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黎羕

5、竟是皇宫

　　“你来得正好，这位姑娘府上的公子得了急症，你且去看看。”

　　林念疑惑的瞧了眼来人，看着穿着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不过看诊自然是可，可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女婢看着面前年纪轻轻的女子，眉目如画，竟是医者？

　　“既如此，我便随你走一遭。”

　　女婢反应过来甚是感激，“多谢姑娘，马车已在外候着，请。”

　　“师父，林和晚间的吃食记得看着他吃，免得他又不好好吃饭。”

　　齐老摆摆手：“你且放心吧，他若是不好好吃饭，我这藤条可不是吃素的。”

　　林念眸底笑意溢起，师父的话还是信一半的好。取了药箱，又带了几味药，这才出了济安堂。

　　马车内，女婢偷偷打量了眼正闭目养神的女子。从容随和，也不多问，不过她倒是担心这医术能不能医治好陛下。

　　林念故意假寐躲开对面时不时打量的目光，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毕竟她这年纪任谁看了应该都会质疑一番。

　　驾马的人车技娴熟，一路上并未有大的颠簸，以至到了地方，林念才反应过来居然到了。

　　“姑娘，咱们到了。”

　　女婢先行一步下了马车，又替林念掀开帘子，十分客套。

　　待下了车，林念心下一紧。

　　竟是皇宫！

　　林念强压住心中的异动跟在女婢身后。

　　天色渐晚，宫中陆续开始掌灯，三三两两的宫人走过，竟未发出任何的声响，想来都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宫训。

　　林念垂首离开，不多看一眼。

　　七弯八绕一圈后，女婢带林念在承华殿前止住了脚步，声音也小了几许，“姑娘，里头便是当今陛下，进去后切勿多言，多看，做好医者该做的便可。”

　　林念颔首低眉，神色比之往日多了些凝重，“多谢告知。”

　　女婢轻轻颔首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厚重的红木漆门被打开。

　　里头的人闻声侧目，见女婢身后竟跟着一妙龄女子，皆是瞪大了双眼，尤以太医院院首为显。

　　“济安堂圣手乃一老者，你怎带了一女娃娃过来，胡闹！”

　　女婢无奈欠了欠身：“院首莫恼，奴婢自然是去了济安堂实实在在的请了人。”

　　此事事关所有人脑袋，人命大事。院首自然不会信一个年轻女子能有这等本事，看着林念的目光也愈发耐人寻味。

　　林念似乎见惯了旁人对她的质疑，白净的脸上波澜不惊，“院首若是觉得我难当大任，不妨您亲自示范，我也好在旁学习一二。”

　　院首老态的脸掠过无言的怒色，“那就看姑娘是否有本事了！”

　　林念轻轻颔首，对同行的女婢浅勾唇，“我看诊时不喜身旁有太多人。”所指何意太过明显。

　　院首本就不痛快，碍于美人在场，还轮不到他说话，微微躬身，“美人，下官自知人微言轻，只是方才这位女子所言，下官深觉不妥，殿中若没有旁人在场只怕……”欲言又止的样子。

　　都是久居宫里的人，三言两语点到为止，余下的话不说全了，旁人也能听出意思。

　　苏美人一脸愁容，绣帕掩了掩眼角，“院首所言也不无道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林念微微行礼：“民女林念见过美人。”

　　苏美人微挑的眼角风情依旧，打量林念的目光也带着丝丝敌意，“林姑娘看着的确是年轻。”

　　林念垂眸：“美人，事关陛下圣体还请能允准民女近身详看。”

　　苏美人抬起手，一旁伺候的婢女赶紧上前扶起。

　　她步态从容下了台阶，走到林念身前，“你们先退下。”

　　留侍的人纷纷应下，低垂着头退出了承华殿。

　　苏美人扬了扬眉：“林姑娘，近身侍候可得仔细些，不该动的念头少动。”

　　林念正好走到她的身旁，微微侧脸，凝望着她似笑非笑的娇容。

　　不愧是最受宠的女人，说出来的话滴水不漏。乍一听倒像是十分关心陛下，可若细细品来，又并非只有这一层意思。

　　林念故作不知：“美人说的话民女记下了，定会用心医治陛下。”

　　苏美人唇角微滞：“如此，劳烦林姑娘费心了。”

　　林念来到榻前，萧策面色苍白睡在榻上，似乎没了呼吸。

　　林念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朝侯在远处的宫人招了招手。

　　“烦请你伸手触摸陛下鼠蹊部温度。”

　　宫人不太懂她所说地方在何处，小声询问：“姑娘，还请您指一下。”

　　林念指了指地方，宫人脸上掠过一抹讪色。虽说他是太-监，可当着姑娘的面去摸陛下隐秘处，这……

　　林念望着他迟迟不动的身影，“怎么了？”

