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掌门夫人》鹿切慕溪水

30、一厢情愿（五）

　　思维与常人不同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与之相等水平的行动力。

　　崔尧想要当掌门。

　　“你说什么？”玄明多日来阴云密布的脸闻言愈加阴沉，哪怕声音里有那么几丝诧异，也遮掩不住眼底犹如被暗夜吞噬的最后一丝晚霞，风雨欲来。

　　青年缓缓重复了遍。

　　“弟子想当掌门。”

　　啪！

　　青年脸重重歪向一旁，唇角溢出丝丝鲜血。

　　可哪怕顶着个巴掌印，他的神情也依旧没有改变。

　　安安静静却又固执无比。

　　玄明看得恼火，他重重甩了下袖子，冰冷道：“你眼中可有我这个师父？”

　　“弟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你师兄尸骨未寒就敢行如此事，待到日后，你修为有成，岂不是连欺师灭祖的事都能做出？!”

　　崔尧即便不明白对方为何生气，但他还是迅速俯身，头重重磕在地面上，请罪道：“弟子不敢！”

　　也正是这低头的瞬间，令玄明错过了自己这个三徒弟在听见欺师灭祖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色。

　　“你到底想做什么？”

　　“弟子想娶师妹！”

　　“……”

　　青年回答的斩钉截铁，干脆利落，流畅到丝毫没有玄明尊者预想中的迟疑与紧张，就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在准备这一句。

　　“师父说过想让师妹当掌门夫人。”

　　所以你就要去当掌门是吗？

　　玄明尊者终于与小徒弟对上了脑回路，他望向对方脸上数十年如一日，从那晚过后便一直板着少有轻松的脸，终于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以及些许迷惘。

　　他对收的三个弟子虽然心中时有偏颇，但都视若亲子，悉心教导，便是亲生女儿也没有在他们身上花费的心血多，可最终的结果——

　　首徒因私心贪念动用邪物，次徒看不透形式与魔修“勾结”，现在就连最小的徒弟，他也竟有点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了。

　　玄明尊者最终还是心软了。

　　对于崔尧，对于这位故人之子，也对于现在身旁仅剩的可以传承他衣钵的弟子。

　　许久，他扫了眼青年脸上刺眼至极的巴掌印仿佛妥协般开口：“我答应你，但是否能成功就看你自己了。”

　　玄明知晓因沈乐一事让宗门部分长老峰主对他有了意见，可除了感到落面子外，其他的东西也并不在意，修真界本就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他们的弟子若有本事，也可以推上掌门之位。

　　沈乐做错了事不假，但到底是他的徒弟，容不得外人多言。

　　“多谢师父！”崔尧抬头认真道，心头因某事萦绕的不安也逐渐散去。

　　“行了起来吧。”玄明尊者的声音重新恢复平静，他突然间想起什么，盯着对方的眼睛，蹙眉道：“你的眼睛怎么样了，可再有异样？”

　　青年闻言神色如常摇了摇头。

　　“如此便好。”玄明尊者仿佛是松了口气，但他的心底却不可避免地多出一分可惜，看来弟子在预知方面的天赋果然有限，万事万物讲究平衡，修为上去了，预知能力便会不断削弱。

　　崔尧出生在一个小族群中，此族与世隔绝，名为月族，月族也曾在修真界名声大振过，因为他们的眼睛，大多可看见未来，可若无相匹配的实力，便成了怀璧有罪。

　　月族大多修为平平，落单的月族人成了被心怀叵测之人狩猎的对象，预知背后，往往是无数族人的鲜血白骨，被囚禁，被剜去双眼。于是当年最为强大的月族族长为了一族延续，从此带领族人避世不出。

