还要精致。
现在浑身血污,了无生气。
生平那样爱干净,重容貌的人,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长柳道君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即便这个人前面是真心想要杀了自己。
同门情谊最终占据了上风,他替青年整理了下衣衫,擦去脸上血污,好让对方能以一个较为体面的状态回到宗门。
在此期间,晏予只静静看着他忙碌,未出一言,透彻的墨色眸光,流转着美丽却极为冰冷的光彩。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任何追忆的色彩。
只到了人碌完后,她才淡淡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无论怎样,崔尧都与我相识几百年,是我一同长大的师兄,是在众人面前亲口许下诺言的道侣。我杀他的时候就没有一丝不忍吗?”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直白犀利,成功让长柳道君抬起头,唇瓣翕动,听不清的呢喃被吞没于颤抖中。到最后,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只是下巴紧绷,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冷漠吗?
他不知道。
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晏予的行为无可厚非,并无一丝错处,可站在同门的角度,还是关系不错的同门,他便——
长柳细细打量着另一位同门的神情,从眉眼到唇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不说话,极为默认。刚才的问题有部分其实就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生死勿论。
崔尧的陨落说到底都是咎由自取,可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该如何把剑稳稳刺进同门心口,再对对方的死没有一丝动容。
其实晏予只要能有,哪怕少得可怜的伤感,他也不会如此心虚复杂。
被打量的人没有避开这近乎直白的审视,因为,她对这素来心肠柔软的同门在想什么心知肚明。如果说上元宗长老峰主的好脾气能有个排行榜,那衡善第一,长柳绝对能位居第二。
并且这第二有时搞不好还有反超第一的可能。
毕竟前者是素来与人为善,但的心底善良,那后者则是在善良后加了份心软,再糊了层容易钻牛角尖。
善良是好品质,但不合时宜的善良就还是不要放出来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了。
有时候做个恶人挺好的。
晏予在心里想到。但这样的想法在此时对于长柳而言还是过于激进了点,因此她只是从叹息中带有某种包容,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怜悯道:“我自然是悲伤的。”
“那——”
“但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长柳,我刚才所背负的不只是我的命,还有你的。”
朱老爷:“哼哼——”还有我的,别忘了我!
视线扫了过来。
“哼……哼。”没有我也行,你们聊,你们聊。
妈的,这女修怎么越来越可怕了,而且,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玩意儿给他扯犊子说人是元婴,化神都死在她手里了诶,还元婴呢。
他刚才偷偷跑过去看了眼打斗,等晏予一旦处于颓势,他就冲过去帮忙,吸引注意力。否则要是那男的胜了,他们都要完蛋。
结果刀刀见血,越大越疯的进攻给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唉呀妈呀,这都啥玩意儿。
吓死他了。
人类都这么猛了吗?这名门正道怎么比前面遇见的魔修还要恐怖。
长柳道君的脸一点点涨红,从刚才开始隐隐约约的针锋相对感也因此句转成了羞愧,他自是知道若是晏予输了,崔尧也不会放过他。
“而且当你像我一样经历过三次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婚姻生活后,你会发现,面无表情,才是最好的选择。”
晏予俯身,从尸体腰侧摸索了下,摸出储物袋,不受任何阻拦的找到一件崭新的衣袍,施法给自己的第三任道侣换上。
霎时间,对方就从冷冰冰的尸体变成了仿佛睡着的人。
鲜血或许在刚才那场事关生死,事关道心的决斗中流尽,干净衣衫的到来遮掩住了心口处的致命伤,也覆盖在了深可见骨的道道刀口处。
崔尧的实力比她预想中要强出许多。
不仅修为在短短几十年内不断上涨,私底下也是花了心思去分析她的出招习惯的。
难怪当时会经常主动提出与她切磋比试。
再又一次进攻落空后,晏予身上挨了十几道剑气,割破皮肉,撕裂血管,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疼自然是疼的,可看着青年不比自己好到哪去的刀伤,她咧了咧重新冲了过去。
崔尧在她这是个硬茬,可她在崔尧眼中也极为棘手。
两人彼此彼此。
他们近乎自虐般,放弃了用丹药缓和伤势,而是一心一意拿命相博,刀与剑不断于空中碰撞。每过一处,地崩树毁,乱石穿空,满地狼藉。
打到后面晏予也不由怀疑是不是对方所追寻的无情道真的起了作用,眼下就是证明,否则没有效果对方也不会走到今天。
但无论如何,她才会是活下去的那个。
崔尧棋差一着,被伤到了主心脉,从空中跌落,重重落到地上。
下一刻,晏予的刀就横架在青年脖子上。
谁都没有开口,只静静互相凝视,这场生死战的结果已一目了然。崔尧不会辩解,更不会求饶,他只抬头,从血水阻挡的模糊中,似乎要将眼前人的模样牢牢刻在心底。
到了最后,他也只问了句:“我的道……错了吗?为何浮玉尊者”可以?
