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黎羕

6、她的打算

　　夜色渐浓，奴婢手上提着一盏昏黄光晕的宫灯，走在前头领路。

　　林念和她保持一步距离，默不作声走在她的后头。

　　皇家住所其规模自是不容小觑，林念仿佛已经走了许久，可住处依旧没到。

　　领路的女婢似是怕林念多心，诺诺开口：“姑娘，咱们快到了。”

　　林念轻点了点头，依旧无言跟随在后。

　　女婢放缓了脚步，大有想和林念好好聊聊的念头，“姑娘，你当真是厉害！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就医治好了陛下。”

　　临行前，师父曾交代，进了宫中少看少言，事不关己便作不知，事若关己也作不知。承华殿上她因一时心软已是莽撞做事，现下还是谨言慎行为妥，毕竟谁又能知道领路的婢女是当今陛下的人还是旁人的眼线派来打听的？

　　林念沉吟片刻：“常听说宫中太医能者颇多，今日不过是我侥幸。”

　　女婢盈盈一笑：“姑娘何须妄自菲薄，今日种种咱们可都看在眼里。”

　　林念但笑不语。

　　女婢许是真的好奇，继而追问，“姑娘，陛下此次病来得蹊跷，当时我正好当值，可吓坏了。”

　　林念抬眸望着前方隐隐光亮，想来快到她的住处了，“陛下福泽深厚，自然不会有事。”

　　女婢面容一滞，紧抿唇不再多发一言，步伐也快了许多。

　　“姑娘，这儿便是你的住处。”

　　林念循望过去，敬福轩的匾额映入眼底。粗略扫了一圈，林念才发现这处实在是人迹罕至，比起一路走来的高墙灯明，这儿像是被遗弃的旧址。不过她本就不喜人多，这处倒是全了她心意。

　　“多谢。”

　　女婢微微颔首，提着宫灯转身离开。

　　林念目送着倩丽身影隐没在黑夜中，缓缓推开敬福轩的门。

　　里头装点得倒是雅致，不似承华殿富丽堂皇。

　　此时没了外人在旁，林念不免放松了下来，盘腿坐在窗边矮榻上。

　　夜风卷挟着淡淡花香，舒爽清宜。

　　林念双手置于窗棂上，纤瘦的下巴轻轻搭在手上，闭上眼眸小憩一会。

　　承华殿中，引路女婢垂首缓缓走进来，毕恭毕敬行了礼，“陛下，奴婢已送林姑娘去了住处。”

　　萧策看着宫人端来的药盏，还没近身，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不经意皱眉，拂了拂手。

　　端着药盏的宫人只得乖乖立在台阶下，等候上头那位允准。

　　“问出什么了？”

　　女婢盈盈道：“林姑娘口风甚严，奴婢询问几次皆无果。”

　　萧策坐在榻上，纤长的食指来回捻着掌心，“莫白呢？”

　　端着药盏的宫人上前一步，“回陛下的话，莫白护卫方才刚回。”

　　“唤他进来，你们退下。”

　　宫人面露难色，低眸看了看药盏，“陛下……”

　　萧策指了指榻旁的弧形矮桌。

　　宫人立时明白过来，连着托盘一并放在了矮桌上，弯着腰退了下去。

　　女婢行了礼跟在宫人身后一并退出了承华殿。

　　待他们走后没多久，一身黑衣的莫白面无表情走进来，“陛下。”

　　许是没喝药的缘故，萧策此刻浑身无力，见到莫白的瞬间，身子朝着地砖倾斜。

　　莫白飞快接住萧策，揽着他的肩扶正坐好，端来矮桌上的药盏递到萧策嘴边。

　　闻着药味，萧策没来由的想拒绝，伸手搭在莫白腕上想要阻止他，“可查清了？”

　　莫白漆黑的眼睫敛下，望着药盏里如墨的药汁，清晰倒映着萧策苍白的脸庞。

　　“陛下放心。”

　　萧策拧眉饮下药汁，嘴里除了苦似乎再没其他味道。缓和些许，缓缓道：“调查得如何？”

　　莫白扶着萧策躺下，亦如方才，清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属下已细细查问过，的确是济安堂的人。”

　　萧策极累的拂了拂手，“你办事孤放心。”

　　莫白打量了眼榻上的人，脸上带着倦意。他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开。

　　走出承华殿，莫白抬头望着月朗星空，深吸了口气。

　　明明知道他已不再是当初的萧策，却总劝慰自己他没变，只是皇位蛊惑人心。如今他手握重权，杀伐决断仅在一念之间。

　　有时，莫白很想问他，为何信任自己？可每每话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也罢，总归在他身边不是无用之人就好。

　　这一夜相安无事地度过。

　　林念是冻醒的。醒来时只觉头重脚轻，是染上风寒的征兆。不枉她辛苦靠在窗边一夜，目的达到就好。

　　“林姑娘。”

　　林念刚出了内室，昨夜领路的女婢已经在外候着了。

　　女婢客套询问：“林姑娘昨夜休息如何？早膳已经备好。”

　　林念越过她的肩看到门外站着几名宫婢端着托盘静候在外。

　　“许是昨夜贪凉，今早起来身子倒有些不爽快了。”

　　女婢闻言，关切道：“林姑娘现下觉得如何？需要请太医前来吗？”转而想到面前的人本就是医者，何须请太医来，歉意笑笑，“林姑娘就是医者，倒是我多言了。”

　　林念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多谢关心，陛下可醒了？”

　　“这个时辰，陛下想来是醒了。”

　　林念走出门外，随手拿了一包子细嚼慢咽起来。

　　女婢诧异：“姑娘咱们不赶时间，你坐下慢慢吃便是。”

　　林念微微一笑：“好意心领，陛下身子不适，我还是早些去看看。”

　　女婢挥了挥手，端着托盘的宫婢们赶紧跟上。

　　承华殿前，莫白刚好从殿内出来，和林念打了个照面。

　　因着一夜未归，林念不免担心师父和林和，脚步微急，“莫白护卫，劳你昨日跑一趟。”

　　莫白神色淡淡，微不可见颔首。

　　林念知他话少，想来师父和林和定然是无事。

　　女婢示意宫婢们先退下，“林姑娘，奴婢先去请示了陛下，您稍等片刻。”

　　林念侧过身让女婢先行，趁着莫白不注意，偷偷抚上自己的脉搏。

　　“林姑娘，陛下请您进去。”

　　林念素白的手拢进袖口，神色如常进了承华殿。

　　萧策已经醒了，比起昨日苍白的脸色现下已经好多了，此时宫婢正伺候他喝药。

　　林念低垂着头，静立在台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