　　一避便是上千年。

　　月族也逐渐在修真界正魔两道交战的动荡中寻得喘息机会，获得了安稳。

　　一次意外，玄明尊者闯过了月族的禁制，与月族当时的族长相识结交。

　　可安稳终有尽头，动荡的末期，便是胜负的最后缠斗，正道修士死伤无数，魔道也损失惨重，杀红了眼，哪怕只获得一丝先机，都有可能会扭转最后的战局。

　　先机……有人想起了月族。

　　这一找又是百年，找到了正魔停战，找到了无法再抑制贪念。

　　月族人能看见他人的部分未来，可却永远无法确定自己的命运，他们有所感应，但终究迟了一步，魔修先一步找到了他们。待玄明尊者收到求救信赶过来后，地上有的只是一百二十具被剜去眼睛的尸体。

　　月族的双眼是制作法器的材料。

　　或许冥冥中天无绝人之路，玄明在自己当年闯入禁制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是族长的儿子。

　　他带走了对方，替对方改名为崔尧，对外只言称是从凡间带回来的孩子，整个上元宗除了他和当时的掌门宁远再无人知晓崔尧的月族身份。

　　五十年后

　　他找到了凶手，替月族报了仇。

　　对此崔尧自然是极为感激自己的师父的，但他至今心里也应长生呢个这一个疑问，他记得父亲在用最后的力量护他逃跑前，让他去寻一个来自上元宗叫晏怀诺的男人。

　　他给对方写了信。

　　但到最后来的却是玄明尊者。

　　“你是晏怀诺吗？”

　　“不，我是……玄明。”

　　所以晏怀诺究竟是谁？

　　这个名字他至今未在宗门内有所耳闻，更未找到一丝一毫与其有关的线索。

　　崔尧并不觉得自己的父亲会骗自己，他只感到这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件事，一件刻意将一个所留下的痕迹都抹去的事情。

　　他想他终有一天会找到……答案。

　　崔尧又闭关了，十年间，上元宗为掌门之位争执不休，除去让宁远长老继续代任外，剩下的能推出来的年轻一代弟子，的确以玄明尊者膝下的徒弟最为优秀。

　　上元宗的掌门最基础条件的便是要到达化神。

　　这一点

　　十年之后的崔尧满足了，他成为了……化神。

　　待消息传到晏予耳边后，她平静合上书简，在身旁楚清、翟锦惊恐的眼神中，抽出刀，向外走去，刀出鞘的刹那，杀气铺面而来。

　　“等等？道君您去哪？”

　　“去试试这位新晋化神的实力。”

　　“道君，您冷静啊，道君！”

　　“道君！！！”

　　晏予不明白，她明明实力都达到化神的水准了，可为何境界就是突破不了，每次都是一步之遥，她能清楚感受到挡在自己面前的屏障正逐渐变薄，但依旧难以穿透。

　　这已经不仅仅是用落灵散就可以解答的事情了。

　　但现在这不是令她最头疼的，令她最头疼的是十年前崔尧在闭关前留下的那句：“我会努力成为掌门的，会重新让师妹坐上掌门夫人的位置。”

　　谁稀罕那个位置啊。

　　晏予整个人都不好了。

　　崔尧晋升为化神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其他门派，对此有真心恭喜钦佩的，有说酸话吐酸水嫉妒的，也有联想到某种八卦的。

　　碧游岛

　　碧游岛主的首徒林珂是个爱玩闹的性子，热衷于修真界一切的大小八卦，也知道无数的小道消息，因此在听到上元宗崔尧道君成为化神的第一想法，就是

　　“晏予道君的第三位丈夫？”

　　“诶？啊！！！”

　　跟师兄对练，结果被这突如其来一句惊到的江晗，他瞪大眼睛道：“什么意思？”

　　眼见监督他们练习的师叔不在，林珂停下动作，搓手靠近自家小师弟，左瞧瞧右看看后，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小师弟你看，玄明尊者总共就三位男弟子，晏予道君已与其中两位结契过，想选第三位也是正常，弟子和女儿，怎么样都是亲上加亲。等等，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我，我这也是有依据的，我有个朋友是上元宗内门弟子，说晏予道君和那位尊者的关系其实挺糟糕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结契，尊者一直在撮合三位弟子和女儿的感情。”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三位，我听完也很震惊。”

　　江晗：“……”