留给他的是晏予在一丝怔愣后,露出了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带点沙哑的女声一字一顿道;“这个问题不妨留给苏玠、沈乐他们如何?”
崔尧到最后回到了黑暗的怀抱中,他合上眼睛,面容安宁平静。
晏予从回忆中抽离,她扫了眼身旁已准备将尸体背在身上带走的长柳,问道;“浮玉尊者真的杀妻杀女了?”
没有回答。
却也是最好的回答。
了然冲破了复杂情绪,能让人想到更多。就比如说论道德修养,以前是她过于狭隘了,除了魔道的九黎是个公认的人渣,这剩下的两位尊者,一番对比下来,老头子的迂腐古板想起来都不那么惹人生厌了。
杀妻杀女,这都是什么疯子才能做出的事情?
这样的无情道真的能修出他们想要的玩意吗?!
杀尽身边最亲近的人才能习得的道,由于邪魔何异?若是真正放下,又怎会将情感寄托于他人身上。原本想着是给徒弟找替身。结果……原来是女儿的替身,再到女儿的替身的替身。
说起这个,他们还有事没做完。
片刻后,朱老爷替晏予带路,因为只有他才知道那几个失踪的选手被关在哪里。
待他们都离开后,那片区域的空气发生了波动,一只手撕开空间,手的主人从中慢悠悠走出,赫然是前面口口声声说着只想要徒弟,不想要废物的九黎,他笑意盈盈晃了晃手中晶莹剔透的罐子。
里面是一个刚刚被抽取的灵魂。
果然是他的好徒弟,没有让他……失望。
若非他没按捺住性子,说不准也会被发现,想起某人在离开时往这边看似无意的注视,男人唇角的笑容就越来越大,眼底的愉悦也愈来愈浓。
****
湿漉漉的洞穴里,几人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岩壁上密布着绿油油的苔藓,各种各样由此诞生或以此为食的小虫子在人的脚下乱窜。
他们正是还未被找到的选手。
谁能想到只是好好参加个长风会,就能遭遇如此横祸。
前一刻还在劈柴的劈柴,绣花的绣花,加油的加油,闲聊的闲聊,下一刻就被一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魔修尽数拿下,关到这里。
而且瞧那些人的状态,哪哪都不正常,绑他们就像在完成一个任务,绑完后,就把他们带到山洞里,躲在里面不出去。这样还不够,还要用一种极为惊惧又充满愤恨的目光望着外面,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回来后浑身鲜血,缺胳膊少眼睛。
根本看不出元婴修士的身份。
“你说考官应该不会有事吧?”被捆了几个时辰的江晗忍不住捣了捣身旁的难兄难弟,小声道。
事已至此,朱老爷考官的身份自然是瞒不住了,起初他作为化神对付四个元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后面不知魔修使了什么法子,直接让他变回原型,失去所有反抗的能力。
更倒霉的是,回去后明显想找个东西出气,缓解心中恐惧的魔修左挑右挑,挑中了地上被单独捆住的猪。一番合计下来,准备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死前能吃顿化神期妖修的肉,不亏!
“不知道。”作为同样被抓过来的倒霉蛋,剑宗弟子极为嫌弃移了移腿,避开地上爬过来的蜈蚣,“说不准考官死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们了。”
“那几个魔修一看就狗急跳墙,准备临死前再拉几个垫背。”
“只希望到时能给我留个好看点的死法,等到我师父和叶师叔寻来时,我在他们面前还能体面点。”
药宗弟子闻言就不好了,他结巴道;“不,不至于吧。往好处想,你看那几个魔修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说不准就是被抓住制服了呢?我们还是有救的。”
剑宗弟子:“对哦,他们都出去好久了。诶?念经的那个再别念《往生经》了,怪不吉利的。”
笑容甜美的苹果脸女修彻底放弃了伪装,大大咧咧道;“无上宗的,你也说句话。要不然大家干等着也怪没意思的,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聊会天也没问题。”
“你说浮玉尊者会不会等会也过来啊?”
被点名的念菱沉思了下,认真道:“不知道。”
“所以外面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江晗唉声叹气,修真界法宝完全不讲道理,他已经试了各种办法,都挣不开束缚。系统也不会帮忙,因为对于一个优秀的龙傲天,在困境中安全脱身,是基本技能。
这是考核中的必要考验。
别看这会吵吵闹闹,但他也能感觉到,大家都已经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
所以作为一个优秀的龙傲天,他要——
手册上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潜力爆发,身上的特殊血脉或特殊法宝被激活;二是会有小弟带人救你,只用摆出最帅的姿势等待即可。
剑宗弟子:“啊啊啊啊,烦死了,这臭绳子,这臭虫子,谁要是救我出去,我就嫁给他!”
下一刻
“还挺有精神的。”
戏谑且充满高傲的女声传进每个人耳中。
不等众人反应,江晗便唰地眼睛亮了,兴奋道:“晏予道君!”
他努力单手插腰,左腿微微曲起,右腿伸直,笑容灿烂,试图展现出最为帅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