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黎羕

8、师父生气

　　她站在门外，深呼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推门走了进去，“师父，阿和。”

　　院内林和正托腮坐在石阶上，稚嫩的脸庞染上了淡淡愁思。听到林念的声音，圆睁的双眸瞬间光亮四起，张开双臂朝林念奔来。

　　“阿姐！”

　　孩童嗓音洪亮，正在里头给人抓药的齐老立马走了出来。

　　林念毫发无损站在不远处，齐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林念抱住林和奔来的小身体，把他抱起，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庞，“阿姐昨日不在，可有乖乖听话？”

　　林和伸出小胖手圈住林念的脖子，靠在她的肩上，“阿和可乖了，一顿饭都没落下。”

　　林念故意掂了掂重量，“嗯，没瘦。”

　　林和咯咯笑，见到廊下齐老，俏皮覆手在林念耳旁，“阿姐，爷爷担心你一晚上，我都听见他叹气了好几次。”

　　林念刮了刮他的鼻尖，“嘘，爷爷好面子，待会可不许当着他面说。”

　　林和捂住嘴巴，圆溜溜的大眼眨了又眨。

　　林念抱着他走到廊下，“师父。”

　　齐老眼眶微红，转过身去继续抓药，“回来就好。”

　　林念深知师父一向如此，嘴角微微翘起，放下林和，凑到齐老面前，“师父也不问问我如何？”

　　齐老抬眸凝视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还是没逃过他的眼，这副求表扬的神色倒是和林和平日里一般无二，想来那臭小子定是和他这阿姐学的。

　　齐老放下手里的药，篓子里正好有晒药所用的长尺。

　　“把手伸出来。”他取来篓里的长尺敲了敲。

　　林念不确信的瞄了眼师父的脸。板着一张脸，显然不是在同她开玩笑。

　　除了当初刚刚学习药理之时师父曾用戒尺打过她的掌心，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今日她刚从宫里出来就要挨一顿打，性子倔了起来，牢牢背手在身后，不愿伸出来。

　　齐老脸色沉了沉，声音也严厉了许多，“伸出来！”

　　师父之命大过天，林念憋着气伸出嫩白的掌心。

　　齐老毫不犹豫，戒尺直接招呼在她掌心，瞬间一道红痕映在掌心上。

　　林念疼得往后缩了缩。

　　齐老沉声道：“伸出来！”

　　林念不说话，把手又伸了出去。

　　这次齐老倒是利落，连着两下戒尺全部打在掌心。打完之后戒尺丢在药篓里，背手走进内室。

　　林念疼得额角溢出细密的汗，被打得左手僵硬麻木，连握一下都做不到。

　　林和缩在一旁，等着齐老走了，对着林念的掌心使劲吹气。

　　“阿姐别怕，我吹一吹就不疼了。”

　　林念忍着痛意，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阿姐没事，是阿姐不听话该受罚。”

　　林和乖巧的点头，捏着林念的衣角，“阿姐咱们回房间吧。”

　　林念柔声道：“阿和先去玩，过会我去找你。”

　　林和向来听话，阿姐说的话更是听，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林念，直到进了屋子。

　　林念看了看掌心的红痕似乎明白师父为何生气。年龄一年又一年长，心性倒越来越像小孩子，难怪师父会责罚。

　　林念走到齐老门前，叩门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咬咬牙敲响了门。

　　“进来。”

　　林念推门而入，齐老坐在小凳上拨弄着药渣。

　　不用转身，齐老也知道是谁来了，只低头做着手上的事，没有想说话的打算。

　　“师父……”

　　“何事？”

　　林念低头认错：“师父是我错了，我不该逞一时之能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齐老拨弄药渣的手一滞，冷哼道：“你如今医术超群，自然我这师父也不必放在眼里。”

　　林念就地而跪，摇摇头：“师父，在我心里你是师亦是父，如果当年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不知尸首何处！我自知这次擅自做主让你生了大气，你若生气尽管责罚我，我定不会有怨言！”

　　她言辞恳切，齐老虽生气，到底不忍责备，叹了口气，“起来吧。”

　　林念慢慢起身，走到齐老身旁。

　　齐老看着满地的药渣，“这是什么？”

　　林念未曾犹豫：“药。”

　　齐老又指了指：“它有何用？”

　　“治病救人。”

　　齐老拿着小树枝在药渣里挑出几根草药枝来，“你可知，它们既能救人也能害人。”

　　林念静默不语。

　　齐老语重心长道：“你本是好意救人，秉着仁义之心，可你罔顾自己性命安危更罔顾我和林和性命，若你这次所救之人事成之后直接了结你，你还能安然无恙出了那道门吗？别忘了，那位的身份不是寻常人。”

　　林念呆坐在地上，师父的话句句砸在她心上。

　　如师父所言，当时她只顾救人竟不顾自身和他们。想到萧策阴森可怖的双眸，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些事越想越后怕，即使她宽慰自己已经回了济安堂，睡在榻上时辗转反侧的身体足以扰乱她所有的冷静。

　　短短一个月，红渊城风云变幻。

　　先是宋将军和宋家长子在外-围猎时无端被杀，牵扯出先国君立储君之事，继而又牵连到远在朔愽驻扎的沈常泽，为了保全自身，沈常泽亲手杀死了自己侄子，这才勉勉强强堵住众人悠悠众口。

　　先国君在世时，曾信任宋家，沈家以及宇文家三大门阀。新国君萧策能顺利继位的原因不外乎有宋家和沈家倾力相助，为他排除异党，宋家和沈家都是手握兵权之人，朝中即使有过半官员支持萧毅也不得不隐忍。

　　如今宋家父子无端被杀，朝中本就拥护萧毅的官员们蠢蠢欲动，不知是谁在外散播谣言，一时间萧策名不正言不顺继承王位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而在宋家父子之事上，更是有人说新国君狡兔死走狗烹，铲除知情人，好让对自己不利的消息自此带入黄土。

　　而萧策听到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沈常泽的亲侄子和宋家长子在青楼为争一女人大打出手，结下梁子。沈家侄子更是放话要宋家长子的命。没承想一语成谶。

　　萧策怒不可遏，密函一封，吩咐人快马加鞭送到沈常泽手上。

　　沈常泽为了保全自身，亲自杀死了自己侄子。

　　即便知道是冤，沈常泽也不得不为了顾全大局牺牲自己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