　　他与在秘境时的少年模样不同，身上已透露出隐隐约约的青年感，容貌也是越来越俊秀，唯一没变的，就是精致背后的阳光感。

　　岛上的普通弟子在底下都偷偷称呼少主为“小太阳”。

　　没有架子，热情爽朗，仿佛每天身上都洋溢着开心。

　　就连因修炼偷懒被岛主罚也都是快快乐乐的样子。

　　但现在小太阳眉头紧锁，看起来心情不好到极点，他冲着沉浸在八卦消息中的师兄道；“大师兄，慎言，背后议论人是不对的。”

　　林珂闻言讪讪；“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这也不行！”

　　“好了，不行就不行，我不说……等等，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件事？”做师兄的意识到了不对，明明平时说其他人八卦的时候小师弟听得也很起劲，怎么今天就这么抵触。

　　江晗被问的一慌，其实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驳师兄，有些东西在反应过来前就脱口而出，但他就是不高兴，感到胸口闷闷的。

　　“因为，因为晏予道君救过我的命，更救过其他人的命，这样说救命恩人不好。”

　　江晗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公主抱。

　　林珂作为碧游岛弟子自然是知道那次秘境的凶险，但救命归救命……你脸红个什么鬼？

　　他凭借自己搜集八卦多年养成的灵敏感，有了某种不好的猜想。

　　特别是当他脑海里浮现晏予道君那张艳若桃李，绮丽非凡的面容后。

　　林珂原本还有几分贱嗖嗖的戏谑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凝重起来，他瞧着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脸颊已经飘满红晕的小师弟。

　　完蛋。

　　他害怕的事有可能出现了。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他在想到这一点后，恨不得冲上前摇醒对方。

　　我的笨蛋小师弟啊，这可不兴喜欢，且不说你跟晏予道君站一起，那就是可爱癞蛤蟆与天鹅的距离。

　　就算人家晏予道君真的眼瞎，啊不，真的在感情上独特了点，你嫁去上元宗，到时受了欺负，就算岛主去也不一定顶用。

　　林珂都可以想象了，高傲张扬，威名在外，从小到大都是天才的晏予道君是怎么把他柔弱笨蛋的小师弟玩弄于掌心的。

　　小师弟搞不好到最后只能沦落为以色侍人。

　　呜。

　　不行，这种事情太危险了。

　　林珂看着自己的小师弟，面露怜爱，“原来如此，那你见到晏予道君时有没有其他的感觉？”

　　“……其他的感觉？”

　　“比如说身体上发生了某些变化。”

　　“变化吗？”江晗沉思了下，脸上渐渐多出了些许苦恼，“心跳得很快算不算，脸有时也会变烫。而且我感觉晏予道君挺温柔的，跟其他人说得一点都不一样。”

　　晏予道君？温柔？

　　若非林珂还想着套话，他真的想问一句：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至今没从某位道君那里得到过正眼的大师兄辛酸想到，以及，他心中的某个念头也愈发确定。

　　他要阻止，他一定要阻止。

　　“小师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顶着师弟纯良的目光，林珂面不改色道；“这是遇见强者的本能。强者的威压令你心跳加快，与强者相处让你脸红。”

　　“至于温柔，那更加正常了，强者怎么会跟我们这种弱者计较呢？”

　　“师弟，但这种感觉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要知道，只有想并且有可能变为强者，想不停上进的才会感觉如此明显，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林珂说得铿锵有力，也令江晗成功被“有可能”三字触动，整个碧游岛都知道少主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变强。

　　为此嘴里整天嘟哝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原来是这样吗？”江晗眼睛亮晶晶，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师兄你真聪明！”

　　他真聪明！

　　“……”

　　“师兄，你怎么背过身了？”

　　可望着师弟那纯洁无瑕，对自己充满信任的目光。

　　背过身的林珂强迫自己忽视掉小师弟纯洁无瑕充满信赖的目光，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是什么在隐隐作痛？良心吗？

　　对此，旁观了全过程的系统：“……”

　　确定了，他家宿主绝对是个傻子。

　　250这个编号不亏。

　　上元宗的晏予要能看上宿主，它从此再不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