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黎羕

7、你可得想清楚

　　萧策一口喝下药汁，却不似昨夜那般痛苦，舌苔明明尽是苦意，依旧端着君王之姿坐于榻上。

　　“听说林大夫今日身子不适？”

　　不过才一会功夫，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想来是早上送膳的女婢方才说的。

　　林念福了福身：“回陛下的话，民女的确感染了风寒。”

　　萧策绷直了身子看她：“林大夫怎么好端端就染了风寒？想来定是宫人没尽心伺候。”勾了勾唇，“昨夜谁领路林大夫的？”

　　林念不知他要做什么，昨日莽撞出言替苏美人解围之举已经让她长了教训，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沉得住气。

　　昨日领路的女婢缓缓走到殿中央，“回陛下，是奴婢。”

　　萧策抬高下颚：“竟是你啊，从前孤还夸赞过你做事勤谨，没想到是孤高看了。”

　　萧策睨了眼林念，启唇：“孤让你好好照顾林大夫，你就是这般做事的？”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林大夫因你染了风寒，你该当何罪？”

　　女婢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地叩头认错，“陛下，奴婢该死，求陛下饶恕奴婢！”

　　萧策拧眉犯难道：“做错了事怎么还求别人原谅你？”

　　林念敛下眉眼，身旁苦苦的哀求声充斥着耳膜。传言新国君一言不合就会责罚，轻则杖毙重则全尸都未必留。他所作所为无非是杀鸡儆猴做给她看。

　　女婢立马爬到林念身侧，紧紧揪住林念裙角，“林姑娘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林念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到底她狠不下心来视若无睹，“陛下，是民女自小身子弱，昨儿夜里贪凉着了风寒，乃民女的错，还请陛下圣明。”

　　萧策修长的手指勾了勾眼下肉，“林大夫可是孤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以礼相待，宫人失职自然是要罚。”

　　林念睨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婢，明明大难临头眼里却没有泪水，除了刚才求助她时露出的焦急再无其他。

　　当真是一出好戏。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昨儿夜里恐怕早就安排好了人暗中监视她，那她昨夜故意睡在窗前的事他也一定知晓了。就算不知她到底为何会睡在那，以他的疑心定然不会相信她只是凑巧睡着了等说辞。

　　林念上前一步，悠悠启口：“陛下，民女前几日太过劳心伤神，昨儿又马不停蹄来了宫中，实在是困意来袭，一时不察倚在窗边睡着了，让陛下见笑了。”

　　萧策由宫人搀扶起身步履从容走下台阶，“林大夫所言当真？莫不是以此做借口想提前出宫去？”

　　林念眉心微动，没料到他竟能猜到她原本的打算，清丽的脸庞宠辱不惊解释来，“陛下，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能入宫来医治陛下已属三生有幸，更是承蒙陛下不弃留于宫中，恕奴婢说句犯上冒昧的话，若是医治好了陛下，所得之物更是只多不少，民女又怎会有那蠢念头。”

　　萧策盯着她，不发一言。仔细揣摩着她刚才言辞恳切的话，倒是挑不出错处来，毕竟天下之大不爱钱财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医治好了他自然赏赐只多不少。

　　萧策低眸浅笑：“林大夫倒是直言不讳。”

　　林念微微曲膝：“民女的确感染风寒，陛下本就在病中，民女再留侍恐损害陛下圣体。”

　　萧策也不急，多出了闲心意志把玩着玉器，“那依林大夫所言该如何？”

　　林念缓缓道：“还请陛下能允准民女出宫。”

　　萧策把玩着玉器的手一顿：“若孤不允呢？”

　　林念进退有度：“若陛下执意留民女于宫中，民女自然是走不了，只是如今民女身子也不适，若过了病气给陛下，更是有罪。”

　　萧策失去了耐心，屏退了殿内其余人，单单留下林念，“过来。”

　　林念心头掠过一抹厌恶，却无计可施。

　　萧策勾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揽在胸口前，“别在孤面前耍小聪明。”

　　眼前的女人和后宫中的庸脂俗粉不同，他见到她的那一刹，从她的眼眸里没有看到任何的惧意，冷静自持的姿态足以勾起他的兴趣。自他坐上这皇位起，身边的人除了一张笑脸再无其他，人人对他都是惧意，因为只要他不悦，余下的人就要倒霉，唯独她困于宫中还敢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林念没说话，腰间的手渐渐收紧，疼得她直皱眉，“陛下英明神武，民女又岂敢。”

　　萧策凑近她的脸，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不如留在宫中如何？”

　　林念感受到隐隐的不对劲，“陛下！”

　　身为医者自然知晓身体的弱处，林念趁其不备在虎口处使力。

　　萧策疼得放手，眸中杀意肆起，“胆子不小！”

　　林念向后退大步，跪在地上，“民女斗胆。”

　　萧策没了耐心，竟然被女人嫌弃，“滚！”

　　林念起身离开，步伐快了许多，临到门前身后传来萧策咬牙切齿的声音。

　　“出了这个门荣华富贵与你再无关系，你最好想清楚！”

　　林念搭在门上的手微微收紧，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离开。

　　萧策阴沉着脸，一掌挥掉玉器，碎裂声响彻殿内。

　　在外候着的几人，除莫白外皆是面露惧色，唯恐殿内人怒火烧到自己。

　　林念走出去没多久，莫白已经在前面等着她了。依旧是面无表情，只看了林念一眼，便转身朝前走去。

　　林念跟在他身后，直到看见正门前早已备好的马车，才明白他只是奉命带路。

　　她走到莫白身旁时脚步微停，“多谢。”

　　莫白没说话，人既然带到了，他就可以离开了。

　　林念上了马车，只听到车夫驾马声响起，车子缓缓驶离了宫中。

　　过了一会，林念掀起帘布望着外头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紧绷的心松懈了下来。

　　但愿这辈子别再进宫。高墙之下的压抑断不是她这心性可待的。

　　马车速度渐缓，济安堂的匾额越来越清晰，久违的熟悉感让林念心下一暖。

　　下了马车，和车夫道了声谢，林念转身走向济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