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黎羕

31、钟离露面

　　另一头，一身黑衣的檀越深皱眉头，刚才就差一点就能要了萧毅的命，果然公子说的没错，那个女人不是善茬。本以为这次萧毅来福华寺，身边所带护卫并不多，他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下手，埋伏这么久却没成功，回去复命只怕少不得要被罚了。

　　仲泊带领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终于活捉了三名刺客，押解到萧毅面前。
　　“给我老实点！”

　　仲泊这才注意到林念竟然受伤了，早先红润的脸庞此刻有些白。

　　萧毅扶着林念靠在树旁，朝仲泊伸手。
　　锋利的剑端还在滴血，看上去骇人可怖。

　　当萧毅挥剑势要斩杀其中一人时，一支冷箭从密林里射出，以雷霆之势碰撞上萧毅手中的剑，利剑打偏，萧毅抬眸望向密林处。

　　一身朱红衣衫的钟离从密林中慢慢走出来，刚才那一箭就是她射的，不得已而为之。

　　“钟离！”仲泊惊讶出声，刚才他们才经历过一场恶战，现在钟离出现在这个地方，未免太过惹人怀疑，世子遇刺之事难道她早就知道了？

　　萧毅细眯起眼，待看到那个熟悉身影越走越近，久违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他的语气不似以往，甚至多了不耐烦和隐隐的怀疑，不像是从前老友重聚的欣喜，有的只是她此刻冒然出现在这里的不悦。

　　“其他人我可以不管，但这个人你不能杀！”钟离将其中一人护在身后。
　　在场之人，凡认识钟离，无不惊愕。

　　萧毅狭长的眼眸微眯，他看了眼护在身后的黑衣人，当年钟离也是不顾萧策手底下人如何威逼利诱，依旧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下所有，时隔多年，场景再现，她却是纵容旁人对他行刺，而不让他反击。

　　“萧毅，不要杀他。”
　　钟离拉住黑衣人的手腕向后走，眼底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萧毅与她四目相对，却发现物是人非。他们之间的隔阂仿佛在无限扩大，明明可以坐下把话说清楚，却谁都不肯低头，无声的较量只会让他们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但这一次，萧毅想给彼此最后的机会，成全他与她多年来的情谊，也成全钟老当年对他的救命恩情。

　　“钟离，你若愿意便随我离开，你所担心的不会发生，我答应你会保住钟家。”

　　他朝钟离伸出手，希望她能自己走到他的身边来，像过去一样，陪他驰骋四方。

　　“你不懂，萧毅，你不会明白的。”我早已没了退路，将自己陷入了困境，没有人可以救我，包括我自己。

　　钟离带着人慢慢往后退。萧毅重整商会，宇文寒计划失败，萧策大为震怒，虽没有严惩，但都知道这是下不为例的警告。

　　为了向萧策证明自己并非无用，宇文寒早已派人密切盯着萧毅，只要有机会必会除掉他。福华寺便是很好的契机，如果萧毅遇害，到时候直接推给山上歹人所为，任凭谁都不会联想到和萧策有关。

　　但钟离万万没想到的是宇文寒是要借助这次机会让她和萧毅彻底决裂。安排她的弟弟前来刺杀萧毅，想到钟淮听命于宇文寒，以他马首是瞻，钟离便无颜再面对萧毅。

　　父亲临终前让他们姐弟二人一定要好好辅佐萧毅，结果他们全都和宇文寒牵扯不清，违背父亲遗言，背弃萧毅，她早已无法再如当初一般，随性洒脱不受任何人拘束。

　　钟淮身上的毒只有宇文寒有解药，她必须留在宇文寒身边。

　　“钟离姑娘。”林念疼的额头冷汗不断溢出，她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握住萧毅的手，很快又放开，仿佛在告诉他，别怕，还有我。

　　“今日遇刺，钟离姑娘想必也知道是谁所为吧？”

　　钟离站在不远处不说话。

　　“你如此护着这个人，不过因为他是你亲人，所以才会这般重视。”

　　钟离忽而抬眸望着她，宇文寒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回响。

　　——“萧毅已经不需要你了，他如今身边有个聪慧过人，容貌更是一等一出挑的女子！”

　　便是眼前的女子吧。

　　的确是聪慧，的确是胆识过人，萧毅的身边有这样的女子，或许夺回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
　　仲泊诧异之余，打量过去，那人越看越觉得熟悉，难道真的是钟淮？