　　宫人醒过神来，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朝萧策身上碰去。

　　“体温如何？”

　　“陛下-体温尚可。”

　　林念回眸看向苏美人：“陛下晕倒时美人可在身旁？”

　　苏美人走近几步：“和陛下说着话，他突然晕倒了。”

　　林念又细细查看了萧策身上，并无任何伤口，取来银针扎在百-合-穴处，乃是三阳经在头上的交汇之处。

　　约莫过了一会，榻上的人渐渐苏醒。

　　苏美人当即挤走林念，跪在榻旁，梨花带雨的娇滴滴模样是个男人恐怕都会起怜惜之意。

　　“陛下，你真是吓坏妾身了！”

　　萧策刚刚转醒，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只看见苏玉哭得甚是撕心裂肺，没来由的烦躁，“孤还好端端的，哭什么！”

　　苏玉立刻噤了声，改为掩帕轻泣。

　　林念趁着苏美人在榻旁的功夫，已经拟好了药单递给宫人，“这汤药需得喝够二十日，直至陛下完全恢复，每日晚间喝下便可。”

　　萧策听到陌生的女声，作势要起身。

　　林念并步走来，素白的拦住他的手臂，“陛下此次病症为尸蹷，所以会突然昏倒不省人事，民女刚才已经为陛下施针，还请陛下近些日子能够静养。”

　　萧策缓缓抬眸，入目是一张丽质天成的脸庞。

　　见榻上的人没了动作，林念缓缓松手，低眸退到一旁。

　　苏美人捏着绣帕的手微滞。陛下刚才的目光她太过熟悉，那是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的征兆。她不动声色向榻前挪动了身子，不偏不倚刚好遮挡住萧策探寻的目光。

　　苏美人柔声道：“既然陛下醒了，林大夫便去领赏吧。”转眸看向自己的亲信，“好生送林大夫离开。”

　　林念本就不愿在这宫中多待，如此倒是合了她意，朝萧策微微行礼，拎着木药箱准备离开。

　　“莫白。”

　　林念走至殿门，突然闪身出来一人，立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林念转身看向榻上，萧策已经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何时承华殿需要你来发号施令？”

　　因为刚醒，萧策的声音并不似以往中气十足，嗓音沉而慢。

　　苏美人脸色一白，赶紧跪下，“是妾身糊涂了，一心想着陛下身子刚刚痊愈应该静养为宜，这才逾矩，请陛下息怒。”

　　林念看着台上跪下的女人，方才的意气风发不复存在，伏在地砖上哀求的姿态看着叫人唏嘘。王婆婆常说宫里的女人看着锦衣玉食，衣食无缺，可若哪天说错了话保不齐就身首异处了，从前不过视作玩笑话，没想到竟是真。

　　或许是身为医者，自有一副软心肠，见不得打打杀杀之事。

　　林念毕恭毕敬行了礼：“陛下，关心则乱，还请陛下能宽恕。”

　　萧策不怒反笑，朝着林念招了招手。

　　林念踌躇片刻，朝着他走去。距离他两步台阶下站定。

　　萧策拂开宫人的手，毅然下了一步台阶，身形晃了一下，叫殿内的人心都揪了起来。

　　林念尽量保持谦卑姿态，低眸望着他绣工极好的鞋面。

　　萧策伸手扣住林念的后脑勺，明明大病初醒，手上的力道却依旧。

　　“孤才说过，承华殿何时需要旁人发号施令，你忘了？”

　　林念不亢不卑：“不止承华殿，整个红渊不都是陛下您的吗？”

　　萧策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林念细嫩的玉颈，极为享受的模样。

　　“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孤给你个机会，若是哄得孤高兴了，她便无事。”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林念陡生出恶寒。

　　殿内的人只以为是陛下看上了这位姿色上乘的女大夫。

　　林念清楚感知到停留在脖颈处的手，只要稍稍用力便可轻而易举要了她的命。

　　她强装镇定：“民女此次前来正是美人授意，她对陛下您情真意切，身居高位身边可信之人本就不多，民女读书不多，这浅薄道理陛下您定然是知道的。”

　　萧策霍然松开林念，凉薄望着她，“油嘴滑舌。”

　　林念下意识退一步：“陛下宽厚，民女感激不尽。”

　　苏美人跪在地上身子放松下来，差点她就要因为自己的鲁莽出事。

　　萧策稍稍抬手，宫人立马迎了上来虚扶着。

　　“等孤身子痊愈自会放你出宫。”

　　林念秀眉微拢，暗暗闭眸。若不是自己逞能又何至于留在宫中，师父和林和定然会着急。

　　她定了定心神：“陛下，民女家人还未曾知晓留于宫中，不知可否请陛下派人前去告知？”

　　萧策抬了抬手，方才拦路的莫白很快消失在了承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