　　“有什么事冲我来！”黑衣人褪下面巾，那张和钟离长相极为相似的脸庞显露在众人面前。

　　此刻的他有些狼狈，嘴角还残留着血渍，眼底是不肯服输的较劲。

　　“亲弟弟帮助宇文寒，亲姐姐帮着萧毅，你们姐弟两着实有趣，呵！”林念嗤笑出声，“不知钟老先生若还在，看见你们二人所作所为，只怕是要拍手叫好？”

　　“你又是何人？少来多管闲事！”钟淮面目凶狠望着林念，方才若不是她碍事，萧毅一定成了他的刀下魂，他也能因此高升，而不是犹如阶下囚被人限制于此。

　　“你不必管我是谁，只需知道，救命之恩虽重，但也禁不起接二连三的试探！”林念眉心紧蹙，手心溢出薄汗，刀伤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她的话语也愈发咄咄逼人。

　　“虽不知钟离姑娘为何如此，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但这天下人又有几人能活的潇洒自在？今日你可以带走他，下次便不会有人再心慈手软！”

　　“念姑娘……”仲泊本想打断，萧毅抬手阻止了他。

　　林念瞧着她护自己弟弟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身为阿姐护自己的弟弟自然是无话可说，可她分明是在纵容，这次放过了他，下次他只会变本加厉，难道她不知道刚才那一刀直冲萧毅而来？如果他们没有躲过，萧毅很有可能会死。

　　“我并非想萧毅死……对不起。”

　　钟离望向萧毅，眼底有深切的懊悔和悲痛，也有丝丝的恳求，“萧毅我不曾求过你，只求你今日能放过钟淮……”

　　是她的弟弟所以她拼死相护，所以明知道他今日会来刺杀，一直隐在密林中不肯露面，如果不是仲泊活捉了钟淮，她是打算一直都不出来吗？还是等他遇刺成功，出来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

　　萧毅久久没有开口，他站在冷风中，看着钟离的眼眸，最后的光亮渐渐暗了下来，是失望，是无奈，曾经把酒言欢的誓言果然是不作数的，如今的他看上去就是个笑话！

　　林念踉跄了一下。

　　萧毅赶紧扶着林念上了马车，帘子垂下，隔绝了他和钟离往后的所有。
　　深色的帘子随风飘动，萧毅低沉的声音从帘子里传出。

　　“放了他们，我们走。”
　　“是。”

　　车马重新前行，钟离呆呆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这次算他命大，下次我一定会……”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打断了钟淮的话。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钟离，“阿姐！你打我？”

　　“是！我打的就是你！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所有的后果都是我在替你承担！钟淮，父亲最后嘱托我们的话你都忘了吗？”钟离声嘶力竭吼道。

　　钟淮挣脱开她的手，眉眼皆是怒意，“我没忘！但我知道什么是顺势而为，什么是量力而行！你才是一意孤行，宇文寒待你这样好，你全然看不见，非要去跟着萧毅？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你确定他能成功？”

　　钟离失望的开口：“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功名利禄已经让你性格大变，你明明知道那是毒药却还是吃了，钟淮，你难道不知道宇文寒的手段吗？”

　　钟淮随手抹掉嘴角干涸的血渍，不以为然，“知道又如何？我要的是我们钟家能回到从前的生活，而不是狗都嫌弃的钟家！父亲聪明一生临了却犯糊涂了，让我们跟随萧毅？呵，萧策既然敢夺权必然是有把握，可那时候的萧毅呢？如果他一早就留一手，何至于会如此惨？”

　　钟离深吸一口气，轻轻摇头，眼前的人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却比谁都陌生。宇文寒你当真是有本事，能轻易掌控人心，让人为你奔走卖命。

　　马车外，仲泊终究没忍住询问出声，“世子，钟离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随她吧。”

　　仲泊侧目看去，风吹起帘子一角，世子的脸阴沉难看，今日的事只怕世子往后对钟离有了芥蒂之心。

　　“萧毅。”因为伤口深，且失血稍多，林念愈发觉得冷，抬手握紧他的手，竟发现他的手比自己好不到哪去，“不要让阿和知道……我受伤，还有，福华寺我同你说的话不要忘记。”

　　“林念……”萧毅回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的额头，轻柔的替她擦拭薄汗，“我总说好好保护你，保护阿和，到头来却是你在一次次保护我。”

　　他觉得自己无用至极，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好，反而让她为自己挡刀。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明明方才还在同他说说笑笑，把酒言欢，眨眼间她躺在自己怀里，浑身是血，还在安慰他不要难过。若不是他商会立威，逼急了宇文寒，林念本可以相安无事，都是他的错，将她陷于危险之中。

　　“我是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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